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君與嬌嬌 第33節
然而吳嬸一聽是給李鐵做媒,也犯難了。 “你瞧他那樣,生得大手大腳,做事也是粗手粗腳,性子,更不提了,再加上成天在鋪子里,煙熏火燎黑黢黢的,哪個好人家的女兒愿意嫁哦! ” 若是周謖,就沖那臉那身板,莫說打鐵,打漁,還是打獵,住船上住山里都無所謂,肯定有姑娘愿意嫁。 周窈只是問問,見吳嬸也犯難了,知這事不易,也就算了。強求的姻緣,搭伙的夫妻,勉強湊一起也是同床異夢,未必如意。 周家姐妹和吳嬸一道去了廟里,擺上貢果,奉上香燭,在菩薩前結結實實扣了三個頭,看天色尚早,又把廟里廟外打掃了一遍,以示誠意。 常順和老九一人倚在一邊樹干上,仿若上下鋪。常順在下頭,嘴里叼著細枝葉兒,頭疼地瞧著樹下幾個女人。 小嫂子未免也太勤快了,懷了崽崽還這么能折騰,就不能好好待家里養肚子,非要跑出來求個啥佛。 二當家走前千叮萬囑,若小嫂子有個什么不好,他們斷指斷腳,還是斷頭,視情節輕重來定。 二當家看著挺正氣凜然,頗有格調的一人,為何會有那等喜歡斷人手腳的惡趣味,也不曉得小嫂子是如何忍受過來的。 忽而老九的聲音自上頭飄來。 “你頭頂有只雀兒?!?/br> “狗屁,你雀兒長頭頂啊,” 話落,頭頂一陣濕乎乎的感覺,更有一股難言的味道,常順面色一變,伸手在頭頂抹了一把,湊到眼前一看,當場炸了。 “奶奶的,哪里來的不知死活的鳥,敢在爺頭頂撒野,看爺不把你老巢端了,叫你無家可歸!” 氣急敗壞的罵罵咧咧,來得太猛烈,老九無力阻止,只能拿手遮住了臉,當自己不存在,底下的人看不到。 樹下的女人循著聲音,不約而同地抬頭,吳嬸的尖叫聲先響起來:“啊,有惡人,快跑?!?/br> 周窈一個孕婦,哪里能跑,就是能跑,也不敢快了。 且樹上有一人看著有幾分面熟,周窈記性不錯,腦海里略一回憶,想了起來。 那日在山林里有碰到過,他說跟夫君是朋友,夫君卻道不熟,這回再遇到,應當不是巧合了。 “樹上的朋友,可否下來一見?”周窈鎮定朝樹上喊話。 吳嬸瞥了頭看她,一副見了鬼的表情。 周二妹更是二話不說,拿出最近新學的彈弓,撿了顆石子,對著樹上的人,一下彈射了過去。 這一下,正中常順大屁股蹲兒,帶著整根樹干都在抖,顫顫巍巍就要掉下樹。幸得老九手快,一手緊攀住主干,一手勾住常順,一起往主干靠攏,幾個跐溜就下了樹。 常順傷到要害,又是rou最多最軟的部位,面上的表情亦是難以言喻,瞅著周二妹近乎于瞪。 “你一個小姑娘家家的,玩什么不好,玩彈弓,沒個輕重,傷了人命有你麻煩的?!?/br> 周二妹直接頂回去:“我不打頭,就出不了人命?!?/br> 姐夫說過,打頭,需打眉心,打太陽xue,還有后腦勺正中,這幾處最要命,她清楚得很。 頭一回被個面嫩的丫頭懟得啞口無言,常順只覺腦門比屁股蹲兒還疼,他不理小丫頭,轉而對周窈道:“嫂子,這是你家meimei吧,可得管管,兇成這樣,長得再俊,哪個不長眼的小子敢娶?!?/br> “此乃家事,就不勞壯士費心了,”周窈看看常順,再看看他身側默不作聲,黑巾覆面的男人,接著問,“二位在這等人?” 明知故問了,常順再次啞火,老九這時發聲了:“近日不太平,若無事,就不要出門了?!?/br> “為何不太平?”吳嬸較周家姐妹年長不少,經歷的事也多,一聽到不太平,心口一縮,下意識緊張起來。 “據聞有一伙從北邊來的盜匪,十分猖獗,已經打劫了好幾個縣鎮,官衙亦拿他們沒轍?!?/br> 吳嬸一聽,魂嚇沒了一半,趕緊抓著周窈催道:“我們快回去,把家里值錢的玩意全都收起來?!?/br> 真有強盜來了,藏也沒用。 周窈有別的事要問,溫言道:“多謝二位壯士提醒,我家宅子離這里不遠,不若到我家坐坐,商討后續?!?/br> “對的,對的,壯士留步?!眳菋鸶?。 這二人高高壯壯,臂粗膀圓,一看就是有本事的,不能讓他們走了。 常順正愁找不到機會接近小嫂子,顧不得老九在后頭拽他,當即就應了。 老九一個人走在最后,看著前頭幾人,不必扯下他遮面的黑布,只憑這人周身散發的氣息,就知此人心情不大好,切勿靠近。 周二妹偏就不怕,慢慢落到后頭,與男人并行,側目瞧著他,真是高,跟姐夫差不多的個頭。 被一個水靈靈的姑娘瞧著,老九亦是不大自在,悄悄往旁邊挪了挪。 “這秋老虎,堪比酷暑,你又不是女子,面上遮塊布,不熱?” “不?!?/br> 老九一個字,徹底把話聊死。 到了宅子,周窈為周父介紹二人:“這兩位壯士是夫君的朋友,夫君不在,我們不能薄待,爹看哪兩間屋子合適,收拾出來給他們歇腳?!?/br> 常順和老九互看一眼,得了,也不需要他們再串詞,小嫂子實在是聰慧過人,明白著呢。 “休要跑?!?/br> 還沒行至一半的路,就已經迎來了兩波人,懷瑾在扇子上裝了尖刺,扇頁展開,飛旋出去,一下子解決了倆。 周謖這邊亦是手起刀落,四周倒了一圈,他走向其中一個尚有氣息的男人,刀往人脖子上一架。 “還有多少,照實說,饒你不死?!?/br> “沒沒沒了?!?/br> 話落,男人一聲撕心裂肺的叫。 懷瑾轉過身,不忍心看。 結束之后,周謖坐在一旁大石上擦拭大刀,似乎仍不放心,還想等等。 懷瑾走上前,見周謖望著不遠處的山林若有所思,不禁道:“從秀水鎮,乃至清河縣,到幽州,唯有這條路可走,其余的皆要翻山越嶺,風險過大,他們還沒那個氣魄去闖?!?/br> “走吧?!?/br> 周謖仍是堅持等了約莫兩刻鐘,才起身。 此時已近黃昏,不宜趕路,他們又騎馬行了一陣,到官道邊的一處驛站下榻,懷瑾并沒有遮掩,而是報出名諱。 驛長一聽是懷家公子,當即恭恭敬敬把人迎進屋,準備安排二人住進上房,就在這時,又來了幾個持著兵器的大漢,一進大廳就高聲嚷嚷。 “把你這最好的房都騰出來,爺包了?!?/br> 驛長看這幾人穿著官服,也不好惹,一時犯難,正要說出懷瑾的身份,卻被周謖制止。 “隨便安排一間就可,不必為難?!?/br> 聞言,驛長又看了看懷瑾,見他點頭,方才松了口氣,帶他們到樓下一間頗為安靜雅致的房里。 進了屋,簡單吃過以后,還沒洗漱,周謖便把屋里的燈滅了。懷瑾正在吃茶,冷不丁眼前一黑,險些嗆到。 周謖捂住懷瑾的嘴,低聲與他道:“到房頂去?!?/br> 房頂?懷瑾一時有點懵。 “看個熱鬧?!?/br> 男人悠悠閑閑幾個字道出,仿若逛夜市那般輕松。 第33章 . 出路 不是想不開,是怕 “煩死老子了, 這官服穿得悶磣,官話說得拗口,這刀也不如斧頭使得順手?!?/br> 大胡子男人卸了刀重重砸在桌上,又扯開了規規整整的前襟, 露出胸膛透氣。 一旁的小弟忙道:“大哥, 再忍忍, 干完這樁,咱就賺大發了, 回了牛頭山,管吃好幾年不愁?!?/br> “你懂個狗屁,這是一般的買賣?要弄的是一般人?那是懷家的公子, 事情敗露了,咱牛頭山上百人都要跟著遭殃?!绷硪粋€小弟更為謹慎,言語中也透著猶豫,似是仍在考慮這事兒能不能干,又劃不劃算。 “定金都拿了, 不干也得干, 那人可是說了, 若我們反悔,他就放話到外頭, 咱牛頭山拿了錢財, 要取懷家公子性命。那懷三萬一倒霉死在哪個手上了,怪在咱頭上,不就更虧......” 又有個小弟,說得煞有介事,十分有理的樣子。 “話是這么說,可就算我們換上這身官服, 掩了身份,有錢能使鬼推磨,那人真要賴到我們牛頭山,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大胡子聽來聽去,煩得不行,猛地一下將桌一拍:“吵個屁啊,再吵,都給老子滾犢子?!?/br> 見老大發火了,幾人識趣閉了嘴,一人找了個角落蹲著,再也不吭一聲。 屋頂上的瓦礫發出輕微到幾不可聞的聲響,只是那么幾下就沒了,底下的人又爭得厲害,竟無一人察覺。 回了屋,只有關上門時發出點聲,到了里頭,懷瑾尋到了桌前,握緊拳頭想砸下去,卻又強行控制住,只輕微敲了一下,發出一記悶響。 “這角落的房子離得遠,隔壁又空無人住,你大可不必如此壓抑?!敝苤q倒是沒什么顧忌,借著月色透進來的那點光,倒了杯茶水慢慢地飲。 懷瑾深吸一口氣,好半晌才道:“我不是壓抑,而是怒極,失望極了,反而沒脾氣了?!?/br> “你這就肯定了,那幾人恐怕也不知道真正的幕后指使?!敝苤q不冷不熱道。 “除了他,還能有誰?!碧幮姆e慮要自己的命,派了一波又一波的人,如今連牛頭山的強盜都來了,這是有多大的仇,懷瑾實在想不通。 即便不是一個母親所生,即便嫡庶有別,可自己也是懷瑜看著長大的,一聲聲真情實意地喚他大哥,懷家也是交由他打理,自己從未有任何意見。 做到這份上了,他為何還要如此對自己,一心要趕盡殺絕。 懷瑾雙手抱頭,想多了,腦殼兒疼。 周謖慢悠悠喝完一杯茶,瞥向昏暗中看不清模樣的少年,仍能感受到這人身上濃郁的喪氣。 若他也如少年這般重親情,早就不知死過多少回了。 “你如今已經知曉了,這里有人要取你的命,你說說,接下來該如何?” 周謖幫人從不白幫,這人若是個蠢的,費了周折卻又扶不起來,那么他就要考慮值不值得了。 懷瑾跟著周謖有些日子,但見他行事做派,看似隨性,實則很有章法,歸納起來,也簡單。 無非是-- “先下手為強?!?/br> 至于如何下,那就怎么痛快,怎么來了。 這一日,周窈仍在吳嬸的陪同下去看鋪子,只是與之前不同,這回身后跟了兩尊門神。 吳嬸時不時往后面瞅瞅兩人,一身的煞氣,比強盜都不差了,但又不是很兇,一個面無表情,另一個笑瞇瞇的,看久了也沒那么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