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君與嬌嬌 第5節
周父看在眼里,以為真是趕集累著了,于是和顏道:“你先歇著,明日我再給你按按xue位,舒緩筋骨?!?/br> “多謝爹了?!?/br> 周謖回屋沒多久,周窈也跟了進來,把門掩上,又到柜里翻出一套給男人新做的里衣。 “你站起來,我比比看,若不合身,我再改?!?/br> 原以為男人又要鬧她一鬧,趁機揩油,卻不想,周謖一動不動,任由她拿衣物在他身上比劃,聲色淡淡。 “皇帝有兒子了,你們就這般高興?” 男人突然這么一問,周窈怔了下,抬眼看他,想了想,回道:“更高興的是少了一筆開支,家里又會寬裕許多?!?/br> 聞言,周謖沉默片刻,看著周窈收了衣物放回柜子里,不經意地再問:“我在外頭奔走,無意間聽到一老翁說了句,昏君可算做了件正經事。你們私底下,對天子,就是如此看法?” 周窈正整理著衣物,一心二用,也沒細想就回道:“聽聞皇帝極愛駿馬,信陽侯原本只是個卑微馬奴,家里又犯過事,只因為昏君尋到了千金難求的汗血寶馬,就一朝翻身,成了高高在上的公侯?!?/br> 說到這,周窈不無感慨,壓低了聲,“如此兒戲,可不就是昏了頭?!?/br> 偏偏男人耳尖,那么小聲的一句也聽到了,捧起茶碗的手收緊,面上卻不經意道:“興許還有別的功勞,不論身世,能者居之,難道不是明君風范?” 然而,聽到這話,周窈嗤地一笑:“哪有皇帝不干正事,只曉得吃喝玩樂,勞民傷財,怪不得老天爺也看不下去?!?/br> 意識到自己好像說得太過,周窈趕緊打住,側頭看了看背對自己坐在桌邊,一語不發的男人。 天高皇帝遠,對于至高無上的統治者,她哪有資格妄議,無非是道聽途說,聽風就是雨??梢蛑鴮ε诱魇者^于苛刻的身丁錢,她內心對天子始終頗有微詞,只是平時壓抑著,沒有發作而已。 卻不知為何,今日,特別敢說。 周窈遲疑片刻,小步走到男人身邊,提著茶壺給他空掉的碗里倒上,溫聲道:“這茶水里加了野白菊,解熱敗火,就是不知這味道,你愛不愛喝?!?/br> 誰料,男人不看她一眼,只低頭盯著茶碗道:“火更大倒是真?!?/br> “你說甚?”周窈以為自己聽錯了。 “沒甚?!敝苤q喝兩口就放下了茶碗,咚的一聲,有些重。 周窈略驚了一下,抿了抿嘴,也有些不快。 男人今日當真是怪得很,往常只要在家,入了夜,上了床,必要做那事的??山駜簜€,這人洗漱過后就自兒個先躺上去了,也不等等她。 頭一回遭到這般冷遇,周窈不禁對自己產生了懷疑。 她抬胳膊在自己身上聞了聞,仍是香的,軟的,滑的,美得很。 周窈慢吞吞從周謖身上翻過去,一不小心,胸口碰到了男人胳膊,她停了下來,等著男人反應。 沒等到她預料的反應,周窈也覺無趣,暗道自己傻透了,迅速爬到了里側,背對男人躺下。 誰料,她不理男人了,周謖又來招她:“娘子是不是想了?” 想你個大頭鬼,周窈不吱聲,當自己睡了。 那廝又道:“為夫今日沒勁了?!?/br> 沒勁?周窈忽地一下想到白日里吳嬸說的那些話,不由無聲冷笑。 怕是身上的勁都用來去采外頭野花野草了。 周謖直直望著頭頂灰白的墻面,似是喃喃,卻又讓周窈聽了個真切。 “心傷透了,哪來的勁?!?/br> 第6章 . 甚美 誰家娘子,你也配。 從小到大,周窈見過不少矯情的人,可如周謖這般矯情到讓她無言以對的,當屬第一人。 她甚至想不明白,男人怎會似女人來月事那幾日,情緒善變,又復雜,叫人實在琢磨不透。 昨兒夜里人懨懨的,她主動示好,他都不上鉤??商煲涣?,周窈迷迷糊糊,要醒不醒,只覺身上又熱又重,險些喘不過氣。 若真是鬼壓身,那也是只臭不要臉的色鬼。 才過了一晚上,嘴里說沒勁的男人就變回了周窈熟悉的樣子,生龍活虎,不要命似的折騰。 周窈還要給一家子做早飯,沒空跟著周謖瞎胡鬧,使勁想把有如大山壓身的色胚從自己身上推開。 “你起開,大早上的,羞不羞?!?/br> 耳邊盡是男人沉厚且微促的喘息,周窈不僅面頰緋紅,白玉無暇的身子更似涂了層脂粉無比誘人。 周謖已然紅了眼,哪里肯放過她,只把人摁在身下,可勁兒的使壞。 實在捱不住了,周窈揮手就往男人臉上招呼。周謖不攔不躲,細長眼角處登時多了條紅印子,然而亢奮中的男人是感覺不到這點疼的。 傳宗接代的路上,容不得退縮,只能勇往直前。 “娘子也給為夫生個小皇子好不好?” 周窈聽了,若不是被這渾人鼓搗得脫了力,累得不想開口,不然還真想呸他一口。哪里來的臉,一個沒了記憶的破落戶兒,真把自個兒當皇帝了。 “興許為夫真就是皇城里的王公,被jian人暗害---” 話還沒說完,周窈一把捂住男人討嫌的嘴,這廝腦子怕還沒好全,就不能好好干活,少廢話。 還王公貴胄,怎不再狂些,說自己是皇帝呢,那她就是皇后了。 想過以后,周窈只覺自己好笑?;屎竽锬锖煤迷诨蕦m里住著,又得天之幸,生下了唯一的皇嗣,當之無愧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 自己與她,如何能比。 被天底下所有女人羨慕的皇后,此刻正倚在軟榻上,神情懶懶。嬰兒啼哭聲斷斷續續從里屋傳來,吵得人無法安眠,高媖不禁皺眉,心頭沒來由的煩躁。 “皇上駕到!” 宮人紛紛躬身相迎,唯有高媖,仍是一副嬌無力的倦樣,毫無起身見駕的意思。 皇帝進殿后,未見皇后來迎,也不惱,反而噙著一絲笑意,快步走到了床榻邊。 “皇后近日身子感覺如何?小皇子可有鬧你?” 皇帝立在床頭,柔聲詢問,聽到高媖耳中,更像是帶了點小心翼翼的討好。 高媖恍恍惚惚望著面前高高瘦瘦的男子,模樣仍是那個模樣,個頭好似也差不多,可比之南巡前,又有哪里變得不一樣了。 如果說在外面遭了險,又風吹日曬,膚色糙了些,面上不如出宮前光潔,倒是情有可原。然而一回宮,就要與她圓房,說是以往怠慢了她,有心補償。 說來也是,她自進宮后,皇帝來看她的次數屈指可數,即便來了,也只是坐坐就走。她這皇后在皇帝眼里的分量,還不如他私苑里豢養的珍禽異獸。 所以,皇帝這是在外渡劫過后大徹大悟,終于意識到她這個皇后不是擺設,好歹還有個傳宗接代的作用。 高媖這般思量過后,更是自嘲,貴為皇后又如何,還不就是個繁衍子嗣的工具。 伴著小皇子無休無止的哭鬧,高媖愈發煩躁,顧不上皇帝,對著宮人責難道:“幾個奶娘都在做甚,一個奶娃娃都哄不住,要她們何用?!?/br> 誰料宮人抖抖索索還未回話,皇帝就先一步道:“小娃娃也是有情緒的,既無血緣,非親非故的,哪里哄得住?!?/br> 說罷,皇帝轉身,自己入了里屋。 幾個奶娘哪里想到皇帝親自來了,小太子還沒哄好,愈發慌亂了。 皇帝也不多話,抱了小皇子就出來,坐到床榻邊,示意皇后哄哄。 一到了母親身邊,小皇子倒真不哭了,扭著身子吧唧小嘴,就往皇后懷里拱,似是要奶了。 皇帝瞧了,唇角笑意蔓延開來:“這喂奶的活兒,還得要親娘來?!?/br> 一聽到這話,皇后表情更怪異了。一趟南巡,也不曉得是巡到了哪里的窮鄉僻壤,回了宮,皇帝官話都變得不那么正宗了,不時冒出幾個土語來。 幸得只是私下這么說,不然被旁人聽了去,又該如何想。 皇后有心提醒,可又不知怎么提,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只是這心頭的陰霾愈發揮不去了。 另一邊,太后亦是徹夜難眠,醒來第一件事就問小皇子如何了,可有好好吃奶。 薛嬤嬤將打探到的消息如實回稟,太后一聽,不禁皺眉道:“哪有皇后親自喂養皇子的,叫宮人瞧見了,成何體統?!?/br> “好像,好像是皇上抱過去,叫皇后喂的?!毖邒擢q豫了下,才道。 太后聽到這話,眉頭皺得更深了,但也沒再怪責,良久過后,長長嘆息一聲。 “你說,當年那事兒,哀家是不是錯了?” 所以,才會有此報。 薛嬤嬤心頭一驚,掃了一眼四周,宮人皆被打發到了外頭,方才弓著身子,小心翼翼道:“娘娘也是為形勢所逼,那時舒貴妃處處與娘娘做對,且身懷六甲,娘娘不為自己打算,也要為腹中孩兒著想。若不那么做,一個都別想保住,更不談今日了。今日比之那時,也是一個道理,皇室宗親們,可都個個盯著呢?!?/br> 太后哪里想不明白這個道理,只是到底心有不安,畢竟木已成舟,若哪天...... 到了此刻,太后想也不敢想。 “桂公公如今到哪里了?可有與你聯系?”太后話里帶了些急迫。 薛嬤嬤輕輕搖頭:“只在三月前來過一封密信,說是到了幽州地界,再后面,就沒消息了?!?/br> 聞言,太后焦慮之下,又略松了一口氣。 她是既盼著,又怕真的有消息,已經深陷兩難境地的她,此刻更是矛盾極了。 薛嬤嬤留意主子神色,忽而又道:“信陽侯屢次遞信求見娘娘,可否恩準?” 誰料,太后干脆了斷地否了:“不見?!?/br> 就是這豎子,出的這么個鬼主意,她那時心煩意亂,稀里糊涂就同意了。 然而找回來的這個人,沒成想,居然真的就是當年那個...... 也使得事態愈發不可收拾。 太后拒了之后,又道:“你說,信陽侯是否有所察覺?” 不然為何那般巧合,偏偏找來的就是這個。 薛嬤嬤安撫地笑道:“依奴才之見,這是老天爺做主,歪打正著,了卻太后一樁夙愿,皇家的血統也得以留存?!?/br> 只是可惜了真正的那位,生死未卜,叫人唏噓。 聽到這話,太后心里舒坦了些:“我又何嘗不想兩全其美,怎奈造化弄人,身不由已?!?/br> “是的呢?!毖邒吒胶偷?。 再一次被太后拒不見的信陽侯立在廊前,眸色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