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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找到了,又當如何呢? 那位陌生的貴女,很顯然是極有分寸禮儀的,并不愿意同他多說一句話,他哪怕黏上去,也只是自討無趣。 他的理智上,也已經一再地確認,那位女子同玉匣不會有半分關系,卻控制不住自己的動作。 長街空空蕩蕩,想也知道,那女子對他避之不及,更不可能留在原地等他。 沈瑞宇收斂了思緒,叫來馬車回府。 走進府中,沈瑞宇的步伐頓了頓。 側臉下意識地朝著某個小院偏了過去,卻又被他以自制力硬生生拉回。 沈瑞宇大踏步走進平水院,這是他平日里辦公的地方,房間里除了一張寬大的木桌,幾張凳子,一架書柜,十數盞掛壁燈,其余什么裝飾都沒有。 就連書柜之中,也找不到一本雜書。 桌角上,擺著一座石制的獬豸雕像,沈瑞宇手掌平放,撐按在了桌面上,感受著熟悉溫潤的觸感,咚咚亂跳的心口才逐漸安定下來。 他一天要在這里度過十幾個小時。 這恒定而單調枯燥的一切,早已成了安慰劑一般的存在。 沈瑞宇定下心來,埋頭處理公務。 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外進來一個侍者。 將幾封信件并一個包裹放到了沈瑞宇的桌案上。 “大人,這些都是函口來的信?!?/br> 沈瑞宇微微怔愣了一瞬,便點點頭,示意那人可以出去了。 侍者退下,順勢將門扉帶上。 函口的信,對于沈府而言,是一類特殊的信件。 可以不經由任何一位助手審閱,而直接遞到沈瑞宇的案頭。 這還是當年玉匣給他出的主意。 當沈瑞宇還只是少卿時,大理寺中有資歷的人都年紀大了,年紀輕的又做事馬虎,唯獨沈瑞宇能力強悍,性子沉穩,因此每次有了難活急活,其他同僚都喜歡推給他。 不知不覺中,沈瑞宇手頭接了太多的工作,每天來往信函如漫天雪花紛飛,哪怕是有神仙賜的頭腦,也不可能記住那么多事情。 大理寺雖然為他配備了三位助手,但這幾人并沒有特別的實權,除了替沈瑞宇將信件公文分一下類,別的什么都處理不了。 甚至有時候,常常會因為他們的理解判斷有誤,將有著重要內容的信分錯類別,而導致貽誤,險些釀成重大后果。 他煩悶焦急,一連訓斥了好幾個人,底下人戰戰兢兢,度日如年,他也依舊燎泡上火。 偏偏因為忙著處理公務,沈瑞宇也沒有空停下來去想該如何解決眼前的困境。 是玉匣在一邊看見了,便點醒他道。 “事分輕重緩急,你自己不預先設立一個標尺,別人替你做的判斷,又如何能處處如你的意?!?/br> “不如干脆私設一個單獨的驛站,急需要同你本人講的事情,全由那個驛站專人送來,優先處置,再好生教導教導你那幾個評事,有些簡單的事,叫他們去處理便是?!?/br> “要是處理不好,該打誰的板子,便打誰的板子?!庇裣慌吭谧姥厣?,身子嬌軟,手指間玩弄著她不知從哪里摘來的花,纏纏繞繞,重重疊疊,“喂,少卿大人,他們做錯了重要的事,你罰他們俸祿,很說得過去??扇羰侵灰驗榉佩e了信件,便被你痛罵一頓,是不是顯得你這個當官的小肚雞腸,很沒面子?” 她音若黃鸝,說的話也直白淺顯,還對沈大人很有調笑不敬之意,但卻的的確確瞬間讓沈瑞宇頭腦清明,如醍醐灌頂。 事后,沈瑞宇同驛局通了氣,專程為自己拉了一條線,聯絡方式只告訴了幾個緊要職位上的人。從這條線上走的物件,會直接給他的親信,及早遞到他的書房。 其余簡易事務,則直接放手交由評事處理,若有誰辦錯差使,便直接扣除部分俸祿,若再嚴重,便直接降官級,如此一來,那幾個評事也不敢不上心,后來竟然也甚少出錯。 沈瑞宇了了一塊心病,這以“函口”為標識的私人驛站,也保留了下來,延續至今。 到了如今,大約很多人都知道大理寺卿沈大人有一條單獨的遞線,正是因為有了這個設置,讓沈大人能夠事半功倍。 但幾乎沒有人知道,這是出自一個從青樓贖身的妓子之手。 后來回頭想想,玉匣提出的那個點子,其實并不多么深奧精妙,是任何一個人都能夠想象得到的。 但是在沈瑞宇焦頭爛額的當下,除非是這么一個巧笑嫣兮,討人心喜的女子對他說這話,否則,沈瑞宇大約都是聽不進去的。 許是因為今日遇見的那相似的鮮活面容,讓沈瑞宇心中起了無法抑止的波瀾,在聽到“函口”時,沈瑞宇又被牽動了往事。 他愣怔了一會兒,才低頭拆閱信函,一封封看完,最后卻是一個包裹。 沈瑞宇微微疑惑,將包裹拆開。 包裹中,是一雙女子的繡鞋,一件粉色的罩衫,乍一看去,還以為這是什么曖昧的暗示,女子將自己的貼身之物送到男子的書房中,以表示好之意。 但沈瑞宇的神情卻紋絲未動。 他細細查看,發現那繡鞋上沾滿泥土,外衫也有些凌亂折痕,并不似好好收拾在箱籠中的模樣,而是穿過后還未清洗的樣子。 隨著這幾樣東西送來的,還有一支竹筒。 竹筒中有一封字跡娟秀的信,寫了滿滿兩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