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君與嬌嬌 第2節
“誰有理,我幫誰?!?/br> 周窈徑直往外走,周卓一個急跑將她攔住。 “那他和隔壁寡婦好上了,你也不管了,還好吃好喝伺候他?我沒你這樣沒出息的姐!” 周窈腳步停下,看著氣得腮幫子圓滾滾的弟弟,一臉無奈:“別鬧了好不好?非要把爹招來,挨一頓揍,你心里才舒坦?!?/br> 她也想周謖和隔壁寡婦好,她認他做哥哥,他把寡婦娶進門,她多了一對兄嫂。一大家子熱熱鬧鬧,多好。 可人不愿意,還為此憋了一肚子火,洞房那晚,沒少折騰她,叫她喊了他一晚上的哥哥。 見大姐不信,周卓真急了:“你是沒瞧見,那王寡婦追著牛車,竟是追到了田里,還掏出帕子要給姐夫擦汗,一口口郎君,喚得可,可不要臉了?!?/br> “喚誰郎君?” 周父的聲音自門外響起,悶沉沉的,似風雨欲來。 第2章 . 餓著 好一個以理服人 秀水鎮不大,一條主街兩個巷子,勉強千戶人家。因著不大,屁大點動靜,半日不到的工夫,就能傳遍整個鎮。 譬如西街頭老槐樹旁的打鐵鋪,來了個異常英俊的鐵匠,掄著十多斤的大錘,揮臂將鐵具敲得鐺鐺響。那兩條露在外頭的胳膊精壯有力,肌rou線條如山巒般起伏舒展,渾身透著一股子令人窒息的剛硬男兒氣。 莫說正值懷春的小娘子,嘗過情滋味的婦人,就連五六十歲的老嫗見了,亦是難以抵擋。即便聽聞郎君已成了親,沒了指望,她們也要來回多走兩趟,多看兩眼,過過眼癮。 炎炎夏日,不顧暑熱難耐,當真是癡迷得暈頭了。 心思不那么正的,更是盼著人家娘子面丑體胖,早早被郎君拋棄,或是出門被蛇咬,被雷劈,早早喪命,把郎君身旁的位子騰出來。 李鐵打著赤膊,頸間掛了條泛黃的汗巾子,不時撩起汗巾擦著身上的汗,兩腿更是岔開了,大刀闊斧地橫在門前,好笑瞧著在他門前晃了有三四道的小娘子。 “我說梅二娘,你不去賣你的豆腐,盡擱我眼前溜達,莫不是想跟爺好。行吶,你給個準話,我明兒個就上你家提親,往后就給你磨豆腐去了?!?/br> “哪里來的不要臉的,跟頭驢,都好過跟你?!泵范锬橆a一紅,一雙眼兒直瞟向屋內。 “呵,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講,你牽頭驢來比比,看哪個俊?!?/br> 比不過屋里那個,他難道還比不上一頭驢。 李鐵難得自信一回,卻被聽到這話臉愈發漲紅的小娘子一通臭罵:“就你這黑碳樣兒,生鐵腦瓜,也只配跟畜生比了?!?/br> “嘿,我說你是吃炮仗了,正經話不會說,光罵人了?!?/br> “那也是你該?!?/br> 見中意的男兒背對自己忙活,一眼都不往外看,梅二娘不禁一陣失落,呸了李鐵兩口就跺腳離開。 想娶的姑娘嫌棄自己,李鐵也覺沒趣,起了身回到屋內,走到周謖身側,泄憤似的指指點點。 “這邊重些,那邊輕點,誒誒,炭火快沒了,趕緊加上!” 周謖照做是照做,然而夾碳塊的時候手滑了,碳塊掉落,正巧砸到李鐵腳上。 李鐵人壯實,小小的碳塊砸下來,不痛不癢,然而身為師傅,被徒弟這般對待,自然不快。 “會不會做事,連個碳都拿不穩?!?/br> 周謖面色平靜,極為隨意地回:“你離我遠些,就沒事了?!?/br> “離遠了,如何教?你是有多厲害,一日不到就能出師了?莫說縣衙官爺要用的那些刑具刀具,你先打出一把菜刀給我瞅瞅?!?/br> 誰料,周謖只是用眼尾清清淡淡掃了李鐵一眼就解了遮護衣,徑自坐到了桌邊,給自己倒了碗水。 這水剛從井里打上來,涼絲絲的,入喉之后,滿身燥熱也散了不少。 李鐵看這新招的徒弟沒個徒弟樣,還鳩占鵲巢,不拿自己當外人,處處搶他風頭,不禁火大:“你是師傅,還是我是,小廟供不起大佛,不想干,趕緊走?!?/br> 周謖依舊不溫不火,兩三杯涼水下肚,整個人舒服了,方才正眼看向李鐵,談起了正事。 “釘板,鐵鞋,狼牙棒,鬼頭大環刀,選一個罷?!?/br> 李鐵愣了下,隨即冷哼道:“小子莫狂,我帶的最厲害的徒弟,打個菜刀都要兩三月,誰給你的臉了,這般自大?!?/br> 老祖宗給的。 周謖懶得與男人再扯,自己選了個:“那就大環刀?!?/br> “大環刀?你居然敢選大環刀?你知道這么個大件多費鐵料,你去哪弄?不知道官府將這鹽鐵買賣看得最緊??!” 衙役們送到他這的鐵料,都是稱了又稱,半兩也不可能多,有時打著打著,打失誤了,料不夠了,還得自掏腰包補上。 李鐵將這鐵料看得比自己小命還重:“屋里那些鐵塊,你若敢動一個,我立馬報官?!?/br> 換個人,一聽報官,保管嚇住。周謖卻只是涼涼一笑,唇角彎起一抹淡嘲:“我自己尋鐵料,只在你這借個地,打出來后,你若覺得可以,送你便是?!?/br> “當真?”有便宜占,李鐵瞇縫兒般的小眼睛倏地大了兩圈。 “真過真金白銀,不過我也有個條件?!?/br> “什么條件?”聽到這話,李鐵的小眼兒又瞇成了一條縫。 “我在你這入個伙,今后鋪子的生意,五五分賬,無論誰招攬來的?!敝苤q氣定神閑。 李鐵瞧著男人一臉篤定的樣兒,不禁氣笑了:“你這樣的年輕人我見多了,沒點做事的樣子,話倒是會說,一張嘴兒滑溜滑溜,死的能說出活的,行啊,我就等著,你要真能打出大刀,我就讓你一半?!?/br> “口說無憑,立字為證?!敝苤q變戲法似的變了張文書出來,內容已經擬好,只等著蓋印,或者簽字畫押。 李鐵長年跟官衙打交道,被逼識得幾個大字,正巧能將紙上內容七七八八大致看個明白,不禁橫眉瞪向周謖。 “好啊,你個豎子,原來挖了個坑等著老子跳?!?/br> 周謖微微笑:“我一沒利誘,二沒威逼,心平氣和與你談,這畫押也得你自己來,我又不能代勞。當然,言而無信的小人常有,一諾千金的大丈夫難求,我只當遇人不淑,反正你也不是第一個?!?/br> “你個混球蛋子,給老子賣弄學問,就你嘴皮子厲害。行行行,咱走著瞧,打不出讓老子滿意的大刀,你就等著吃鐵吧?!?/br> 李鐵氣哼哼奪過了文書。 “夫君!” 一聲溫柔的輕喚,自外頭響起,如上等的春露甘甜滋潤,尤為沁人心脾。 只是短短兩字,入了李鐵的耳,只覺渾身酥麻,高漲的怒火也在頃刻間消散殆盡。 李鐵呆愣愣轉過身,但見門前站的女子摘下了笠帽,露出了一張如雪如玉的美人臉,水潤潤的杏眸靈秀異常,仿佛那畫上的玄女娘娘,一顰一笑,直叫人骨酥腿軟,回不過神。 腦子就似生了銹的廢鐵,再也轉不動了。 周謖瞥了眼男人蠢樣,眉頭微擰,起身迎向小嬌娘時,又舒展了開,伸手將立在門口不動的小婦人拉了進來,帶到方才自己坐過的位子。 “怎地這時候來了,大熱天,莫曬壞了?!?/br> 周謖拿起自己用過的黑瓷碗,給周窈倒水。 周窈接過杯子,捧在手里,卻是看向仍呆楞著的男人。 “有勞師傅費心了,我夫初來乍到,若有不懂,或是做得不好,您多包涵?!?/br> 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又是這般的仙人兒,李鐵哪有別的話能說,止不住道:“不費心,不費心,應當的?!?/br> 周窈亦是頷首:“師傅客氣了?!?/br> 周謖走前兩步,擋在二人之間,撿起李鐵掉落在地的文書,又把桌上的紅泥盒子拿起,舉到李鐵面前。 “若無異議,可以摁個印了?!?/br> 周窈聽見了,探出個小腦袋問:“摁什么???” 周謖張口就道:“李師傅是干大事的人,我們正合計著做一樁大買賣?!?/br> “這樣啊,好厲害?!敝荞盒趴诳淙?,也是不眨眼。 要干大事的李師傅登時飄了,指頭沾了紅印,就往文書上摁。 周謖查看了一眼就把文書折了又折,收好后就要領著周窈到里屋坐坐,里頭更涼快。 周窈有些遲疑:“你不干活了?” 周謖渾不在意:“有李師傅在,他歷害人,一個頂倆?!?/br> “了不得呢?!敝荞后@詫道。 “是的,自去歇著,有我在,沒事兒?!?/br> 李鐵猛拍胸口,黝黑的面龐便是紅透了,也不怎么能瞧得出來。 然而,等到一對金童玉女般的壁人進了里屋,布簾子落了下來,腦門子發熱的李鐵也跟著清醒了過來,懊惱得又是捶胸又是頓足。 老天不公吶,為何那般陰險油滑之人,會有如此天仙般的媳婦兒,而他年近三十,還在打著光棍。 簾子一放下,周窈斂了笑,想離男人遠點,卻被他一把摟住腰身,湊過來就要親。 男人身上汗味重,卻不難聞,可身上炙熱得跟燒紅的鐵塊似的,周窈實在受不住,拿手擋開他湊近的俊臉。 “夫君又在外頭誆人了?!?/br> 周窈亦是個中受害者,深有體會,對外頭那個憨頭憨腦的鐵匠,亦是深表同情。 娘子不讓親,周謖就非要親到,不僅要親,還要多親兩口。 “娘子又不會說話了,何為誆,為夫那是以理服人?!?/br> 好一個以理服人。 老周家四口人,都沒這外來婿一人加起來臉大。 周窈坐到竹椅上,不想理男人了。 周謖靠著椅子,握住女子瘦削雙肩將她轉過來正對自己,上下打量。 “為夫這會兒又乏又餓,你就沒帶些吃的?” 別人家的娘子,哪是這樣,空手而來,還甩臉色。 周窈這會兒又笑了:“原本有的,不過爹不讓帶,說你就該餓著?!?/br> 話語間,一股子揚眉吐氣,大仇得報的矜嬌味兒。 小娘子笑起來甚美,周謖愛看她這般笑,也不計較她話里的幸災樂禍,亦是揚唇道:“我餓著,你就這般開心?” 哪家娘子如她這般,動不動就到老丈人那里告自己男人小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