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頁
周太后笑出了聲,她扶著箱屜踉蹌地立住,“你啊,不過就是怕我把他的身份公之于眾,揭露你母親謀害皇家子嗣,你父皇罔顧人倫的惡事,不過是怕你好不容易駕馭下來的朝廷翻天,怕你們魏家的江山易主罷了?!?/br> 說完,她低頭悲哀地看向魏釗,“魏釗,你們魏家的江山,與我和敬兒早就沒有關系了,我和我的兒子,已經被大陳宮傷得體無完膚,你不要跟哀家說什么天道,王道的大道理,在哀家眼中,這樣一個朝廷,這樣一個皇家,與百姓有何益處,就算天下換一個姓,又如何?” “母后!” “不要喚我母后,哀家不是你的母后!你的母后早就死在了馮太后的手里,哀家是魏敬的母親!” 說完這一句,周太后突然泄盡了力氣,頹然地跌坐回椅中。兩人安靜下來,除了肩頭的顫抖,周圍的一切都似凝窒了。 “母后,您不聽朕的勸,就不要怪朕?!?/br> 說完,他揚聲道:“楊嗣宜,進來?!?/br> 門被推開,雨聲大起來,楊嗣宜原本是站在廊上的,心驚膽戰地聽著殿內的動靜,這會兒一被傳喚,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趕緊進去,手磕在門柱上,疼得呲牙咧嘴,咬牙拼命忍住。 “官家。您吩咐?!?/br> “封禁慈安宮,不許任何人進出?!?/br> “這…嬪妃們給太后請安呢?” “太后以養疾為要,嬪妃在殿外磕頭即可,不必進來了!” 魏釗言語清冷,楊嗣宜不敢再問,垂眼應著“是?!?/br> 魏釗站起身往外,從伺立在殿前的宮人面前行過,一個端茶的小內官,因站得久了,手上一個不穩,茶盤傾覆,茶盞落地,在魏釗腳邊應聲碎成了三瓣。 小內官怕急了,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 楊嗣宜見這場景,生怕魏釗在氣頭上要掐了這人的性命,忙上前道:“官家,把這人交給奴婢處置吧雨太大了,奴婢先伺候您回去?!?/br> 魏釗鼻中一聲冷笑:“你要攬罪嗎?” 楊嗣宜被這毫無情緒的一句話駭住?!芭尽桓??!?/br> 魏釗接過宮人呈上的傘,親自撐開,看也沒看跪在地上的人?!巴铣鋈フ葦??!?/br> 而后獨自行人雨中,一面走一面對身后的人道:“好生伺候太后,半分閃失,朕皆不 恕?!?/br> 慈安宮的人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從寒衣節后,皇帝和太后之間就有了隔閡,今夜一見,更是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魏釗很少懲治宮人,如今動了如此重刑,實在像是殺雞儆猴的恐嚇,在場的人心驚膽戰。紛紛聚攏在楊嗣宜周圍。 那小內官早已嚇得癱軟了,張口隱隱呀呀地哭,卻不敢喊不敢鬧地被禁軍拖了下去。 太后身邊伺候的大宮女拉住楊嗣宜的衣袖“楊供奉,您今晚不說句話,我們是萬萬不敢合眼的?!?/br> 楊嗣宜欲哭無淚,“我哪里知道啊??傊銈儽M心伺候著,不讓娘娘有閃失就罷了,將才說什么合眼…你們還敢合眼!好好地把里里外外守住,如今劉知都出了大事,大陳宮的人和失了主心骨一般,我不是劉知都,沒那么大能耐,大家各自護好各自的命!” 話音剛落,殿內突然傳出凄厲的嗚咽聲,繼而聲音漸高,逐漸轉為撕心裂肺的痛哭聲。 眾人都沉默下來。 燈火把殿內人的影子投在門上,周太后佝僂著身子,彎著腰,一下子,孱弱衰老了好多。 風大雨響,那哭聲還是透過門戶,傳到每一個人耳中。凄慘哀傷,令人動容。 楊嗣宜掐著自己的虎口,喉嚨發緊。與眾人一道沉默地聽著,良久,才背過去,嘆了一口氣。 “你們進去看看吧,我走了?!?/br> … 楊嗣宜還記著今早載荷與他說過的話,離開慈安宮,撐傘往明仁殿去。路上卻越走越慢,他實在想不出來,怎么在程靈面前開這個口。 回憶今日垂拱點上的事,至今仍然心驚。 劉憲一口氣認下了十余條死罪,魏釗卻無道理地硬是扛下了整個朝堂的壓力,不定劉憲的死罪。甚至到劉憲親自叩首求賜死罪之時,魏釗也沒有松口。 這二人,他都看不明白。 明仁殿近在眼前,風雨未停,殿內還點著通明的燈火。殿外的守衛見是楊嗣宜過來,陪笑道:“楊供奉,是官家有旨意要傳嗎,進去替您通報一聲?!?/br> 楊嗣宜往里面看了一眼。 “娘娘歇了嗎?” “喲,這不知道,很久沒聽到里頭的聲音了?!?/br> “哦,那這樣,你去把載荷姑娘喚出來,和她說也是一樣的,我就不進去了,省地你們也戒備著麻煩?!?/br> “誒,您心疼我們,這就替您辦去?!?/br> 不多時,載荷從殿中出來,似乎哭過,腫著一雙眼睛。楊嗣宜把她拉至一旁。 “里面是不是也聽到劉知都的消息了?!?/br> 載荷點點頭?!澳懿宦牭絾?,還是鄭妃親自來說的,我將才也是怕你進來,惹出娘娘的痛來?!?/br> “鄭妃?她怎么會知道娘娘的心思?!?/br> “她那樣的糊涂人,怎么會知道娘娘的心思,他從前以為劉憲是我們娘娘手底下的人,如今失勢入獄,咱們娘娘就跟砍斷了手一樣,她心里得意,過來惡心我們罷了?!?/br> 楊嗣宜這才松了一口氣,試探著問:“你們娘娘…可還好氣?!?/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