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君與嬌嬌 第9節
周謖面不改色,只道自己醒得早,下了趟山,山下有戶人家正巧做了包子,就買了幾個上來,還借了頭驢。 周窈不疑有他,也實在是餓,拿了個包子就開吃,未再多想。 而不遠處的林子里,兩個彪形大漢探頭探腦往小木屋那邊瞅。常順沒看到小嫂子長相,懊惱不已,直抱怨自家兄弟:“就是你,擋我前頭,不然我就瞧見了?!?/br> 常安亦是瞪著哥哥,沒好氣道:“我不擋著你,你能把整個身子都探出去,被小嫂子發現了,當心二當家的又要收拾你了?!?/br> “收拾就收拾,能瞧見小嫂子真容,一頓揍也值了?!?/br> 說完,常順又覺不對:“這包子是我做的,驢也是我帶來的,怎么著,也是二當家欠我個人情?!?/br> “行了,你就閉嘴罷,二當家給咱的好東西還少了?!背0舱f著就要將仍想找機會再看看的兄長拖走,再不走,真要被二當家一頓好揍了。 吃過早飯,二人就準備下山。周窈原本以為是回秀水鎮,但看男人把驢子都牽來了,又不確定了。 一問,果然。 “這時候到縣城會不會不妥?”上趕著自投羅網。 畢竟那兩人是來找自己的,街坊又有人瞧見她被他們帶走,如今他們在半路上丟了命,莫說自己逃不了干系,親人也要受到牽累。 周謖卻有他的道理:“他們既然透露了有人要害你,便是回了秀水鎮,我們依然擺脫不了,倒不如直接前去探個究竟,看到底是何人所為?” 再者,那二人是不是縣令派來的,亦不好說,指不定就有人假公濟私,意欲逞兇。 周窈哪里想不明白,只是縣城里人生地不熟,若真有人想害她,他們此番送上門,更是吉兇難測了。 “到了縣城,夫君能否給家里去信,報個平安?!彼麄冊疽彩谴蛩阕哌@一趟的,就當按計劃,仍給周謖看病來著。 離清河縣只有一半的路程,加之周窈騎驢,周謖腳程快,不到一個時辰就到了縣城。 縣城比鎮上管轄嚴格,進城設有關卡,兩名官差守在門口,查看每一個想要進城的人的路引。 周謖早有準備,不緊不慢地拿出路引,然而官差看過以后,瞥到驢上坐著的女子,卻道:“你這娘子為何蒙面,莫不是做了什么見不得了的事?!?/br> 周謖仍是不慌不亂,微微笑道:“內子膽小,怕事,又是頭一回出門,難免緊張,索性把面遮一遮,就不那么怕了?!?/br> “是么?”官差把路引握在手里,沒有打算還給周謖的意思,目光落到女子身上,命令道,“你且露個臉,讓本官查看查看?!?/br> 屁大點的嘍啰,也敢自稱本官。 周謖唇邊的笑淡去,眼底已然浮上一絲不快。 第11章 . 不好 月夜下無聲的罪惡 周窈見官差好似較上了勁,不見到她的真容,不會善了,而周謖面色亦是不太好看。她知自家夫君是有些本事的,可到底民不與官斗,再者強龍壓不過地頭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正欲揭開面紗之際,周窈忽而手一頓,只因聽到城里頭傳來一聲拉長到變了調的高喝。 “三公子巡游,爾等還不速速退讓,擾了三公子興致,你們該當何罪?!?/br> 話還沒完全落下,就見一匹棗紅色大馬朝這邊狂奔而來,馬上坐著一個錦衣玉帶的少年,年方十八十九的模樣,當真是鮮衣怒馬,意氣風發。 然而這馬,卻是直沖著周窈而來。 好在周謖反應快,立即拽住了驢身上的鞍索,將驢帶人整個拖了過來。 就在拖向路邊的一剎那,棗紅大馬蹭地一下疾馳而過,高高壯壯的體格,與矮腿驢一比,更顯威風凜凜。 馬上的少年勒緊韁繩掉了個頭,居高臨下地望著路邊二人一驢,目光輕掃,略過驢上女子,再看向她身旁牽驢的男人,眼里生出一絲興味。 這男人當真是好武力,居然能在短短時間內將一人一驢一并拖走,且不紅不喘,面色如常,可見臂力有過驚人。 父親目前正在招兵買馬,缺的就是這等有真本事的奇人。 這般想過,懷瑾頓生出要干出一番大事的雄心,當即翻身下馬,向著夫妻二人走來。 小廝見主子下來,更是快步跟上,緊張兮兮地提嗓子道:“三公子,鄉野小民,來路不明,且等官差盤查了,切莫再靠近了?!?/br> “是啊,三公子,這人還需查一查,您要不等等?!惫俨钜嗍蔷o張,這可是刺史大人唯一的嫡子,若出了事,他縱有十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然而懷三公子從來就不是個聽話的主,連親爹都管不動,更莫說這些唯他是從的下人了。 “爺看這位兄臺一身正氣的好模樣,哪里像是jian惡之人,你們莫不是眼瞎了,真正的山匪查不出,偏在這為難正經人?!?/br> 公子哥的脾氣便是想一出是一出,身邊人越是奴顏婢膝,越是瞧不上。反倒周謖這種,一語不發,然而不卑不亢,磊磊落落的樣子,叫懷瑾看了就是舒服。 再說男人身邊的女子,雖然輕紗覆面,瞧不出何等模樣,可看那一雙露出來的眼睛,水漾般的靈動,想必容貌也差不到哪去。 懷瑾主動問道:“你們二人來自何處,到清河縣又所為何事?” 沒等周謖開口,一旁的官差便拿著路引道:“三公子,這二人來自南邊的秀水鎮,周姓莊戶人家?!?/br> “給你臉了,要你在這嘮叨?!睉谚敛唤o官差面子,劈頭蓋臉就是一通訓。 官差被訓得孫子似的,灰溜溜耷拉腦袋,哪有半分之前對著夫妻倆耀武揚威的氣勢。 周謖冷眼看著,終于開了金口:“既然沒有問題,可否將路引歸還?!?/br> “還,自然是會還的,只不過,”懷瑾轉向男人,面上又立馬露出了笑,“這位兄臺還未告知,來清河縣到底所為何事?” 周窈不想在這里久耗,正要說是來看病的,卻被周謖握住了手,示意她不要出聲。 “數月前,我行至山下,被掉下來的山石砸中了腦袋,此后時而頭疼不已,來清河縣,只為尋醫問藥,一緩頭疾?!?/br> 這就好比人倒霉起來,喝個水都能塞牙縫。 懷瑾這會兒不僅賞識了,更是對男人多了份同情。父親也有頭疼,平日瞧著還好,可一旦疼起來,真真是要命。 “相請不如偶遇,既然有緣碰上,不如找家酒樓小酌一杯如何?!睉谚獙W著父親招賢納士的派頭,欲與周謖把酒言歡。 周謖笑了笑,卻是一言拒之:“三公子盛情了,只是趕了這久的路,實在困乏,就不叨擾了?!?/br> 這糾纏的是誰,擾的又是誰,不言而喻。 小廝立馬火了:“好你個鄉野村夫,我家三公子愿你與共桌,賞你酒吃,那是抬舉你,你別給臉不要臉?!?/br> 然而,話才落下,小廝就被主子用馬鞭當場甩了一下,打得不重,意在警告。 “我與周兄議事,叫你多嘴了?!?/br> 說罷,懷瑾又從官差手里奪過路引,走到周謖面前,交還與他。 “這樣如何,給周兄弟一日休整的時間,明日酉時,明月樓一見?!?/br> 周謖拿回了路引,微扯了唇道:“再說?!?/br> 豎子實在猖狂,小廝實在想怒罵,可被主子打怕了,只能在心里過過癮。 周謖當真是一點面子都不給,無視在場的幾人,牽了驢就往城里走。 官差亦憋了一肚子火,不由湊到貴人跟前道:“三公子,此等鄉野村民,粗鄙不堪,徒有一身蠻力而已,實在不值得結交?!?/br> 懷瑾卻似碰到了有趣的事兒,興致大增,瞥了官差一眼:“你且給爺使那一身蠻力,看能否使動?!?/br> 使不動的官差登時語塞,有心討好貴人,卻不得其法,還被貴人數落,暗暗對周謖更是惱火。 只要人在清河縣,非得尋了個機會叫他好看。 清河縣好一點的客棧統共也就那么兩家,周謖找的臨街,且有后院那家,盤下連著的三間房,出手闊氣極了。 周窈對男人燒錢的舉動表示不解,錢多也不是這么花的,何況,他們也不是多有錢的人家。 周謖給出來的解釋是,怕吵。 周窈聽了,一陣無語,是怕吵,還是怕吵到別人。 “夫君若不想吵,晚上還當老實些?!边@話已經是暗示得很明顯了。 周謖亦是個面皮厚的,堂而皇之道:“娘子在身邊躺著,如何能老實?!?/br> “那我就去隔壁睡,還夫君一個清靜老實?!敝荞捍藭r又覺得多一兩間房,妙極。 周謖將頑皮的小娘子拉回來,親她粉撲撲的香腮:“懂點事,那是給客人準備的,你睡不了?!?/br> 客人?他們在縣城哪里來的客人? 不過,周窈想到男人之前來縣城采辦過貨物,興許是生意上來往的客人,就沒再多想。 當晚,周謖將周窈看得極緊,洗漱皆是一起,就連去到茅房,周謖也是寸步不離地守在門口。 見男人如此重視自己,周窈哪能不感動。經歷了山中那一遭,周窈自己也是心有余悸,有男人陪著,都覺安心了不少。 拉下了床帳,周窈以為又要避免不了地親熱許久,然而周謖抱著她親親摸摸有好一陣,卻始終未動真格。 周窈氣息微亂,主動往他懷里鉆,男人仍只是親親,明明自己身體也熱得不行,就是不繼續下去。 一來二去的,周窈也惱了,拍了下男人胸口:“夫君若不想,那就早些歇下,莫瞎折騰?!?/br> 把人吊到一半,又不給個痛快,實在是可恨。 感受到了小媳婦發自內心的怨念,周謖不顧被抓被撓,將她擁得更緊,低吟般的淺笑里,是暢快的愉悅。 “白日趕路,娘子今晚就好生歇著,為夫也養精蓄銳,明晚戰到天亮可好?” 不好。 恁個不要臉的,誰要與他戰,自己墻角站著罷。 周窈又是揪著男人好一通捏,人不痛不癢,自己倒是手酸了,遂作罷,忽而又想到白日里那樁,不禁道:“夫君明夜去不去赴約?” 那可是幽州刺史的兒子。清河縣隸屬幽州地界,刺史是頂大的官,在這里,無異于土皇帝,哪個不是捧著孝敬著,給一百個膽子,都不敢得罪。 周謖唔了聲,似有困意,回得敷衍:“看心情了?!?/br> 聞言,周窈再次無語,愈發看不懂身邊男人。 明明就不是個冷心冷面的人,對著販夫走卒,三教九流,男人都能耐著性子聊上幾句,甚至同在一桌小酌兩杯??捎錾夏菢拥馁F人,興許這輩子就這一次結交的機會,男人反而興致缺缺,冷漠至極。 虧她爹說男人是干大事的,可連權貴都不愿結交,又哪里來的門路干大呢。 不過周窈本身也看得淡,即便家里窮,但骨子里不知為何總有股清高的勁,對趨炎附勢,攀龍附鳳那套亦是無甚好感。 她只擔心,惹惱了刺史家的公子,人家想收拾他們,就麻煩了。 “不如,夫君去見見,做做樣子?!?/br> 周窈在男人耳畔低語,柔似一縷清風,微暖。 周謖閉上的眼未再睜開,只一句道:“地方小兒,毛都沒長齊,要見,也是他來見?!?/br> 如此理所當然的口吻,是有多大的自信,才能說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