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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憲抬起頭,“你不用說了,我有我的道理?!?/br> “好,一切交給你。朕無他求,只望你保住繡兒,劉憲,再見之時,朕絕不對會再手軟?!?/br> “彼此彼此?!?/br> 城門全然放下,道路貫通,城外的風肆無忌憚的吹進來,一下子把道旁的烏桕樹吹得舞如狂魔。兩隊人馬在西城門上背到而行,一隊戒備著后退,一隊沉默地出城。夕陽斜照,城門上無人送別。臨別時,也沒有人捧酒。 劉憲沉默的騎在馬上,從城門中穿過。頭頂的城門洞遮住了夕陽的光,廣闊的世界在眼前如畫卷一般展開,他無意抬頭,任憑夕陽余暉撒落肩頭。 濟昆騎馬行至他身邊。 “終于真正的從汴京這座城中出來了,還帶著你心心念念的女人,怎么,你不高興” 劉憲無聲地笑了笑,沒有回答,一鞭打馬,馳而不見。 那廂,城中設了道禁。年輕的君王揮鞭馳過。一路馬蹄揚夏花。 看起來都暢意,卻雙雙不能展顏。 這是魏釗登基的第二年。君王做了平生最艱難的決定。然而天下并不知道,西城門上的這一幕,包含了多少復雜的情緒,只當是魏釗念在母親的面子上,放過了自己的舅舅。 這一年的冬天,程靈被廢除了皇后的名號,貶為庶人,遷禁在艮園。 后年開春,鄭婉人被冊封為皇后。然而魏釗,卻在殷繡走后,再也沒有踏足過后宮。 86.竹葉青 貞順四年的三月。云南邊境上春天比大陳任何一方都要綿長。細密的雨水從烏木屋檐上安靜地墜落下來, 在積水的地面上打出一圈又一圈的波紋。劉憲坐在窗前落下的稀疏竹影里, 手邊點著一盞青銅燈,燈下壓的是一本汴京詩抄。 一只手帶著翡翠扳指的翻開其中的一頁, 其上錄著一首七言絕句,作者名號朝山主人。 魏釗登基的第四個年頭, 天下平定。顧盞在汝陽圍剿了徐牧的舊部, 汝陽軍幾乎全部被俘,顧盞接任徐牧從前的職位, 任汝陽節度使, 另外, 梁太尉被滿門抄斬,鄭后的兄長鄭琰任兵部尚書,節制兵部與樞密院。魏釗通過這兩個人的手,逐漸握住了大陳過半的軍力。 而在徐牧與劉憲這一方。二人退至西南邊境上以后,劉憲入了一回大理夷地,大理王洛辛早在貞順二年,劉憲下西南時就與他早有默契,如今劉憲從大陳叛走, 下到云南地境,自然借機親近。 這日,在劉憲書房中的人,正是洛辛。 “大陳宮里的那位皇帝, 就是用這些詩稿來和殷繡傳請遞意的” 劉憲正寫字, 聽到他的聲音, 抬頭淡道“別翻了。放著?!?/br> 洛辛人不過三十,繼任王位也不過數年。西南邊的王庭沒有大陳宮細密如網的爾虞我詐,憑著血脈傳承和巫教支撐而延續的王權比魏釗得來輕松得多,以至于白辛這個人沒有那么多心術和謀略,仍算得上是個性情中人。 他見劉憲的神情不悅,到也不甚在意??巯率稚系脑姼?,走到劉憲身后的書架前立住,從上到下,一本一本的瀏覽書脊上的名字。一面道“劉先生,如今繡姑娘人在你身邊,你也管不住她的心。本王替你不值得啊。女人嘛,哪能這樣縱容著,走到如今這一步了,難不成,她還想著回宮做她的皇妃” 劉憲擱下筆,彎腰吹墨。伶仃的雨水聲透過紗窗落盡人耳,如今的這處地方,竟比大陳宮還要沉寂冷清。 “王上收留劉憲,不是為了了結中原人的兒女情長。何必相互問?!?/br> 洛辛回過頭,“先生留在此處,替我大理解決了不少民生之難,徐大人又賜教軍政之事,本王感念至深,以至于不想與先生只是泛泛冠面之交?!?/br> 劉憲側面抬頭,“王上義薄云天,奈何我殘身不配?!?/br> 洛辛并不是第一次在他這里吃癟,雖然有些尷尬,心里卻毫不在意。 “無事,先生面前盡不了心,本王還是能在先生最在意的女人面前盡盡地主之誼。王后過兩日要去雞足山小住,聽說繡姑娘的身子將息得不錯,心情嘛” 劉憲的肩頭一動,洛辛頓了頓,沒再說下去?!白尷C姑娘陪著王后去散散,說不定,對她身子有益?!?/br> 劉憲看了一眼手邊的那本詩抄。 “二位有心?!?/br> 洛辛笑著點了點頭。 “如此,本王就告辭了?!?/br> 說完,他抬手撩起門前的碧紗簾,抬腳往外走,然而,還沒走出去,他又停住,轉過身來,看著劉憲,兩人莫名地沉默了一會兒,劉憲先開口道“還有什么話,說吧?!?/br> 洛辛抱臂,“先生,本王知道你不愿意同徐大人與本王一道謀奪大陳的疆域領土,但是你別忘了,大陳的皇帝已經下了旨意,你如今是大陳朝廷叛逃至西南的欽犯,人人皆可先暫后奏。你這一生,你已經無望回大陳了?!?/br> 劉憲站起身,走到洛辛的面前,“叛國最就是叛國罪,我并沒有想過要回去?!?/br> “你既然有這樣的覺悟,為何不可松口與本王和徐大人一道共謀大業?!?/br> 劉憲笑了笑,沒有回答。 因為什么呢因為那是她魂牽夢繞的歸宿之地啊。 “算了,劉先生,你人既然在這里,本王有的時耐心等先生松口。過兩日,王后會遣人過來接繡姑娘,繡姑娘若無心收拾打點,也沒有關系,王后會遣人替繡姑娘打點一切?!?/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