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與荊棘 第44節
而溫夢會扒著廚房的門,故意拉長聲撒嬌:“要,但是要切得很小很小很小的那種?!?/br> 母親無奈地笑笑,搖著頭把蔥花剁得很細:“知道了,快去學習吧,做好了我喊你?!?/br> “好哦,mama辛苦啦?!?/br> ——現在想想,為什么當時要揣著卷子不敢回家呢。 哪怕挨兩句罵也好啊。 至少那個時候她還有家,還有mama。 嗡,嗡,嗡。 包里的手機再次開始震動。綿長的,短促的,綿長的。從電話變成微信,又從微信變成了電話。 溫夢把目光垂下去,最后按下了接聽鍵。 廖維鳴:“我剛剛到家了,你在哪里?” “我在外面?!?/br> “哦?!彪娫捘穷^安靜下去。過了幾秒:“你不回來嗎?” “一會兒吧?!彼幌雱?,也不想離開曾經的家。 廖維鳴聽出來了,猶豫很久,決定坦白:“我剛剛去找你的時候,見過李彥諾了?!?/br> “嗯?!?/br> “所以……你都知道了?” 溫夢回道:“對?!?/br> 她不傻,一個故事里能有對不上的地方,肯定是有人故意為之。 在醫院的那幾天,她忙得焦頭爛額,根本沒有機會給李彥諾打電話。手機一直放在朋友那里保管,除了廖維鳴,還能有誰會去主動聯系李彥諾、事后又不告訴她。 “你生氣了?”廖維鳴的聲音隔著電波傳來,變得有點小心翼翼。 溫夢想了想,認真地回了一句:“沒有?!?/br> 談不上生不生氣,只是有點失望。她是那么信任廖維鳴,他怎么可以這樣對自己呢? 但事情已經過去太久,再追究起來,也沒有意義了。 廖維鳴從這句回答里,聽出了另外一層含義。 在他曾經的設想里,溫夢理應痛斥他的卑劣行為、掛斷電話、從此再不理他才對??纱藭r此刻,她表現得太冷靜、太理智了,完全不打算對自己的未婚夫發火。 就好像無論廖維鳴做出怎樣出格的舉動,在她心里都掀不起一點波瀾。 因為她不愛他。 畢竟一個人對于自己的恩人,又怎么會生氣呢?她只會感激他的付出、感激他的陪伴,僅此而已。 廖維鳴倚在38樓的落地窗邊,俯瞰國貿的萬家燈火。 玻璃很涼,寒意穿過襯衫,徹底浸透手臂。在這一刻,他甚至希望那些曾經讓自己殫精竭慮的假設,真的發生才好。 原來比戳穿謊言更可怕的,是對方根本就不在意。 “你為什么不生氣?”廖維鳴低聲又問了一遍,異常固執。 溫夢不想再討論下去了,也不能理解對方的意思:“先不說這個了,我今天會晚一點回家。你別熬夜,早點睡吧?!?/br> 電話那頭靜了許久。 廖維鳴沒有答應她。只是在再次開口時,聊起完全不相干的事情:“你還記得我們是怎么在一起的嗎?” 溫夢當然記得。三年前的一個夜晚,就在這個花壇邊上。 兩個人看過夜場的電影,廖維鳴送她回家。走到樓下的時候,隨意聊了幾句話。 而這時,喵。 一只野貓突然從暗處竄了出來,跑得飛快,幾乎跳到溫夢身上。 溫夢嚇了一跳,整個人往后仰。 “小心!”廖維鳴急忙伸手,一把拉住了她。力氣沒有控制好,用得太大。溫夢被一下子扯得向前,跌進廖維鳴的懷里。 噗通,噗通。guntang的心跳。 月亮曖昧地躲在云彩后面,不肯露頭。而男人被氣氛蠱惑的不想松手,探尋地望向溫夢。 溫夢猶豫了一下,閉上了眼睛,纖長的睫毛微微顫抖。 于是廖維鳴吻了下來。 那是一個長長的吻,吻到彼此呼吸的節奏都被徹底打亂,才戀戀不舍地分開。 廖維鳴拉著溫夢的手,有點不敢相信似的:“我們這是在一起了?” 溫夢小聲回道:“嗯?!?/br> 不然呢。 “好像是在做夢,你掐我一把吧?!?/br> 這劇情太老套了。 溫夢笑笑,突然起了壞心思,決定滿足一下廖維鳴的愿望——她抬起手,在他胳膊上狠狠地擰了一把。 “嘶——你還真下狠手??!”廖維鳴一張臉皺起來,夸張地跳開兩步。 而溫夢一臉誠懇地對他說:“夠嗎?不夠的話我還可以再多掐兩下?!?/br> “夠了夠了?!濒[過之后,廖維鳴反倒美滋滋地笑了,“明明挺疼,怎么還是覺得跟做夢似的?!?/br> 確實是在做夢。 溫夢就是他的一場夢。 而只要是做夢,就總有醒來的時候。 填不滿的愛意會吃人,在心上豁開太大的洞,空落落的敞著。不光讓人頭疼欲裂,連呼吸都變得艱澀。 李彥諾和溫夢都是很好的人,他們都是他的朋友?;剡^頭來看看,自己又對朋友做了什么? 小酒吧里的龍舌蘭,深夜不回家的理由,38層樓上孤寂的燈火。 原本只是一個人的錯誤,卻變成了眼下三個人的痛苦。 李彥諾還沒有買機票,一切都還來得及,都可以被彌補。雖然廖維鳴并不想讓溫夢走——這不公平,他舍不得。 可什么是公平?什么是舍得? 人總得學著放手,總好過一輩子活得愧疚和不滿足。 溫夢早上出門前噴的香水還沒有散去,讓此時的臥室浮起一層淡淡的百合香。就好像她在他的身邊,一直沒有離開過。 廖維鳴深深吸了一口氣。不知道是不是決定讓人解脫,他感到頭疼好了一些。 之后他一個字一個字開口,不知道用了多大力氣,才說出下面那句話。 “溫夢,我們分手吧?!?/br> 第34章 chapter 33 分手 溫夢愣住了, 下意識反問:“你說什么?” 廖維鳴重復了一遍自己的話,語氣很慢、很輕:“我們分手吧?!?/br> 這是因為她不及時回家,而在鬧脾氣嗎? “我馬上就走, 再過五分鐘?!睖貕魶]有領悟對方的意思,開口保證道。 廖維鳴沒有吭聲。 于是溫夢又說:“我真的沒有生氣, 也沒有怪你的意思。事情都已經過去了, 再糾結也沒有必要了?!?/br> 這句話讓一向開朗的廖維鳴嘆了一口氣,很顯然他提分手的原因并不是這個。 那是為了什么? 燥熱的空氣在花壇邊聚集, 逐漸變得煩悶,讓人焦慮。有些隱晦的含義就浮在guntang的風里, 可溫夢卻怎么也抓不住。 越是思考, 思路越混亂。她干脆站起身, 揚聲問:“我不明白。過得好好的,為什么要分手?” 男人起初沒有回答,沉重的呼吸順著聽筒傳來, 一下、兩下、三下。 然后他問:“溫夢, 你真的愛我嗎?” “當然——” 廖維鳴打斷了她:“我指的是戀人的那種。先別著急回答我, 好好想一想再說?!?/br> 溫夢想了很久, 突然陷入沉默。 她當然是喜歡廖維鳴的。 只是這種感情太復雜了。 兩個人相處的時間太久, 先是多年好友, 又是唯一的家人, 最后才是戀人。很多事情模糊成一團,根本拆不出里面有多少是出于責任,多少是出于愛戀。 “不是這樣的,維鳴。你不能這么問——如果這么說的話,你又喜歡我什么呢?”溫夢試圖解釋,試圖反問。 但有些話說出來, 連她自己都覺得蒼白無力。 廖維鳴笑了,語氣平和:“你看,你自己心里也是清楚的?!?/br> 軟刺卡在溫夢喉嚨里,讓她沒有辦法再反駁。 “婚慶那邊我會處理好的,你不用cao心?!彪娫拻鞌嘀?,她聽到了廖維鳴的最后一句話,“溫夢,你不欠我什么?!?/br> *** 廖維鳴太愛開玩笑,經常想一出是一出。不靠譜的時候太多,以至于很難讓人把他的話當真。 但這一次,他好像是認真的。 溫夢幾乎沒有停留的打車、急著往國貿趕去。等推開公寓門的時候,燈已經是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