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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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卡忒望向段非拙,漆黑的眸子如同夜空。 你已經明白了,不是嗎?先行者笑道,你不是什么來自異世界的客人。你就是利奧波德切斯特本人。 第六十七章 大清洗 段非拙怔怔地看著赫卡忒。女神則笑意盈然地回望他。 如果他就是利奧波德切斯特,那么他在另外一個世界所經歷的十九年人生又算是什么? 他艱難地開口:你的意思是,我的人生,我段非拙迄今為止的人生,全部都是虛假的? 赫卡忒歪了歪頭:為什么你會覺得是虛假的?為什么不能兩個世界都是真實的呢? 都是真實的? 赫卡特的眼神高深莫測:多重歷史的分支無窮無盡,每一個分支當然都是真實的。 段非拙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不過他猜想,大概和平行世界差不多? 利奧波德切斯特的靈魂被送去另外一個世界,以另外一個身份長大。之后又再度回到屬于他的世界,回到他自己的身體中。 那么另一個世界的段非拙怎么樣了?他當初穿越到這個世界,是因為點開了一封詐騙郵件。假如那個世界也是真實的,那么他等于是突然從大學中消失了。他的親朋好友同學老師不會覺得奇怪嗎? 如果他有一天能返回那個世界,又會發生什么呢? 你想要回去嗎?赫卡忒仿佛聽見了他的心聲,笑著問道。 我段非拙一時語塞。 那個世界沒有秘術師,沒有以太結晶,沒有亂七八糟的仇殺和陰謀,科技更先進,生活更便利,文化更開放。在他心中當然是再好不過。 但是這個世界里有他喜歡的人。 不單單是Z,還有他的朋友和伙伴們,葉芝、阿爾、林恩一家、露絲一家、勛爵母子、眾警夜人、伊萬杰琳理事長和美麗蓋亞 若是問他想不想回去,他的答案是不想。 不論你想不想,以現在的你,已經回不去了。那個世界的你已經死亡了。赫卡忒語氣平靜,像是在聊天氣或者晚飯,而不是某個人的生死。 我怎么就死了?!段非拙提高聲音。 你是秘術師,難道還不明白這個道理嗎?能量不會憑空出現,也不會憑空消失,只會從一個地方轉移到另一個地方,或是從一種形式轉換為另一種形式。利奧波德切斯特本該死亡,但是我用秘術保住了他的性命,相應的,就該有另外一個人代他去死那就是另外一個世界的他自己。 段非拙說不出話來了。我殺我自己? 在他的自我認知當中,他是段非拙,而不是利奧波德切斯特。他擁有另一個世界的記憶和知識,卻沒有利奧波德的記憶?,F在赫卡忒忽然告訴他,他和利奧波德實際上是同一個人說實話,有點兒難以接受。 可不論他再怎么抗拒,也只能無奈地接受這個事實。 好吧,這樣至少有一個好處,他不用擔心Z發現他是個鳩占鵲巢的穿越者該怎么辦了。他就是這具身體真正的主人,只不過丟失了一點兒記憶,又多出了一點兒記憶。 他需要時間來消化這個消息?,F在他的自我認知出現了一些偏差,可能需要很久才能適應自己擁有兩段人生的事實。 你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件事?他問,千里迢迢把我叫來阿伯丁,就是為了讓我了解自己的過去? 十字路口的女神卷起一縷長發,心不在焉地撥弄著。 我說過了,倫敦正在發生一些事。你待在這里能避免一些糟糕的結果。 奇怪的表述。難道不應該說你待在這里更安全嗎?所謂糟糕的結果是指什么?赫卡忒既然能知道另外一個世界發生的事,甚至能將人的靈魂送到另一個世界,使其再世為人,那么她是不是也能預知未來? 我不能預知未來。赫卡忒說,我只是研究過多重歷史,稍微了解過它的走向罷了。 段非拙有點兒不舒服。每次他心中浮現什么疑問,赫卡忒就會回答他。他的思想在先行者面前無所遁形。沒有人喜歡被窺視內心。 那我什么時候能回倫敦?他忍不住問,我在倫敦的朋友會不會有危險? 背后冷不丁響起一個女聲:先生,我有什么可以為您效勞的嗎? 段非拙一轉身,服裝店的那個女店員正站在他背后,臉上掛著殷勤的笑容。 再一回頭,赫卡忒已經消失無蹤了。 和我一起來的那位女士呢?段非拙問。 女店員茫然:您是一個人來的呀。 莫非女店員看不見赫卡忒? 還是說,自始至終赫卡忒就不曾在現實世界中現身過,段非拙只是站在服裝店中做了一個白日夢? 他來不及思考這些。赫卡忒關于倫敦變故的那些話如同陰影徘徊在他心頭。他頭也不回地走出服裝店。女店員在他背后咕噥怎么這樣,只看不買。 他直奔阿伯丁車站,買了下一班開往倫敦的火車車票。 若不是情況緊急,他其實還想順道去看看羅伯茨一家,再去給露絲掃個墓。然而現在顧不上這么多了。他在心中默默向露絲道歉。那個心地善良的姑娘一定能理解他。 往倫敦的火車班次頻繁,他在車站沒等多久就等來了發車。因為是臨時買的票,只能買到二等車廂,一打開窗戶就會嗆一嘴的煤煙。因為是夜班車,車上人不多,段非拙得以獨占一整排座位。 從今天早晨開始,他就一直在奔波。先是去了蘇活區,接著又馬不停蹄趕往阿伯丁。剛到沒多久,又要趕回倫敦。簡直忙到腳打后腦勺。好不容易閑下來,困倦便涌了上來。即使車廂內煙味嗆人,他還是睡著了。 他做了一個奇怪的夢。這一次他沒夢見赫卡忒,而是夢見了色諾芬。 不知睡了多久,他被一陣敲打玻璃的聲音吵醒了。 睜眼一看,一只烏鴉正在車窗外盤旋。它羽毛蓬亂,好像被人虐待過似的,火車的氣流卷得它東倒西歪。 一說到烏鴉,段非拙想起的自然是 他東張西望,確認其他的乘客都睡著之后,將窗戶打開一條小縫。烏鴉鉆了進來,落在他對面的座位上,變回人形。 色諾芬的形容凄慘無比。他好像被人揍過,臉上掛了彩,嘴角開裂,還沾著血跡。鴉羽般的黑發亂七八糟,凝固的血液沾在發絲上,使得頭發凝成了一綹一綹。 段非拙壓低聲音:你怎么回事兒? 說來話長嘶。色諾芬摸了摸唇角,疼到□□。 段非拙掏出一塊手帕遞給他。他嘟囔了一句謝謝,捂住臉。很快手帕就被染成鮮紅色。 你怎么知道我在這班火車上? 從蘇格蘭到倫敦就這么一條線路,每輛經過的火車我都看過一遍。色諾芬捂著流血的嘴唇說。 我幫你治療。段非拙說。 不用了。我自己又不是不會。色諾芬白他一眼,這是秘術造成的傷,治不好的。 倫敦出事了?段非拙想起了赫卡忒那些不祥的話語。 色諾芬點點頭:老大被關進監獄了。 什段非拙差點叫出來,看了看周圍熟睡的旅客,他又把叫聲咽回了肚子里。誰敢關他?他是警夜人的首領??! 從今往后沒有什么警夜人了。色諾芬不顧疼痛,咧嘴諷刺一笑,尊敬的卡特閣下把我們整個科室的人全都裁撤了?,F在入住異常案件調查科的全是科學進步委員會的人他們培養的秘術師。 段非拙瞠目結舌。 所以我才會飛來找你。色諾芬繼續說,你要是一無所知地直接跑去蘇格蘭場,他們不把你也關進地牢才怪呢。 段非拙頓時心亂如麻。Z可不是那種會乖乖束手就擒的人。即使女王下令逮捕他,只要他覺得理由不夠正當,就會反抗。這樣的Z卻被關起來了。這說明要么他們握住了某種讓Z不得不屈服的把柄,要么他們直接用武力戰勝了Z。 Z他 老大被抓起來了。真好笑,警夜人的首領竟然被抓起來了。色諾芬怒極反笑,我們其他人都被趕出來了,異常案件調查科全部被換成了卡特自己的人。等會兒我們提前下車,我帶你去避難所。我懷疑國王十字車站里也有他們的人。媽的,卡特,我一定要干死那個家伙,還有那個糟老太婆! 哪個糟老太婆?女王?你怎么能罵女王是糟老太婆? 另外一個糟老太婆!色諾芬不悅,那個變成小姑娘的! 段非拙愣了一瞬才明白色諾芬說的是誰。 博伊勒夫人?!他震驚,她又作什么妖了? 不是告訴過你嗎,她被押進蘇格蘭場沒多久,卡特就以提審的名義把她帶走了。我當時還以為他真的是提審,沒想到 色諾芬咬牙切齒,說起了他的故事。 烏鴉站在窗外的樹梢上,黃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房間。 他認出屋里的那個女人了。叫博伊勒還是什么的來著?她瞎了一只眼,戴著眼罩,那眼睛還是色諾芬弄瞎的,他可忘不了。 她怎么會在這兒?沒錯,她是被卡特帶走了。但色諾芬以為卡特想從她身上拷問出什么秘術秘密,她應該被關在牢房里上大刑才對,為什么會坐在這座美輪美奐的宮殿中,好像貴婦人一樣? 博伊勒夫人沒注意到窗外的烏鴉。她側坐著,對著窗戶的那只眼睛剛好是瞎了的那只,視野受限。即使她看見了烏鴉,也未必會將它和警夜人聯系在一起。世界上的烏鴉太多了,要是一一確認過去,可能要確認到世界末日降臨那一天。 色諾芬暗罵一聲??ㄌ啬羌一锇裐老大來到這里,而博伊勒夫人也在此處。是不是打算坑老大? 他的目光轉向旁邊的房間。它更大更寬敞,奢侈豪華到讓色諾芬嫉妒的淚水全部從嘴角流了下來。 房間中空無一人。過了一會兒,門開了,卡特和Z一前一后走進來。 卡特和Z色諾芬很想沖進去提醒老大有詐,但是他按捺住了自己的沖動。要是他這么做,準會打草驚蛇。他倒要看看卡特在搞什么幺蛾子。 Z環顧空蕩蕩的房間,冷冷問:陛下在哪兒? 卡特笑吟吟地回答:陛下今天在白金漢宮接見外國使節。 Z轉身面向秘書官,冰冷的神情與卡特的笑顏形成鮮明對比。 你假傳圣旨把我騙到這里來可不是為了跟我聊天吧? 我倒是很想跟您聊一聊,可惜您似乎對我很有意見,總是話不投機??ㄌ芈柤?,所以這一回我就開門見山好了。很多年之前,您父親還在世的時候,曾經向陛下提出過一個建議,那就是打造一支不死的軍隊。您可知道此事? Z神色一凜。 知道。他沉聲說。 陛下當時覺得不合適,就駁回了他的建議。自從你父親遺憾地因為意外身故之后,卡特意味深長地看著Z,就再也沒人提過類似的建議。直到現在。 Z盯著卡特,紅色的眼眸中射出刀劍似的寒光,恨不得將卡特當場釘死在墻上。 你向陛下提議了什么? 卡特被他瞪地退縮了一下,接著硬是擺出毫無畏懼的神情。 我提議建立一支特殊的部隊。 不死軍隊?Z的眼神越發寒冷。 沒錯。不過我們并不是要將活人改造成不死的士兵,而是直接用機械代替人體。經過我們的研究,這種理論是完全可行的。 真是瘋了。Z冷冷說。 卡特揚起唇角:您不認為這是個天才般的計劃嗎?試想一下,一支永遠不會減員的軍隊!他們將在戰場上所向披靡!世界上所有的國家都要畏懼我們,都要向我們低頭!不死軍隊的威名和陛下的榮光將在世界的每一個角落被歌頌! Z看卡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瘋子。 過了許久,他緩緩開口:好吧,就算您真想這么做,但是這跟我有什么關系?把我叫到這里來就是為了讓我聽一聽您驚世駭俗的偉大計劃? 當然不止是這樣了。這個計劃還需要您的合作才行。 我可不懂什么科學技術,恐怕幫不上您什么忙。 您可是這個計劃的重中之重啊??ㄌ匦Φ迷桨ljian詐,這項計劃由科學進步委員會主持。我請您來這里,就是想讓您和我們新請來的研究員見個面。 Z警惕地后撤一步,摘下手套,屈伸著金屬手指。他已經做好和卡特大打出手的準備了:陛下知道你假傳圣旨嗎? 如果沒人告訴她,她又怎么會知道? 卡特注意到了他防備的舉動。 別緊張,辛尼亞警司,我相信這次會面一定會非常的輕松愉快。 說完他拍了兩下手。 隔壁房間的博伊勒夫人聽見拍手聲,起身整了整自己的衣裙,撫平頭發,打開連接兩個房間的門,昂首闊步地走了進去。 看見她的剎那,Z呼吸一滯。緊接著,怒氣涌了上來。他的胸口就像是有巖漿在翻騰一樣,他控制不住地微微發抖,拼盡全力才遏制住當場掐死那女人的沖動。 這就是科學進步委員會新請來的研究員?他越是憤怒,語氣越是冷酷,當初你把她從地牢里提走的時候我就覺得不對勁。我還以為你是貪圖什么奧秘哲學的秘密,沒想到是這樣。 唔,的確和奧秘哲學有關吧??ㄌ劂紤械?,這位女士需要您配合她的研究。 就算沒有我,這位女士也能做出了不起的研究吧。Z說。 博伊勒夫人盈盈一笑:實際上,對于您的身體能運作這么久,我自己都感到驚訝。有時候人們會意外地發明一些東西,連自己都搞不清它到底是怎么運轉起來的。我已經答應卡特閣下為委員會制造不死士兵,委員會的各位大人們也想見識見識我從前的力作,所以我需要仔細研究一下您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