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君與嬌嬌 第68節
“什么事?你就別遮遮掩掩,一次說明白可好?!?/br> “嗨,就不信你們看不出來,小周公公那樣子,哪里叫生得像女娃娃,分明就是?!?/br> “真的?怪不得呢,寵成那樣,原來是好這口?!?/br> ...... 梁實止住腳步,隱在墻的另一邊,七七八八地聽了個大概。 梁瞻亦是吃了一驚,摸摸鼻頭,怪不得呢。那位高姑娘容貌不俗,卻沒被看上,自家那個表妹也是鎩羽而歸,還沒見著皇帝的面,就被皇帝一道口諭,斥責其言行無狀,進宮沒幾日就被送回,更命她拘在家中不得出門,恭恭敬敬抄夠一百遍女德才可。 原來,皇帝喜好會變裝,有情趣的女子。 怪不得,那半年,一直沒有碰皇后,可皇后,才是有鳳儀有品格的女子。 梁實心頭籠罩上一層陰霾,以色侍人的玩意,豈能與皇后相提并論。 見這位堂哥面上表情變幻莫測,梁瞻不由想到出門前堂伯的叮囑,輕咳了一下,出聲道:“時候不早了,咱們趕緊的,可不能讓皇上等我們?!?/br> 梁實晃回了神,轉腳往另一邊走去,卻在快要走遠時,隱隱約約又聽到一句。 “再寵下去,興許皇后就要讓位了?!?/br> 皇后已經夠可憐了,被他們欺瞞,從來都是身不由己,倘若最后連身份都保不住,又該如何自處。 走出了一段路后,梁實再次停下,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對梁瞻道:“我們效忠的到底是皇家,還是只能姑母所出的肖氏子孫?!?/br> 這話無論放在哪里,何時說,都有大不敬的嫌疑。 梁瞻看梁實的神色更似見了鬼:“你今日也就吃兩碗酒,怎么就醉了,說起胡話了?!?/br> 梁實沉聲道:“我只是在想,值不值?!?/br> “不管值不值,都不是我們能想的,堂哥,你清醒點?!绷赫邦H為苦口婆心道,生怕這人一時想不開,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來。 梁實不再多言,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到了前殿,周謖已經在那里坐著,手里拿著一沓本子,看似翻得隨意,袖口隨之微晃,露出腕上的烏木手串。 梁實和梁瞻規規矩矩行過臣禮,直到周謖一聲起,招手讓梁實走到前來,幽沉的眸鎖住他。 “阿實這幾日休養得如何?” 關懷的口吻,泰然自若的神態,梁實不禁恍惚,又好像不那么確定了。 眼前的皇帝,真就是從前那個嗎? 可是這種久違的壓迫感,也只有從前那個能讓他感受到。 “云州的稅收可是你父親審查的?” 周謖突然有此一問,梁實不待細想就道:“是臣父?!?/br> 話落,兩本賬冊落到了桌前,周謖示意梁實拿過去對對,他若看不明白,梁瞻幫著看。 年輕人腦瓜子靈,又學過珠算,兩人打著配合,珠子撥得嘚嘚直響,不過最后得出的結果,卻讓二人都不吭聲了。 “算明白了?” “明白了?!倍酥荒苡仓^皮回。 “一樣嗎?” “不,一樣?!?/br> “說清楚?!?/br> 梁實立馬提氣道:“回皇上,云州府衙報上來的稅額,比朝廷下派稅官清查人丁所統計出來的,要少一萬兩?!?/br> “一萬兩?!敝苤q情緒不明地呵了聲,道,“朕要批閱多少折子,才能賺來這一萬兩?!?/br> 這話,不管怎么接,都很難讓皇帝滿意,二人只能垂下頭,沉默聽訓。 “這虧空,如何補?”周謖再問。 “臣這就回去告訴父親---” “不必,梁大人怕是年紀大了,看不明白,這樣罷,朕暫命你為稅官,親去云州,將云州的稅查清楚了,少的稅錢,一分不差地給朕討回來?!?/br> 查稅,絕對是個苦差事,尤其到自己不熟悉的地方,強龍也難壓過地頭蛇。梁實發自內心地不想走這趟渾水,然而皇帝已經有些警告他們梁家的意思了。 父親手上出的紕漏,兒子來補救。 梁實只能兩袖并攏,垂了眼,拱手道:“臣領命?!?/br> 回到梁家,梁瞻識趣避開,梁家父子進到書房,關門議事。 梁文遠聽著兒子說到查稅的事,眼眸一閃,捋須思忖道:“從前那個并非仔細人,哪會查得這么清楚,后來的更不用說,連稅法都記不全,沒道理啊?!?/br> “就不許人家在外頭吃夠了苦,開竅了?!绷簩嵖嘈Φ?。 然而梁文遠聽到這話,直到不可,他往年不知道從中吃了多少回扣,真要查,前前后后加起來數額龐大,梁實無疑就是大義滅親。 “兒子能如何,那位就是要拿兒子當刀使,對著自己家開刀?!?/br> 梁文遠心頭一緊,身子微微發涼。 前頭好幾個大官已經落馬,就連柱國公也因用人不當被罰了整整一年的俸祿,他比柱國公過之而無不及,皇帝若下了決心要查,他的下場,怕是不會好。 “你在宮中可有信任的人?找個可信的偷偷去尋,另一個到底被關在了哪里?!?/br> “父親為何不想想,人要是不在了呢?” “不會,他既然對你這個表弟都沒趕盡殺絕,更不說親弟了?!?/br> 要是另一個不在了,太后不可能這么平靜。 太后并非平靜,她只是拿現在的這個兒子沒轍,在公,他是君,于私,自己理虧在先,沒那個臉。 皇帝也確實忙,一批批的臣子叫進宮,一個個地私談,談了什么,無人知曉,因為那些出來的臣子無論什么神色,皆是守口如瓶。 朝堂之上的貶黜擢升更是愈發頻繁,光是各部尚書,幾乎有一半都換了。 唯獨梁家,除了梁實離京查稅,暫時沒有大的變動,但越平靜,后面的波濤興許更洶涌。 太后在宮中也明顯感受到局勢的變化,皇帝忙,她見不著,只能將周窈召來,想從她嘴里套話。 而周窈更是一臉懵:“朝廷的事,我們后宮不是不能干涉嗎?” 太后頓時一句話都不想跟這人說了。 第73章 . 突變 不是哄哄就聽話 沒套到話的太后心氣不順, 看周窈不順眼,也不放她走,拐彎抹角地又問了些小皇子的事。 周窈心想這些高門養出來的貴女可真是矯情,問自己的孫兒, 都要端起架子, 擺出高姿態, 好像是她求著要告訴的。 “我走時,小饅頭還不到三個月, 除了吃奶睡覺,就是呀呀呀,然后抓著他爹的手指頭要聽故事?!?/br> “這么小就知道聽故事了?”太后驚奇不已, 皇帝那時候都是奶娘在帶,她還真沒怎么管,抱也是一會兒手就酸了,又交給嬤嬤去哄。 “要聽是一回事,能不能聽懂, 又是另一碼事, 又或者, 他只是愛聽他爹講話?!?/br> 周謖人模狗樣的,聲音也好聽, 別說小奶娃, 她都當娘了,閑暇無事時也愛拉著男人天南地北地瞎侃。 從他嘴里講出來的話,生動有趣倒也談不上,但不疾不徐地就是好聽。 周窈一口一個孩兒他爹,聽得太后眉頭直皺,都快打成結了。 只有市井小民才會這么喊自己男人, 有頭有臉的人家,誰會這樣叫喚,沒得降低了檔次,被外人聽了去,更丟臉。 “皇帝何等尊貴,豈容你這么亂叫,還有小皇子,哪里能叫小饅頭,往后不可再這么沒規矩了,你這身衣服也要換下,高家都已經曉得你的身份,哀家不管,皇后也會管?!?/br> 于私,周窈是高家人,于公,好好的一名女子,扮作小太監,在宮里如魚得水,也是對皇后這個管理者的挑釁。 “太后不管,皇后也不會管的?!?/br> 皇后如今忙得很,可沒空管她什么身份打扮。 昨日,皇后還找過她,不問別的,只問那個男人在哪里,顯然是在皇帝跟前吃了閉門羹,只能從她這里探聽。 周窈也只能插科打諢,反問她想好了沒,有了決斷就去找周謖,他自然會告知的。 “你認為我還能有別的選擇?” 圓房跟的是那人,孩子也是為那人生的,她不選他,還能選誰。 但她想要先找到他,與他見一面,而不是全程都在皇帝的cao控下,處處被動。 “你心里有了答案,那就去說啊?!钡酱丝?,周窈也有些急了。 都說世家貴女規矩好,優雅聰慧,知書達理??稍谥荞嚎磥?,不管太后或者皇后,都有一堆小毛病,多疑,架子大,瞻前顧后,自以為是,藏著掖著,死鴨子嘴硬。 “說?如何說?”皇后一聲冷笑,“你知道他提的條件是什么?” “嗯,不知道,你說?!?/br> 周窈從善如流,接話接得這么順暢,皇后反倒愣住,迅速回過神,冷靜道:“五年內,將國庫銀翻上兩翻,他此后不再出現,徹底消失?!?/br> “兩翻也不多?!庇植皇鞘?,對于會做生意的,并不多。 皇后冷笑:“你以為是你小縣城做買賣,遇到生人,翻兩番地一通宰就出來了。你可知先帝在位三十年,國庫銀整整少了六成,加上北旱南澇,邊關不穩,匪患不斷,到處都要用錢,能穩住庫銀的數量就已不錯,又如何漲得上去?!?/br> 從前皇后并不關心這些,這些也不是她能干涉的,可自從皇帝與她說了那事,她不得不去了解,唯恐里頭有坑,可了解之后,才發現確實有坑,還是個難以填滿的大坑。 “說難也不難,只要他有足夠決心,你再從旁輔佐,從朝廷到地方,所有的官員都去查一查,該罰的罰,該抄的抄,總能把庫銀填上去?!?/br> 聽著好像很簡單,但真正施行起來,有多難,如果做得到,皇帝自己早就做了,何必推給他們,讓他們撿個便宜。 須知,光是京中,大大小小的官員都有好幾千,更不提各地州縣的地方官,以及底層衙役。 要查清楚,談何容易,更不說各方勢力盤根錯節,官官相護,牽一發就動全身,一個不好,一得罪就是一大片。若這些官員聯合起來,生出反心,那就是弄巧成拙,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這事還不能跟柱國公商量,他必不會支持,因為他也是那些官員中的一員,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皇帝就是畫了個吃不到的大餅,讓他們在明處累死累活地填充國庫,然而任務完成不了,最后接手的還是他自己。 “你為何不反過來想,給你們五年的時間,足夠你們培養自己的勢力,哪怕五年后仍是沒做到,朝廷里都是你們的人,又何須擔憂?!?/br> “所以,你是想讓更多的人知道,皇帝有兩個,叫他們做出選擇,跟哪個?又或者,兩個都不選,甚至以違背祖先規定作為攻訐的理由,將母子三人一鍋端,另擇聽話的宗親為新主?!?/br> 到底是皇后,生長在權貴之家,又心思縝密,考慮周全,想得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