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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琺呼吸滯住,接著在某個瞬間,眸光乍然亮起。 晉玉祁眼中的謝菱,膽小怯弱,是個深居簡出的名門閨秀。 可他看到的謝菱,卻并不是這樣。 一個人身上,真的可能存在這樣的兩面性嗎? 晉琺忍不住想,謝菱會有這樣的反應,簡直像是她身體里有兩個不同的靈魂。 或者說,有沒有可能,謝菱像他一樣,有兩世的記憶? 這個想法出現的時候,晉琺像是腦子里過了一陣閃電一般,瞬間清明,渾身忍不住有些顫栗。 晉琺找到這個可能,像是找到歸宿一般,明明毫無根據,卻已經在心中有了一種信念般的堅定。 他不再搭理晉玉祁,匆匆返回自己院中,來回踱步數次后,叫來管家交代了幾句什么。 - 謝菱自從發現樊肆對第四世的樓云屏有記憶后,糾結了一會兒,便決定不再同他來往。 原本,謝菱想著這一世哪怕他們不認識,也依舊可以成為朋友。 可現在謝菱沒有了那種信心,也沒有了那個興趣。 樊肆的生活已經因為樓云屏有了太多的改變,既然他還是第四世那個故事里的人,謝菱就不打算再靠近他。 這是她的原則,每一個故事之間,必須徹底分開。 因此,在幾天之后,謝菱收到樊肆的請帖時,也只是擱置一邊,草草寫了封回絕信,并不打算去。 那請帖是為了女子研堂的正式開辦而發的,應當是發給了所有曾經到訪過的人。 謝菱把請帖收起,為了不讓自己多想,出門去了玉扇閣。 玉扇閣是賣一些精致擺件小玩意的地方,謝菱打算在那里消磨一天。 掌柜的大約是見她挑得認真,沒過多久便親自上來,將她請到三樓。三樓全部是店里的珍藏,一般不常開放。 謝菱對掌柜道謝,在展架中慢慢挑選著。 從隔壁的木架旁傳來些許動靜,似乎有人在。 謝菱扭過頭,疑惑喚道:“掌柜的?” 旁邊沒反應。 謝菱把手里的瓷器擺件重新放好,小心地放輕腳步,移到展架邊去看。 看見的,卻是晉琺。 他站在那里,不知道站了多久了,謝菱臉色凝了凝。 “晉大人?!敝x菱開口道,“你在此處,應當不是巧合吧?” 晉琺大方地承認了:“是我讓掌柜請謝姑娘上來的?!?/br> 謝菱道:“同晉大人要說的話,我上次都已經說完了,我想,這里雖然是人來人往的店鋪,但這一層畢竟只有我們兩人,獨處并不合適?!?/br> 謝菱想了想,又故意補充道:“畢竟,晉少爺還曾說過要來向我提親,若是讓他知道我同晉大人你獨自會面,晉少爺一定會不高興?!?/br> 拿他侄子來擋他,也算是廢物利用了。 晉琺呼吸稍稍變得急促,臉色也有些難看。 他緊緊盯著謝菱,似乎想從她的神情中判斷出來,她究竟是真心地考慮著晉玉祁的態度,還是又在信口胡言。 晉琺判斷不出來。 一陣挫敗漫上心頭,加上上輩子,他也是活過幾近三十個年頭的人了,現在面對一個十六歲剛及笄不久的小姑娘,竟然有些束手無策。 眼看著謝菱轉身打算離去,晉琺顧不上徐徐圖之,直接將自己這次來,真正想問的話說出了口。 “謝姑娘,你是否曾經有過,異于常人的反應?” 謝菱腳步微微頓住,疑惑地回頭,不明白晉琺在說什么。 晉琺咽了咽喉嚨。 “比如說,多了一段之前不曾有過的記憶?;蛘?,突然會了一些從前不會的才藝?!?/br> 這些,都是晉琺從志怪雜談中看來的。 那些傳聞中,有些人被奪舍過后,或者被妖精cao縱過后,突然就莫名其妙地學會了千里之外某處的方言,或是突然堅稱自己是某地的大官,還說得頭頭是道。 謝菱常常讓晉琺想起云屏,這像是一種征兆,又像是一種本能。 人在走投無路的時候,無論是多么荒誕不經的征兆,也都會變得容易相信。 “謝姑娘,你對……小水鄉這個地方,是否曾有過印象?” 晉琺緊張地看著謝菱,好似在等待一場審判。 謝菱沉默了一會兒,再抬頭時,表情很荒謬,像是完全不能理解。 “晉大人,你說的話,我越來越聽不懂了。我從沒去過叫什么小水鄉的地方,若是沒有別的事情,晉大人,我先回去了?!?/br> 說完,謝菱提著裙擺,踩著木樓梯一路飛快地離開。 晉琺緊張得憋在喉嚨口中的那股氣一下子散了,整個人有些失神,慢慢地滑倒在地上,眼中好不容易亮起的光也一點點暗沉了下去。 但并沒有完全消失。 他還是無法控制地覺得,謝菱應該是擁有樓云屏的一部分記憶,或者說,云屏的一部分,重生在了謝菱的身上,和她合為一體。 否則,他覺得謝菱無法解釋她身為貴家小姐,為何對農家生活的細節那么了如指掌?她隔著屏風的影子、形態,全都與樓云屏幾乎一模一樣。 重生這種事,本就是很不好理解的。 晉琺當初,也花了許久才消化這個事實。 謝菱一個小姑娘,若是真的發生這種事,想必比他當初會更害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