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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繡從東市回來,走至延福宮時,魏釗并不在。 楊嗣宜站在庭中,正與珠靈說話,見殷繡進來,楊嗣宜忙引著珠靈過去。 “繡姑娘,您快站一站,讓珠靈姑娘給您磕個頭?!?/br> 珠靈聽著楊嗣宜這樣說就要跪下去,殷繡忙扶住。 “這可怎么的?!?/br> 楊嗣宜在旁道:“官家去看了周娘娘,內侍省提了好些人過去伺候,官家就讓珠靈姑娘過來了,讓伺候繡姑娘您?!?/br> 殷繡扶珠靈立好,“我都是個伺候人的奴婢,又行這事做什么?!?/br> 珠靈道:“繡姑娘,這是官家待您的好。跟著您,也是我的大福氣,從前在長春宮,那么苦的日子,您撐著周娘娘,帶著我們一路熬過來,您是珠靈眼中了不起的人,珠靈愿意陪著您?!?/br> 她這樣說,到讓殷繡自在許多。 “嗯,楊供奉,那我就謝官家的恩了?!?/br> 說著,她往里頭望了一眼,殿內的燈影子一動不動,宮人們也都候在外頭。 “官家還未回來么?!?/br> 楊嗣宜回道:“回了,后來徐大人進來,就又去垂拱殿議事去了,這會兒應是劉知都陪著,在福寧宮那邊?!?/br> 說著,他的聲音細下來,走得離殷繡近些,“今兒啊,前朝的事情就要了干凈了。官家恐怕回來得晚,您要不去后面歇著。奴婢在這兒守著?!?/br> 殷繡望著那窗上映出的一只春瓶影子,修長的瓶頸宛如美人妖嬈的腰肢,不知什么時候,被什么人有心無心地挪到了窗戶邊上,此時萬物關情,她想起當日鄭嬪宮中抱瓶而入的殷茹,身上竟有一分被時光所牽引的震顫。 “不了,我還有事要回官家,我進去候著?!?/br> 誰想那夜魏釗并沒有回來,一早楊嗣宜帶了人過去福寧宮服侍魏釗盥洗,而后就徑直去垂拱殿議祭天事宜去了。 24.無光地 但是我聽出來的,卻還是坦坦白…… 接連下來幾日就是祭祀及登基的大禮。內侍省要安排的事甚多,劉憲卻幾乎不在宮里,只看見楊嗣宜前前后后的,忙地暈頭轉向。這幾件事情安定后,接連著又是程靈冊封皇后,周妃封太后的幾件大事,大陳宮的宮室從新休憩分配,各處人手也裁得裁,添的添,楊嗣宜忙不過來,連著好幾日地把殷繡也求過去參詳,殷繡竟尋不到一個合適的時候與魏釗說殷茹的事。 轉眼已經到了大暑的天,這日過了午時,天暗得厲害,不多時便響了雷聲,大雨傾盆而至。程靈靠在窗邊兒看書,雨聲嘩啦啦地在耳邊響著,她到不覺得煩躁,看得十分入神,因著殿里暗得很,手邊還點了一盞燈。 宮人從外頭打起簾子,回了一句。 “圣人,魏夫人過來了?!?/br> 程靈“嗯”了一聲,并沒有抬頭。 自從程靈封后以后,所有人都以為殷繡會得個妃位,卻不想,魏釗把自己的姓冠給了她,仍讓她在身邊住著,并沒又刻意地遷入一宮。楊嗣宜起了個頭,宮里的人也就都跟著楊嗣宜一道,喚她作“魏夫人”。 天悶得很,殷繡只穿了一身天青色的襦裙,手上握著一把聚骨扇。 程靈抬眼看了看她,目光卻落在那把扇子上,她到認得,那是男人手中把玩的扇子。 “你坐吧,這么大的雨,怎么還過來?!?/br> 殷繡行過禮,在她對面坐下來,珠靈接了扇子站在后面,替她輕搖。 殷繡像是未睡得好,眼睛有些青腫。 “怎么了?!?/br> “有事,過來求圣人?!?/br> 程靈放下手中的書,端端坐正。 “你都能得那樣的扇子,還有什么事要來求我呢,直接求官家不就好了么?!?/br> 殷繡迎著她的目光笑了笑,“這事不易,只能求圣人?!?/br> 程靈眼底也起了一絲笑意,手指掐捏著那本書的頁角。 “說吧,我能做的,我都為你做,就當是報答你,把我父親從地獄里拽了回來?!?/br> 殷繡看了一眼周圍伺候的人。 程靈倒也體諒她,抬手讓人都退了,殿內只留下了珠靈一人答應。 “究竟是怎么了,你如今的處境也會有為難的事?!?/br> 殷繡起身,端正地跪了下來。 “我羞于啟齒,但我又不得不跟您開這個口。我想求您,接我的meimei殷茹回宮?!?/br> 程靈低頭回想了一下這個名字。 “你說的,是先帝的婕妤嗎?” “是?!?/br> 程靈低頭凝向殷繡,良久,方將手從書面上挪開了。腕上的瑪瑙佛珠兒劃過黃花梨木的案面兒,聲音瑣碎。 “你讓我來提這件事么,由頭呢,迎前朝的太妃回宮奉養?你應該知道,當年宮中流傳的是,官家為了這個女人才火燒翠微殿的,如今,這事不提就罷了,如果要提,恐怕會害了她?!?/br> 殷繡的聲音極細,“我明白的。生死福禍,她和我來承受,只求圣人,給她一條進來的路?!?/br> 程靈往后靠了靠,這樣到更能看真切眼前的人。 “你……沒有把話對我說干凈啊?!?/br> 殷繡垂著眼瞼,“奴婢說了,羞于啟齒?!?/br> 程靈止住了話頭,她原本就是個不愛過多言語問是非的人,但她也多多少少聽出了這其中的腌臜味道,正因為這樣,她便不想再開口了。 “魏夫人,我將才答應了幫你,我不愿食言,但我程靈向來眼底干凈,接她進來可以,但我只能將她放在慈安宮,周太后身邊住著,若有入不得我眼的事情,你就是大陳的罪人,我不會因為你的關系,而縱容過去?!?/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