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君與嬌嬌 第77節
原本這事告知這幾人所屬的主將,由主將責罰便可,但左將軍問到其中一人的身份,大感吃驚,聯想到四城淪陷過快疑是內jian與蠻人里應外合,所以,謹慎起見,他才跑這一趟,報給皇帝定奪。 “懷謙的兒子也在軍中?” 低階的軍士,不在周謖名冊里,皆由高階的軍將任命,是以,聽到懷家三公子居然混進軍營當個小頭目,周謖也不由稍感訝異。 “召薛進,鄭聃過來議事?!?/br> 二人來得極快,聽聞軍中有人半夜失蹤,不知去向,立馬做出反應,派兵前往桐城的方向搜找,唯恐軍中有內鬼,與蠻人勾結。 但一聽到這幾個兵士中有懷謙的兒子,二人又同時沉默了。 懷謙這回為籌備軍餉盡了不少的力,家底捐出不少,更是帶動幽州境內的官吏富紳捐財捐物,各州縣,唯他最積極,籌的物資最多。 懷謙的兒子,說他內jian應不至于,逃兵,倒有可能。 不過,逃兵,按軍法,罪也不輕吶。 周謖眼眸沉沉,黑幽幽地堪比子夜,一字一字地發令:“先找,找不到,將名單發派到各州縣,不管多久,只要查到人,一律按軍法處置?!?/br> 大戰在即,不戰而逃,極為影響軍中氣勢,若不重罰,不足以服眾。 懷謙有功,他會另行賞賜,該罰的,也絕不手軟。 話音剛落,帳外就傳來一陣急促的呼聲。 “將軍,有急報,桐城那邊飄來狼煙,烽火臺燃了?!?/br> 緊接著,又是另一聲。 “快,快請大人派兵,即刻攻城,我們撐不了多久,離城門換崗只剩不到一個時辰,趕緊的,快啊?!?/br> 簾子被大力掀起,薛進沉著臉走出來,厲聲道:“到底怎么回事,還不速速招來?!?/br> 城門高臺上,幾名穿著戎狄軍服的守城兵時不時往黑黢黢的遠方眺望,狼煙已經點完,每時每刻都似度日如年。 還不來,怎么還不來。 一頭體格龐大的白虎在城墻側邊躍上躍下,身形矯健,毫不費力。 懷瑾拉開帽檐,原本面如冠玉的俊俏公子,此刻灰頭土臉,沾著血腥味兒,狼狽中透出一抹堅毅,以及視死如歸的決絕。 “再等等,若等不到,我們就只能自己動手?!?/br> 周卓將最后一個蠻子處理了,隨手擦掉血漬,呸一聲后,扭頭問:“怎么動手?” “擒賊先擒王,誅蠻子主將,祭奠城中冤魂?!?/br> 就算有去無回,也值了。 “少廢話,干就是了?!?/br> 周卓拔出隨身攜帶的短刃,半大的少年,面上毫無畏懼,滿腔沸騰的熱血,亟待宣泄。 待到二人進城后不久,另幾個兵士仍在城墻上緊張眺望,忽而目所能及的最遠處,一陣塵土翻滾,攜裹著鋪天蓋地之勢,急速奔騰而來。 幾人拊掌大喜。 “快,拉城門!” 第84章 . 和親 打不過,就議和 夜雪初霽, 薺麥彌望。 這一年冬,過得既漫長,又匆匆,漫長是因不知遠赴戰場的男兒何時才能歸家, 匆匆卻為那種等待中日漸焦灼的心情。 年前, 吳嬸從秀水鎮搬到清河縣, 拿出所有積蓄在離周窈宅子不遠的小巷買了房。 房子不大,帶個極小的院子, 種一點菜就沒地了,想養幾只雞都不行,蹦跶幾下就把菜地給糟蹋了。 吳嬸本人倒是很滿意, 還特意請周家人過來暖房,賀喬遷之喜。 “戰事一來,咱平頭百姓都是勒緊褲腰帶過日子,最先想著的有地方住有飯吃,身上穿的能御寒就可, 哪管好不好看, 繡坊生意是不好做了, 你暫時也別折騰,待到明年再看?!?/br> 吳嬸過來人, 早年經歷過不大不小的幾場動亂, 也曾死里逃生。 男人走得早,沒兒子,只有一個女兒,嫁到別地后就逐漸斷了聯系,吳嬸孤身來到秀水鎮才算安家,如今歲數大了, 不愿長途跋涉,是死是活,以后就跟這縣城一起,再也不動了。 “你們周家倒是人丁興旺,只盼記我個好,將來真有什么,幫我料理身后事,讓我有個地頭可以睡,莫成了亂葬崗里的孤魂野鬼?!?/br> 吳嬸真情實感,話落,拿手背抹了一把淚,周窈瞧著不落忍,遞上帕子叫她好好擦擦。 “官衙昨日不是放了喜報,前頭不是連打了兩場勝仗,收回兩城,將那蠻人逼退了幾十里,如今士氣正旺,我們要往好處想?!?/br> “必須的,我這不是,像你們文化人說的,未什么籌謀,總之,你記得,我就放心了?!?/br> 吳嬸一改惆悵,用帕子擦了臉后,又是一副樂天樣,看得周窈哭笑不得。 棧道被毀,私信難以傳過來,只能用官衙專用的信鴿,但傳一次信,也極為費勁,游起將兩封信遞給她時,距離收復桐城已過了大半月,雪又下了幾遭,年貨采辦妥了,沒幾日就要過新年。 兩封信,一封來自周謖,一封則是立了戰功又因犯了軍棍被杖責的周家小弟。 這二人比周窈以為的要更快地碰上,且過程亦是一言難盡。 周小弟在信中極為憤慨,道他們夫妻二人在京中遇到貴人,升官發財了,都不知道要提攜自家人,若非他自己爭氣,待到戰事結束,怕也只能做個默默無聞的小兵蛋子。 周卓過于情緒化,信中所言,似乎并未發覺周謖的真實身份,只道自己這個姐夫走了狗屎運,連軍中幾位將軍都要稱他為大人,恭恭敬敬地聽他差遣,好不威風。 周小弟還夸下???,待他立下足夠的戰功,也要做這樣威風的大人。 周窈看完信,搖頭一笑。 這樣威風的大人,你還真做不得。 比起周卓的義憤填膺,周謖信里的內容顯得更為實在,開頭就寫明,周卓攻城有功,但私下行動,有違軍規,功過相抵,只罰他十軍棍,已是格外開恩。 再就是略講了自己在軍營里的生活,輕描淡寫,只在后面結尾處,一改狂草,極為工整地寫下幾字,念卿,等歸。 一筆一劃地,周窈都能想象得出男人坐在桌前,持筆書寫的畫面,略低著頭,背脊卻挺得筆直,經年累月地剛毅不屈,狂風暴雨也不能摧折。 誰又知,這樣的他,又是經歷了怎樣的千錘百煉,才磨礪出來的。 種種艱辛,自不必提。 二人信中都有提到小白,無一不是夸的,都說小白在此次攻城中立下大功,周卓更是吐苦水,姐夫趁火打劫,趁著他挨棍子,用jian計把小白哄走了。 周窈十分欣慰,斥重金找李鐵幫忙打造的盔甲起到了作用,為小白擋掉刀劍,攻守皆宜。 看完了信,周窈立即著手回信,提到小饅頭種種趣事,不談戰爭,只叮囑二人注意御寒,rou不夠吃就多喝些胡辣湯。 周窈只寫了一封,給周謖,有些話,周謖以姐夫的身份教導周卓更合適。 信寫完后,周窈又看了幾遍,補了幾句就卷折起來交給游起,由他帶到特殊的地點發這種密信。 游起離開后,周父抱著小饅頭過來,身后跟了個人,周窈立在窗前看過去,見是譚鈺,遂將書信收妥鎖進匣子里,走到門口接兒子。 小饅頭如今愈發地黏周窈,只要看到她就伸著兩節胖胳膊要抱,周父正好抱不動了,把娃遞給女兒,回頭打算把譚鈺領到廊下,看看他新養的一對鳥兒。 懷三顯然已經被周父忘在了腦后,這位年輕的縣令大人成了周父新的忘年之交。 譚鈺卻并沒有隨周父走,而是望著周窈,顯然是有話要說。 panpan 周父見男人看著自家女兒的眼神帶著點意味不明的情緒,不禁略有不滿,輕咳了一聲以示提醒。 他看這個年輕的縣太爺不像居心不良的人,但也不能保證他沒看走眼。 譚鈺卻好似未察覺,只盯著周窈道:“娘子可有空,可否挪步一談?!?/br> 本想一口拒了,可周窈眼角一掃,瞥到男人手背上一道新鮮的疤痕,不知不覺就改了口。 “最多一盞茶的空閑?!?/br> 周窈給了周父一個莫擔憂的眼神,抱著兒子將人領到待客用的暖閣,老九就在屋外的樹下,隔著半敞的棱窗,留意屋內的動靜。 周二妹湊過去,呼出的熱氣帶著屬于少女的甜香味,老九冷不丁一顫,小麥色的面龐浮過一抹不易察覺的紅暈,人更是邁開腿,默默挪到一邊。 “我說---” 才起了個頭,就被男人打斷,“莫吵?!?/br> 男人眼神專注地盯著窗那邊,仿佛真的有被少女打擾到。 周二妹一臉莫名,更有些惱。 “好心當成驢肝肺,我見你穿這么少,問你冷不冷,說了幾個字就吵到你這金貴的耳朵了?!?/br> 說罷,周二妹一聲哼,跺腳跑遠,再也不理這個不識好歹的傻大個了。 屋內,周窈抱著兒子坐在譚鈺對面,問他有何事。 譚鈺反倒不吭聲了,只望著女人懷里的小奶娃,頗為感慨地一聲嘆后才道:“本是金尊玉貴的身份,卻屈尊在這鄉野之地,倒是可惜?!?/br> 怪的是,小娃娃仿佛能聽懂,男人話音剛落,兩只小胖手就并攏著拍了又拍。 周窈好笑地握著兒子握成一團的小胖手,輕語:“你懂什么呀,瞎起哄?!?/br> 軟軟的一句話,帶著為人母的疼惜,以及打趣。 譚鈺聞之,神情又是一陣恍惚,仿佛回到了幼時,母親攬著自己,溫言軟語,悉心叮囑。 可惜,到如今,再也不可得,剩下的,唯有懷念。 譚鈺收斂神思,方才正色道:“你可知棧道被毀,對糧草的補給影響有多大?” 聞言,周窈從兒子身上收回心神,略一思索道:“再要入潼關,只能繞路走西南,過奇山湍流,風險也會加大?!?/br> “你一個婦人都知難,他又是如何想的?!?/br> “我一個婦人不懂行軍打仗,又怎知他如何想的?!敝荞阂宰猿暗姆绞椒创较嘧I。 譚鈺頓了下,一聲笑出來:“他這一出破釜沉舟,確實能保住關內,將蠻人阻斷在潼關之外,可也將自己逼入了困境,按之前的籌備,不出半個月,后方不能及時補給,軍中糧草就要用盡?!?/br> 一眼不錯地看著女子面上神色,譚鈺轉而又道:“當然,假若他們能以別的辦法在關外籌得糧草,那又另說了?!?/br> “柱國公呢?他握有幾萬兵馬,即便繞個道,路途險阻了些,也并非辦不到?!?/br> 提到高弼,譚鈺哦了聲,又有話說了:“他是送糧去了,只不過被困在西南,不能北渡過江。 ” “為何不能渡?那條江是有多兇險?” “那條江之所以叫怒江,只因激流險灘,九曲一拐,能夠成功渡過去的人并不多,往往行不到一半就船毀人亡,更莫說帶著輜重的大船,據聞,高弼是有先派一艘船試水,可惜半路上觸礁,徹底沉沒,再無音訊?!?/br> “另一邊,西北往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