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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釗沉默不言,劉憲向前走了幾步,“你想好了嗎你在此時放過我,我并不會對你有絲毫的感恩?!蔽横摏]有回頭,“朕不用想,朕知道繡兒是怎么想的。她想償還對你的虧欠,也是,這么多年來,她的確欠你良多,她要還行吧,朕陪她還?!?/br> 說著,他閉上眼睛,垂下頭,手指逐漸握緊。 “劉憲啊這一回,朕饒了你的性命。你要同徐牧一道走,就走吧?!?/br> 劉憲聲音一寒,“魏釗,你會后悔的?!?/br> 魏釗幾不可聞地笑了笑“你想說放虎歸山嗎你不至于那么淺薄吧,劉憲,你以為,朕和你的輸贏,真的只是在殷繡的身上嗎” 說完,他回過身?!半拗两穸歼€記得,繡兒的那句話,那時候,朕十五歲,他站在你身邊,對朕說魏釗,你的姓救不了殷茹。如今,朕不是當年的少年,你也不再是父皇身邊叱咤風云的劉知都?!?/br> 他一面說,一面向他伸出一只手?!皠?,手足之間恩斷義絕也無妨,朕不怕一切歸零,從頭開始,和你爭一個真正的輸贏?!?/br> 徐牧拊掌而笑“釗兒,好氣度啊” 魏釗退后一步“舅舅,母親有在天之靈,定不希望朕與舅舅反目。舅舅既助我登帝位,掌天下,朕今日也當還舅舅一個情,遂母親一個愿?!?/br> 說著,他頓了頓,揚聲道“開城門,放行?!?/br> 徐牧點頭道“好,舅舅一定不會讓釗兒失望的。不過,殷繡這個丫頭,舅舅要帶走?!?/br> 魏釗還沒有說什么,白慶年聽到這句話卻按捺不住,他撥開人群沖出來,“徐牧你不要太過分了,官家也答應放你和劉憲走了,你還要得寸進尺地帶走魏夫人,你” 徐牧沖他擺了擺手,“白大人,不是我得寸進尺,只是為了保全性命而已,若不帶上這位魏夫人,恐怕,還不到西南地方上,我與劉知都,就死在路上了吧?!?/br> 他朝向魏釗,“釗兒,你放心,你喜歡的女人,舅舅是絕對不會傷她的,等舅舅到了任上,一定拆人將魏夫人送回你的大陳宮?!?/br> 白慶年走到魏釗身邊,“官家,徐牧的話不可信啊” 魏釗沒有應白慶年的話,他看了看殷繡,最后看向劉憲。 “朕能信你嗎” 劉憲慢慢吐出一口氣,“信我什么,信我不會扣著繡兒嗎你別忘了,出汴京城的西城門,我就是個亂臣賊子我喜歡繡兒,已經很多年,你覺得,一旦我能帶走她,我還會放她回到你身邊嗎” 魏釗笑了笑,“賭你會?!?/br> 劉憲笑著搖頭,“好啊,賭吧?!?/br> “和你賭的,不是朕,是繡兒?!?/br> 劉憲一愣,他回過頭去,殷繡卻靜靜地望著魏釗。 劉憲突然覺得有些無力,輸贏這個東西,魏釗想分,劉憲卻未必有興趣去和他分。對于劉憲而言,他和魏釗之間的輸贏其實早就在殷繡身上分清楚了。如果不是母親的慘死,如果不是程靈的拼死相護,如果不是殷繡背棄魏釗,也要還給他的這個情,他真的不想疲憊地跟著徐牧去走之后的路。 “劉憲,走吧。照著這個時辰,太陽落山之前,咱們還能到臨江驛,臨江驛上徐牧已經備上了美酒,來謝魏夫人?!?/br> 魏釗冷聲道“所以,舅舅是把一切都算到了嗎” 徐牧行到殷繡的車攆前,扶著濟昆登上車,而后方道“釗兒,你能斷我汝陽的糧草之資,劉憲,又能替你出以圍剿代收編的主意,舅舅也是沒有辦法?!?/br> 說到此處,他面上的笑容更加深明。 “你如今也該明白了,你們兩兄弟,之所以會走到如今的地步,之所以會有這樣的境遇,都是因為,這天下最大的爭斗,其實不在沙場,而是在人和人的心中。這也是為什么,你的母親,我的jiejie,只用一個八字相克的借口,就cao控了你和你兄長的一生。我也一樣,手段是卑劣了一些,重要的是,釗兒,你肯認輸,劉憲,也肯妥協,甚至這兩個女人,也肯舍命?!?/br> 說完,他靠著殷繡坐下,濟昆正要放車簾。 “等等?!?/br> 背后的汴京城西門轟隆隆地降下來。日光已經偏西了,眾人的影子都被西面而來的日光向后牽長。魏釗看向殷繡。 “繡兒,朕有一句話要對你說?!?/br> 殷繡眼淚凝著他,輕輕地點了點頭。 “繡兒,你記住,你沒有背棄朕,你要還的東西,你一個人還不起,朕是你的夫君,朕幫你一道還。但是繡兒,你要明白,從今日起,無論你在何處,你這一生,都可以松快地過了,你再也虧欠劉憲,你也不需要取舍了?!?/br> 這一襲話,被風一下子送出去好遠。 殷繡心痛難忍,她慢慢地彎下腰,將身子蜷縮起來,眼淚大顆大顆地落下來。 “朕會來接你。你與朕之間,絕不是這一時的分別?!?/br> 殷繡重重地點著頭。 魏釗不再說什么,回頭翻身上馬。白慶年等人連忙跟上去。 “回宮?!?/br> “官家您這的就這樣放過他們了嗎那封血書呢可怎么辦?!?/br> 魏釗在馬上回過頭去。 “劉憲,朕不明白母后為什么會寫下這封血書,也許在母后的心中,朕和母親一樣,都是鐵石心腸,為了權位不擇手段的人。以至于她會用死來護你。這也許真的是朕的過錯,這么多年的相處,朕依舊不能給母后一個心安。你若要怪罪朕,朕也認了。這封血書,朕留給你處置。但朕也請你深思,天下安定,和你我之間的私恨,究竟孰輕孰重?!?/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