輾轉思 第211節
倒是那個老信王李益都的三王子李鋮御,最近反而水漲船高的,領了宮內三千禁軍副領一職不說,更跟京內的一干公門侯府的新銳等交往甚密,比如威國公府,永安伯府,五城兵馬司,乃至靖邊侯之子容霄……其他的,尤其是些年輕武官們,幾乎也都相識,再加上原有的惠王府里的門客等等,簡直鋒芒畢露到刺人眼的地步。 皇帝對于這位三王子的偏寵,簡直有些超過。 他仿佛忘了還有個燕王在外頭,而像是把這李鋮御當成親生的一樣。 朝臣之中,不由又多了好些猜測,但又覺著不太可能。 國公府這邊,星河隱隱約約地,也聽說了一些“流言”,匪夷所思。 她并不相信這些,也刻意地不讓自己去留意。 如今她也有自己要忙的事,先是長房那里,庾清湘庾清瑤兩位姑娘,一個出閣,一個要下聘。 偏詹老太君病倒了,而清夢也正在休養。 蕭夫人忙的不可開交,急火攻心,也倒下休養,闔府的擔子都挑在了星河肩頭,事事算計,一天里幾乎都睡不到兩三個時辰。 偏偏庾軒的夫人又到了臨盆之時,竟有些難產。 幸虧星河提前吩咐,將京內極有經驗的穩婆多找了幾個,有備無患。 幾個穩婆輪番上陣,一天一夜,折騰的人仰馬翻,總算是順利地接生了位小小姐。 自從星河嫁給庾約后,庾軒一直避免跟她見面,去年才在蕭夫人的張羅下娶了親。 他心里是怨念的,當然也有難以割舍的舊情。 直到少奶奶艱難地生下孩子,穩婆抱著那小孩子送到他懷里,庾軒看著那小孩子因為被憋得厲害,紫漲的臉,吃驚:“她……” 星河跟著守了半宿,此刻總算也放了心。 在旁看著那孩子的眉眼,笑吟吟道:“別擔心,頂多兩三天就都消了?!?/br> 庾軒看著她笑意溫柔的臉,啞然。 “多……多謝?!彼行┎蛔栽诘孛俺隽诉@一句。 星河一愣,繼而笑道:“說什么謝不謝的?!睋u搖頭,她打著哈欠走開了。 庾軒知道母女平安,多虧了星河事先安排的妥當,這些日子,家里的上下大小事情都是她在打點,外頭的迎來送往,里間的各色安排,她居然把自己房中也安置的如此妥帖,先前……倒是他枉做小人心思了。 至此,庾軒總算是放下了心頭那塊大石。 星河回到房中,本是要補個眠的,不料容霄突然來到。 他給星河帶來一個確鑿的消息。 “道兄明日要出城,去峘州?!?/br> 星河正困的頭腦發昏,聽見這句,一個激靈清醒過來。 “峘州?是燕王現在身處的地方?” 燕王自從中途因病歇腳,從先前的景州移到了峘州,星河前些日子甚至聽說,峘州方向的兵馬在悄悄地調動。 “為什么要去那里?”她的心開始不安了。 容霄嘆道:“我打聽了好久,還是從父親口中得知的,燕王……恐怕是有不臣之心啊?!?/br> “這是什么話?”星河心驚rou跳:“孝安太子已歿,只有他皇上的親生子,怎么會做這種不智之舉?” 容霄道:“具體如何外人都不清楚,但……據說燕王停在峘州,是想得到皇上的冊封旨意的,可是皇上竟就是不肯,燕王就騎虎難下了,父子離心,又彼此猜忌,父親說,最壞的情形怕是要出現了?!?/br> “是什么?”星河問了這句,色變:“難道燕王真的要領兵造反?” “原來你真的一點都不知道,”容霄嘆道:“皇上前日,傳了父親跟幾位賦閑京內的武將,當然還有這府里二爺,雖沒有明說,卻安排了父親召集西北軍屯兩萬兵馬進京,其他的幾位將軍也各有安排。不過卻是沒有召小信王盛州的軍馬。二爺都沒跟你說?想來……是怕你擔心?!?/br> 星河心亂,揉著額頭:“既然這樣,讓小絕……三王子去峘州干什么?” 容霄苦笑:“先禮后兵吧,道兄自然是去傳旨,但如果燕王真的想謀反,我真擔心道兄這一去……” 星河想到的,卻是兩年前李絕前往冀南的事,她睜大雙眼,有些驚心,也有些慍怒:“為什么叫他去?難道朝廷沒人了?” 第148章 快刀斬亂麻 在星河心里,不管李絕如何闖禍,在她第一個念想里,仿佛他都是當年那個習慣叼著果子、頭發亂蓬蓬而眼睛亮晶晶的小道士。 既然是這么兇險的事,怎么竟輪到他去做,皇帝不是對他很好么? 容霄說道:“我聽說消息后,本是想去王府找他的,可他偏在宮內,見不著人?!?/br> 星河想了想:“父親可知道了?他怎么說?” 容霄道:“我還沒問,不過最近父親也忙的很,整天沉著臉,我也不太敢到他面前去?!比菹鲟止玖诉@句,偷偷瞟著星河,仿佛犯難。 星河滿心都是李絕去峘州的事,起初沒在意容霄。 只偶然一抬眸,卻見容霄嘴唇蠕動。 “霄哥哥,怎么了?可還有別的事?”星河忙問。 容霄本來有些難以出口,見她問了,才道:“三meimei,我……我心里有個想法,誰也不敢告訴,想跟你說說,不知你能不能幫我拿個主意?!?/br> 雖然星河是后上京的,可容霄卻反而跟她最為親厚,雖然星河比他小,但她仿佛天生地有一種叫人信賴甚至依賴的感覺,容霄最愿意跟她相處,就算出了閣,感情卻更勝從前。 星河問道:“是什么,你說?!?/br> 容霄咂了咂嘴,終于俯身向著星河道:“我、我想跟著道兄一起去峘州?!?/br> 星河只以為是跟李絕相關,果然跟李絕“相關”! 她一驚,怔怔地看著容霄:“霄哥哥怎么突然冒出這個念想來?” 星河打心里不想讓李絕去峘州冒險,誰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容霄居然也要去。 容霄自慚地笑笑:“我原先只知道吃喝玩樂,直到道兄回京,跟他相處,知道他在盛州的那些事,我心里很是慚愧,原本想著若是他回盛州,我就想法兒跟他一起去,我到底是武將之后……可是又清楚家里是不會愿意我去那么遠的,如今有這個機會在,我就想……或許可以歷練歷練。三meimei你說怎么樣?” 容霄畢竟也是個熱血少年,眼帶期盼地看著星河。 星河沒有容霄這份膽氣,可也更不樂見他跟著去冒險。 何況倘若燕王真的翻臉起事,那可就比去盛州還要危險,一個李絕還牽著心呢,又多一個,如何了得。 “霄哥哥還是別了,”星河思忖了半晌,溫聲勸道:“就算要建功立業,霄哥哥年紀不大,總有機會的。倒是不急在這一時?!?/br> 容霄的嘴巴動了動,有點不太甘心的:“三meimei……我、我只想若是道兄一定要去,我至少能跟著他長長見識,要不然,一輩子只怕都在府里頭打轉,能有什么長進?!?/br> 星河雖跟容霄好,但心里也把他當成一個錦衣玉食嬌生慣養的膏粱紈绔,倒并不是貶義,畢竟京內的這些高門大戶、公侯府邸的少年公子,哪一個不是這樣的? 如今聽容霄竟說出這話,星河倒是一頓,然后才道:“霄哥哥,你聽我說,你有這上進的心思當然是好,可是……也不能拔苗助長啊,就算是士兵,也要先在軍中cao練一段時間,少則數月多則數年,如今峘州的情形很不好說,不管是戰不戰,都是一等兇險之地,你若貿然前往,豈不是叫侯府眾人擔心?” 容霄沉默片刻:“三meimei,我只問你一句話,如果你不是侯府的人,也不是因為擔心我,你覺著我該不該去?” 星河眉峰皺蹙,低頭不語。 容霄看她沉默,便一笑:“你也知道我該去的是不是?” 正在此時,平兒帶了佑哥兒從外進來,玄佑小臉生輝,叫道:“舅舅!”飛跑過來撲在容霄懷中。 容霄將他抱住,看著他白白嫩嫩的小臉:“佑哥兒去哪兒了?” 玄佑指手畫腳地:“跟老師學、寫字,佑兒會寫字了?!?/br> 容霄大為驚訝:“真的?”回頭看向星河。 星河勉強一笑:“聽他愛跟人炫耀,只不過會寫很簡單的幾個字罷了?!?/br> 佑哥兒聽星河這么說,小嘴動了動,卻竟不敢反駁。 容霄摸著佑哥兒的頭笑道:“這已經很了不得了,年紀小小的,我像是他這么大的時候,筆還不會握呢?!?/br> 佑哥兒這才重又眉開眼笑,又仿佛是宣告一般:“佑兒以后會寫很多很多字?!?/br> 容霄把他抱在腿上,揉著他的小腦袋,突然想起一件事,便從袖子里摸了摸,竟拿出一把并不算很長的桃木劍來。 “這個給你,拿著玩兒吧?!庇痈鐑嚎粗@把小劍,驚喜地連連吸氣:“舅舅,是給我的?” 星河看著那把劍,透著些粗拙古樸,并不算很精致,倒不像是市面上能買到的東西。 難得的是,大小長短,正適合佑哥兒玩耍,他的小手握著那把手,尺寸絲毫不差。 星河便試著問容霄:“哪里弄來的?竟還惦記著他?!?/br> 容霄的臉上掠過一點不自在,卻笑道:“這個……不是買的。佑哥兒喜歡就好?!?/br> 佑兒已經迫不及待地把小劍拿在手中,呼呼喝喝地揮舞起來。 “他當然是喜歡的?!毙呛硬⑽丛谝?,只笑說:“霄哥哥倒是知道這小家伙的心意?!?/br> 容霄咳嗽了聲,低頭看佑哥兒:“什么時候,舅舅教你舞劍好不好?” 佑兒高興地叫道:“好!” 星河看他們玩到一處去了,又見平兒在門口向她使了個眼色,她便起身走到外間。 里頭,佑兒像模像樣地拿著桃木劍玩耍,揮了兩下,突然撲到容霄膝上,小聲問:“舅舅,之前看見的叔叔怎么不來了?” 容霄一愣:“你指的,是上次來探望側妃娘娘的那個叔叔?” 佑哥兒點頭,又轉身看了眼門口,見無人,才奶聲奶氣地說道:“我問娘親,娘親不說……平兒也不許我問?!?/br> 容霄笑了笑:“那個叔叔,他最近忙得很,等……忙過了這陣兒,佑哥兒應該就會見著了?!?/br> 佑兒喜笑顏開,又舉著小桃木劍玩了起來。 星河在外跟平兒商議妥當,容霄正也要去了,星河不放心,拉著他又叮囑了一陣,叫他千萬別輕舉妄動等。 又囑咐若是有李絕的消息,便來告訴自己。 這日,庾約入夜才回。 正奶娘抱著佑哥兒要領他去睡,佑哥兒睡眼惺忪地,手里還緊緊地握著那把小桃木劍。 庾約一眼看到,笑道:“誰給他弄的這物件?” 星河道:“霄哥哥先前來,給他帶的?!?/br> “容霄?”庾約臉上的笑停了停,略看了看那把小劍,也瞧得出形體粗糙,但雖然并不是那種精細打磨雕刻過的,卻自有一種天然樸拙的劍意。 庾約眼神微動:“這是他自個兒做的啊?!?/br> 星河笑說:“大概是吧,霄哥哥經常的就喜歡弄這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