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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耳欲聾的風聲和馬蹄聲中,那一人一馬已于萬馬千軍中掠到她身前,馬上人俯下身來,迎著她灼亮欣喜的目光,牢牢拽住了她的手臂。 沈蕁就勢騰身一躍,翻上馬背,一手持刀,一手從背后抱住他的腰,戰馬馱著兩人,迎著初露的那一線曙光,風一般馳騁出那片已沒有懸念的戰場,消失在城墻上眾人的視線內。 騰挪間她頭上的頭盔不小心掉落了,呼嘯而過的狂風揚起散亂的黑發,獵獵風聲中她覺得自己似乎飛了起來。 她把頭靠在他的背上,他身上濃烈的血腥氣侵入鼻尖,她貪婪地聞著,環在他腰間的手臂再緊了一緊,閉上了雙眼。 她不知道他要帶她去何方,也不知道他何時停下來,但她不在乎,這一個瞬間,她愿意和他一起拋下一切,一同在陽光下飲風馳騁至天荒地老。 但他終于還是停下了,迎著初升的冬陽,在雪地四周反射出的燦爛光輝中把她抱下馬背,隨即死死地摟在了懷里。 他箍在她腰上的手臂收得那樣緊,近兩個月來從不離手的□□跌在腳下,沉重的鎧甲蓋不住胸腔中劇烈的心跳,他什么話也沒說,就這樣擁了她好長的時間,最后松開她的腰,一手掌在她腦后,另一手撥開她頰上亂舞的發絲,低頭狠狠地吻了下來。 第67章 長夜明(1) 太陽已經升得很高,漸漸有了一絲溫度,光明軍和陰熾軍勝利會師。 將方才那一幕看在眼里的裴譽打開城門,焦急地奔向那片流血浮丘的戰場。 兩軍的幾名將領匯合在一處,正面面相覷。 孫金鳳到處張望,“沈將軍呢?裴都尉你在城墻上,你看見了么?” 裴譽正要說話,身披重甲一身是血的朱沉已趕過來笑道:“被人虜走了?!?/br> 孫金鳳眉毛一挑,手中九環大刀叮鈴鈴一陣亂響,“什么?被人虜走了?誰?” 顧長思看了一眼朱沉,道:“別胡說,謝統領有話和她說——快清點人數吧?!?/br> 裴譽見幾人都不像是憂心牽掛的模樣,也就放下心來,與這幾人相互通了姓名,一同清點戰后軍隊死傷的人數,清理打掃戰場。 孫金鳳捅了桶朱沉的胳膊:“你們都干什么去了?這么長時間沒有你們的消息,我們都急壞了?!?/br> 朱沉笑道:“我們跟著謝統領的陰熾軍先去了樊國的幾個儲糧地,燒了幾個糧倉,回到騎龍坳以北的山地里避了幾天,又去了西涼,謝統領讓我們穿了樊軍的軍服,大張旗鼓地搶了幾個西涼的糧倉,趁西涼人和樊人吵得一片混亂時,又仔細追蹤了他們的糧道?!?/br> 孫金鳳大喜:“干得好!這下西涼人和樊人沒了糧,我看他們還能堅持多久!” 顧長思在一邊沉靜地說道:“現在糧草問題還不明顯,西涼軍和樊軍入關時,本身攜帶了大量的糧,又一路搶了很多百姓,多個州府的糧庫也被他們搶完了,估計關內西樊軍能堅持兩個月不成問題,但一等開春,糧草問題就很明顯了,就算他們國內重新籌集了糧草,我們把糧道一斷,他們就很被動了?!?/br> 朱沉在一邊點著頭,孫金鳳早聽沈蕁說過顧長思,這會兒聽他說得頭頭是道,朝朱沉哈哈一笑,“好啊,這小子能干得緊嘛!” 朱沉朝馱著兩個人的那匹馬消失的方向張望了片刻,回頭道:“你們也很厲害啊,我們一路上都在西涼人和樊人那里聽說了光明軍的事,只是回來的路上遇到暴雪,耽擱了好多天……謝統領聽西涼兵說關內的西樊軍正圍追光明軍,急得什么似的,好在終于趕回來了?!?/br> “那你們怎么知道我們在這里?”孫金鳳好奇問道。 “進了關我們打探了一下,知道廣源道以西的西樊軍被剿滅了很多,猜到光明軍在西邊,所以就一路往這邊走,正好昨天聽到顯州城下有西涼軍被圍殺的消息,就急行軍趕過來了?!?/br> 朱沉說完,感嘆一聲,“總算老天有眼,讓我們趕上了這波西樊軍的圍剿?!?/br> 說話間,人數已大致清點完畢,幾人分別帶著光明軍和陰熾軍進了城門。 兩軍的統帥這才同騎著一匹戰馬施然歸來。 傍晚的時候,兩人在城墻上尋了個僻靜的角落,依偎在一起看落日。 沈蕁靠在謝瑾懷里,瞧著天邊那抹瑰麗燦爛的晚霞,道:“既見了你,我這就準備南下了?!?/br> 她的雙手被他從背后伸過來的手握著,包裹在他的兩只手掌中。 “好,”謝瑾以指腹摩挲著她的手背,“我帶著陰熾軍暫時留在這里……八千騎龍坳的守軍折了一些,現在有六千多人,我交給了朱沉?!?/br> 沈蕁剛才已聽朱沉說了此事,點點頭道:“行啊,你們在這里,我也可以放心去源滄江對岸了,那里還有七萬北境軍,雖然現在是歸朝廷統一指揮,但畢竟群龍無首,怕給別人欺負了去……” 謝瑾不由笑道:“cao心的事真多……”一面說一面輕輕撫著她腦后的發絲,臉頰貼在她側臉,抬眼望向城墻外頭的一棵枯萎的胡楊樹。 那株樹安靜卻又孤單地扎根在遠處的風沙雪地間,虬枝舉臂,朝著太陽的方向伸展著褐色干枯卻錚骨嶙峋的枝條,看盡這里一切殺戮與悲歡。 孤城枯木,暮云下荒涼而悠遠。 夕陽在天際染出濃妍的色彩,這片土地在這一刻壯麗而又深闊,許多的滄桑離合,悲怨哀鳴都掩在平靜之下,當這一片的皚皚積雪化盡,恐只余荒煙野蔓,衰草敗井,亦不知來年春草復生,是否能蓋去這千瘡百孔的墳土殘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