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拯救黑化仙尊 第55節

    對方動作微停,沒有應話,繼續掃地?;嘎闭f:“還不知道恩人姓名。敢問閣下何人?”

    屋子中寂靜了一會,墻壁邊傳來放東西的聲音,隨后,輕緩的腳步聲走到她身邊,在她掌心緩緩寫道:“我無名無姓,在此隨師父修行。師父外出采藥,我留在谷中看守?!?/br>
    桓曼荼了然:“原來是神醫?!?/br>
    旁邊人搖頭,在她手心寫道:“無名之輩罷了?!?/br>
    “能在一線天這種地方修行,怎么會是無名之人?!被嘎眴?,“神醫,你為何從不說話?”

    對方頓了頓,慢慢寫道:“我天生啞疾?!?/br>
    桓曼荼意外了一下,立刻說:“抱歉,我并不知道……”

    神醫按住桓曼荼的手,動作依然溫柔又從容:“無礙?!?/br>
    桓曼荼慢慢安下心。她大概猜出來,這是一個隱世修行的神醫。一線天遍地是毒也遍地是藥,如果醫術足夠高深,這確實是一個不錯的修煉場所。

    神醫將桓曼荼的身體放好,給她拉好被子?;嘎贝蟊犞鵁o神的眼睛,茫然一會,忽然費力轉向神醫的方向:“神醫,你救了我,我卻不斷給你添麻煩,真是慚愧。你費這么大力氣救活我,不是讓我作踐的,以后,我不會尋死了?!?/br>
    神醫大概沒有當真,桓曼荼尋死覓活那么多次,怎么可能說改就改。她這樣說,多半是為了降低他的防備。

    然而,桓曼荼說話算話,之后竟然再沒有尋死過。入夜,神醫例行給桓曼荼換藥。她的衣服一件件落下,露出身上交錯縱橫的傷疤。神醫沉默,桓曼荼以為神醫被嚇到了,不在意地說:“修煉之人,比不得深閨小姐,過招時難免磕磕碰碰,不過大多數還是在劍冢留下來的。這些傷是不是很丑?”

    桓曼荼眼睛看不見,無法得知神醫的反應。但是神醫在她后背仔細涂上藥膏,沒有一丁點親狎之意,然后鄭重將她的衣服拉起。神醫走到她面前,在她手心寫:“不丑,很美?!?/br>
    傷疤是勇士的勛章,但是對于女子,少有不介意的?;嘎毙α诵?,明明看不見,卻還努力望著神醫的方向,說:“謝謝。從沒有人說過我美,我的丈夫是世家郎君,姿容美儀,養尊處優,一雙手比我背上的皮膚都要細致。我從不敢在他面前露出身體,生怕他見了皺眉?!?/br>
    神醫正在給桓曼荼右手按摩,聽到這里,手指頓了頓?;嘎弊猿耙恍?,說:“你不用想如何安慰我,都過去了,我已經不在意了。我早就該明白的,他那樣的人,怎么會喜歡我。他出身富貴,姿容勝雪,天賦極佳,一生下來就被家族奉為珠寶,身邊圍繞著的也都是美人。論起姿色,我恐怕連他身邊的丫鬟都不如,我憑什么覺得自己能配得上他?他同意和我成親,不過是為了凌虛劍訣罷了?!?/br>
    神醫放下藥膏,執著地在桓曼荼掌心寫:“妄自菲薄?!?/br>
    桓曼荼笑了,她有記憶以來,實在少有這樣自然發笑的機會。原來,被人贊美、被人珍視是這種感覺。

    原來,容玠和桓雪堇這些年,都過著這種日子?;嘎痹洸环?,但現在她突然就理解了。平心而論,如果將來她有女兒,捧在掌心如珠似寶地長大,談婚論嫁時她絕不會讓女兒嫁給一個陰鷙偏執的不受寵庶子。容家不同意容玠和她的婚事,實在很正常。

    桓曼荼慢慢說:“最開始我得知自己永遠失去握劍機會的時候,痛苦得不能自已。但現在,我漸漸覺得也不錯。我其實沒那么喜歡劍,我之所以沒日沒夜地修煉,不過是為了爭一口氣罷了。曾經我有那么多執念,母親,父親,容玠,桓雪堇……其實現在想想,有什么好爭的呢。我娘喜歡的是那個失憶男子,桓致霖恢復記憶,她的愛人也就死了。她死前一直望著窗外的鳥,她討厭桓家大宅,她想離開那個地方,我為什么非要留著她,執著地將她的排位供奉到祖祠?不進去才好,清清靜靜離開。若有轉世,哪怕做一只鄉野的蝴蝶,也好過當他們的籠中雀?!?/br>
    “至于容玠和桓雪堇就更不值得了。明明我的母親才是正室,只因為我不是男孩就被休棄,另一個女人敲鑼打鼓進門,堂而皇之占據了我母親的院子、我母親的身份。后來桓雪堇出生,所有人都圍著她轉,我恨毒了這母女兩人,覺得是她們奪走了我的幸福。偏偏桓雪堇又長得那么好看,誰見了她都喜歡,反觀我,容貌普通,性格陰鷙,木訥寡言,簡直一無是處。我嫉妒桓雪堇,卻又不肯承認嫉妒,便用盡各種方式詆毀她。結果誰能想到,世事如此可笑,容晚晴也被休棄了?!?/br>
    “我當時高興極了,以為桓雪堇會落得和我一樣的地步,我們倆其實沒有差別。然而,她即便變成棄子,都有人寵著她,護著她。容家時不時接她過去住,桓家克扣她的東西,那就由容家加倍補上。她不嫡不庶,身份尷尬,不好說親,那就讓容家最出息的郎君娶她,保準給夠桓雪堇體面。憑什么呢?我到底做錯了什么,憑什么我要經歷狂風暴雨,她就可以永遠躲在避風港?!?/br>
    “我不甘心,便和祖母、父親自薦,強行把她的婚事搶了過來。容家和容玠知道的時候,一定在罵我不知廉恥吧。是啊,身為一個女子卻主動求婚,該有多不要臉。但別人看不起我又如何,我終究如愿嫁給了喜歡的人?!?/br>
    桓曼荼像是憋久了,一股腦將這些年的壓抑說了出來。這些話和母親的牌位不能說,和侍女不能說,和丈夫也不能說,最后,竟然只有一個萍水相逢的啞巴神醫愿意聽她傾訴。

    桓曼荼說完后,心里果然輕松很多。她嘲諷地笑了笑,嗤道:“然而,這是我有生以來,最后悔的一個決定。若能再來一次,我絕不會嫁給他。新婚之夜,我第一次穿那么漂亮的衣服,我多么想展示給他看,可他卻守在桓雪堇床前,任由我變成全城的笑柄;我進劍冢時,誰都知道這是九死一生的賭局,我這一去很可能再也回不來,他卻只顧著給桓雪堇采藥,完全不把我的生死放在心上;宴會時,明明是繼母下藥,明明是桓雪堇裝病,他卻想都不想跑來質問我。我在他心里,就這般卑劣?”

    桓曼荼說著情緒又激動起來,眼睛里漫上淚,焦點卻是渙散的,看著極讓人心疼?;嘎鄙钗豢跉?,控制住聲音里的哭意,說:“我這次出來,本是想和他解釋。他約我一個人到一線天,我二話不說同意了,壓根沒懷疑過他會對我不利。侍女走前提醒我小心,我聽到她懷疑容玠,還很不高興。結果呢,我的丈夫,我的meimei,聯手打了我一巴掌?!?/br>
    “他們在一線天埋伏,處心積慮殺我,桓雪堇甚至學會了凌虛劍法。我以為的那些溫情時刻,其實是他忍著惡心應付我,好從我口中套出凌虛劍訣??尚Π?,我竟還信了?!?/br>
    神醫手覆在桓曼荼右臂上,指尖冰涼,微微哆嗦,似是不忍?;嘎辈煊X到了,灑然道:“不用擔心我,我執迷不悟,活該落到這副地步。如今死了一次,我已經想通了?!?/br>
    神醫的藥中似乎有催眠成分,桓曼荼有些累,慢慢閉上眼睛,聲音又輕又飄:“我從第一眼見他就喜歡他,練劍是為了和他有共同語言,去參加宴會是為了看他。我和容家關系不好,唯有在宴會上才能看到他。但我木訥又不討喜,不知道該說什么,每次都看著他在宴會中心游刃有余,而我像陰溝里的苔蘚,見不得光。我喜歡了他那么久,最后能嫁給他,我不知道有多高興。但喜歡他實在太累了,我一次次鼓起勇氣,一次次失望。最終,喜歡消磨殆盡,剩下的唯有痛?!?/br>
    桓曼荼合著眼,臉頰靠到枕邊,嘴唇中輕輕飄出來一句話,像青煙一樣,一吹而散:“我不想再喜歡他了?!?/br>
    那天傾訴后,桓曼荼像是打開了心結,神情明顯陽光起來,連傷勢也快速轉好。她的眼睛雖然看不見了,但畢竟是修士,很快就適應了環境。她不再需要防備身邊的人,不再需要沒日沒夜修煉,不再害怕哪天醒來被家族拋棄,仿佛拿走了身上的大山,她眉宇間陰郁俱散,臉上時常帶著笑,和曾經判若兩人。

    桓曼荼身上的傷逐漸痊愈,但右手始終軟綿綿的?;嘎睆哪敲锤叩牡胤剿は聛?,右手被石頭貫穿,神醫找到她時骨頭都碎了。皮rou傷可以調理,但骨頭上的傷實在沒辦法。

    日常生活不影響,但使劍對強度、速度的要求都極大,她的右手握劍恐怕不行了。神醫給她拆了繃帶,沉默地在右臂上涂藥,似乎自責沒能治好她。

    桓曼荼經過最初的崩潰,現在已然想開,她眉目舒展,神態平和,說:“沒關系,我已經不在乎了。反正沒人等我,不妨就當桓曼荼死了罷。日后,我就是一個普通民女,桓家大小姐、凌虛劍法和我再無關系。那些打打殺殺的日子,就留給適合的人吧?!?/br>
    桓曼荼打定主意回歸民間,能不能練劍確實不重要了。但神醫卻很在意,他在她手心寫:“你為練劍受了這么多苦,真的不介意嗎?”

    “沒事?!被嘎辈辉谝獾匦α?,“我以前還喜歡過容玠呢,就當那些日子喂了狗,過好以后就夠了?!?/br>
    神醫似乎還想再寫,被桓曼荼反握住手,親昵地靠在他肩上:“大好的日子,我不想提那個人。我真的不喜歡他了,你不必耿耿于懷?!?/br>
    這些日子崖底唯有他們兩人,孤男寡女,換藥時又時常需要更衣解帶,兩人很自然就擦出火花。其實桓曼荼覺得在最開始的時候,神醫就對她有好感,要不然,誰會管一個陌生人瘋瘋癲癲、尋死覓活?

    她最艱難的那些日子,是神醫徹夜守著她,幫她療傷、接骨乃至洗澡穿衣。她體內毒素發作,痛的恨不得自殺的時候,是神醫緊緊抱著她,攔住她想要自殘的手?;嘎钡谝淮伪蝗诉@樣用心對待,慢慢的,她覺得這樣也挺好。

    桓曼荼靠在神醫肩上,無異于捅穿窗戶紙。神醫僵硬了一會,慢慢將手覆在她肩上。

    自此之后,兩人的關系突飛猛進?;嘎睍鲆恍┝λ芗暗募覄?,但更危險的,比如廚房,神醫還是不讓她靠近。神醫出去采藥時,桓曼荼會坐在門檻,曬著太陽,等他回來。

    今日神醫抓了一只飛鳥,回來給桓曼荼補身體。一線天滿地是毒,沒毒的恐怕唯有天上的鳥。神醫在廚房清理羽毛,桓曼荼也非要跟來,神醫沒辦法,讓她在后面待著,但是不允許碰刀。

    都過了這么久,他還是怕她傷害自己?;嘎毙闹袩o奈又感動,她便也如神醫的意,安靜地站在后面,和他說話。神醫是啞巴,往往是桓曼荼說,他聽?;嘎弊詮难勖ず?,每日能接觸的天地只有這么大,翻來覆去都是些瑣碎小事??墒巧襻t從沒有不耐煩,每次在她不好意思停下的時候,神醫就會在她手心寫字,說自己很感興趣。

    漸漸的,桓曼荼不像以前那樣敏感自卑,也敢長篇大論地說話了。今日也是一樣,桓曼荼絮絮叨叨地說著話,神醫把補湯燉好,起身時突然晃了一下,咣當撞倒旁邊的東西。

    桓曼荼聽到巨響,嚇了一跳,慌忙朝聲音的地方摸去:“神醫,你怎么了?”

    她手胡亂摸著,隱約在架子上碰到一柄劍?;嘎笔莿π?,本能多停留了一會。神醫走過來,把她的手握住,在她手心寫:“這是我師父留下的劍,危險?!?/br>
    桓曼荼終于感覺到神醫在哪里了,立刻把那柄劍拋開,專心在神醫身上摸索:“你沒事吧?”

    “無事?!鄙襻t把她的手拿下來,握著她離開,“這里有煙,你去外面等我?!?/br>
    桓曼荼還是不放心,他可是神醫,剛才為什么會突然撞到東西?但神醫執意將她推出去,桓曼荼拗不過,只能坐在廚房門檻上,態度鮮明地守著他。

    過了一會,神醫出來了,無奈地蹲在她面前:“都說了讓你先回房?!?/br>
    “我不?!被嘎眻剔值?,“你到底怎么了?”

    “昨日試了新藥,略有余毒,不妨事?!?/br>
    桓曼荼一聽,十分生氣:“你拿自己試藥?”

    “可能能治好你的眼睛?!?/br>
    桓曼荼一下子安靜了。她沉默了一會,忽然用力抱住神醫,說:“我們成婚吧?!?/br>
    神醫僵了一下,似乎是沒反應過來?;嘎蹦橆a靠在神醫肩上,悶悶說:“我曾經覺得我娘此生最大的錯誤就是救了桓致霖,但她死前說,她最后悔的事情,是和桓致霖離開山村。我以前不懂,只恨她不爭氣,但現在,我慢慢明白了?!?/br>
    曾經她喜歡容玠長相俊美,喜歡他光芒萬丈,喜歡他執劍時瀟灑意氣。但后面她發現這都是虛的,他長得再好看,笑容不會為她停駐;他家世再優越,遇到危機時永遠選擇家族;他修為再高強,也從來不會保護她。

    長相、家世、修為都是虛妄,不如選擇一個對自己好的人。十九歲時,她在選擇自己喜歡的人還是喜歡自己的人中義無反顧挑了前者,現在,她后悔了。

    她不知道神醫姓甚名誰,長相美丑,不知道他父母親人,身份如何,但哪有什么關系。他對她好,她也愿意和他永遠在一起。

    桓曼荼說:“我不想再回去了,以后,我們兩人就留在崖底,每日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像凡間普通夫妻一樣廝守。你說,好不好?”

    神醫握著她的手,手指幾度屈起,都沒法寫出字來?;嘎绷巳?,說:“你在介意另一個人嗎?桓曼荼已經死了,她和容玠的婚姻自動解除。從此以后,他只是我的仇人,再不是我的丈夫。如今我真心想嫁的人是你,美食華服、皮相家世都不要緊,只要我們兩人在一起就夠了?!?/br>
    說著,桓曼荼直起身,將全身僅剩的一點靈力凝在指尖,毫不猶豫割下一縷頭發。她握著那截青絲,說:“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今日我斷發明志,和容玠再無關系?!?/br>
    她手指放松,那截頭發失去依托,悠悠落在地上?;嘎弊鐾赀@些,像是了結一樁心事,微微笑著看向神醫的方向:“我們成婚吧,永遠廝守在這里?!?/br>
    神醫沉默了良久,在她手心一筆一畫寫,好。

    桓曼荼第二次婚姻,沒有婚禮,沒有賓客,沒有父母,只有天地見證。但她卻無比開心,遠比她第一次成婚開心。

    江少辭和牧云歸依然待在一片黑暗中,桓曼荼看不到的東西,夢境中自然也不會復原。他們就像聽一出啞劇,僅能靠夢境中的情緒波動來判斷故事進行到哪里。

    牧云歸慢慢頷首:“果然,我就覺得有問題??磥?,她話中的丈夫并不是指容玠,而是這位神醫?!?/br>
    江少辭垂著眸子沒說話,若有所思。

    桓曼荼求婚之后,神醫配出了治療桓曼荼眼睛的藥?;嘎鼻榫w高漲,無比配合治療。

    她眼睛纏上白紗,即便非常痛,但她臉上依然帶著笑,無比期待地說:“我的眼睛要恢復了,我馬上就能知道你的長相了?!?/br>
    神醫壓住她興奮的手,示意她不要亂動。

    但恢復時出了一點岔子,有一味藥不夠了,神醫出去采藥,桓曼荼蒙著白紗,坐在家里等他。她等了很久,從日暮等到月落星升,又等到太陽下山,還是不見神醫回來。

    桓曼荼默不作聲起身,從角落里翻出劍,跌跌撞撞往外走。神醫從不讓她碰這個地方,但桓曼荼知道,她落崖時的東西都放在這里。

    神醫不會不告而別,更不會讓她一個人待這么久。他久不回來,一定是遇到危險了。

    桓曼荼的眼睛還沒有完全恢復,看到的世界模模糊糊。她一狠心,直接將白紗從眼睛上扯下來。外面光線刺入,晃得桓曼荼眼睛疼。她強忍著痛,找到神醫最常去的地方。等她到了那里,發現神醫的竹簍落在地上,藥材散落滿地,他卻不見蹤影。

    桓曼荼心霎間涼了,立刻循著地上的痕跡,去找神醫。

    桓曼荼一路摸著石壁往外走。她眼睛本來就沒有恢復,在光線和毒物的刺激下不斷流淚,視線越來越模糊。她剛剛走出峽谷,就給一群人包圍了。

    對方握著劍,看到桓曼荼竟然還活著,一個個怒不可遏:“毒婦,你居然還敢出來!”

    桓曼荼冷著臉,說道:“我無意與你們糾纏,我只問你們一句,他人呢?”

    神醫一夜未歸,采藥的竹簍落在原地,而容家人正好守在峽谷外。此情此景,除了他們,還會有誰將神醫綁走?

    容家人同樣冷笑連連:“時到今日,你竟還死不悔改?,F在給你兩個選擇,一是死了給我們九郎君賠罪,二是將凌虛劍法交出來,我們饒你一條活路?!?/br>
    桓曼荼面無表情,手慢慢握緊:“就憑你們?”

    看來桓雪堇得到的并不是完整的凌虛劍法,要不然也不至于追到這里。如果他們沒有綁架神醫,桓曼荼將前十式給他們也無妨。反正她打算退隱,誰出名,誰得勢,和她有什么關系?但他們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將神醫牽扯進來。

    桓曼荼半年沒有握劍,再一次出鞘依然銳不可當。她右手不能執劍,那就換左手,反正她走出一線天就沒想過活著回去。凌虛劍訣畢竟是神階劍法,就算桓曼荼狀態極差,在完全不要命的打法下還是將容家節節逼退。容家發現桓曼荼眼睛不對,高喝道:“她眼睛看不清,用鏡子晃她眼睛!”

    霎間一道道明光閃過來,外面正是黃昏,但修真界有的是發光辦法,并不依賴太陽?;嘎北揪褪菑婂笾?,在強光的直射下,眼前很快泛起一陣陣光暈,人影晃動,虛影幢幢,壓根看不清臉。

    危機關頭,她只感覺到一股熟悉的味道從后面抱住她,替她擋住攻擊,然后用力將她推開?;嘎甭淙牒又?,費力掙扎,但還是被沖走了。

    這條河并不險,桓曼荼很快就找到淺灘上岸。她獲得自由,根本顧不得自己的眼睛,瘋狂往回跑。然而山崖只剩下一地狼藉,崖邊還落著大片大片的鮮血。

    桓曼荼看到那些血,險些暈倒。她不相信那是神醫的,她回到他們的小屋,執著地等著他。她等了很久,一直等到日落月升,秋去冬來,等到她的眼睛自然痊愈,能清晰看到小院的一切,也沒等來她的丈夫。

    他死了。又是因為她,死于容家之手。

    桓曼荼渾渾噩噩在一線天游蕩。有一天,一個邪修來崖底采毒,發現了她。

    邪修對她很感興趣,和桓曼荼做了一個交易。他有一本邪修法訣,練習這種功法有損壽命,但是可以飛快提高修為。

    換言之,用自己的壽命,來換取強大的力量。修為越高,死的越快。

    桓曼荼同意了。她在崖底閉關一年,飛快將修為提高到四星。她回殷城那天,桓家正在舉辦生辰宴?;钢铝氐莫氉討c生,桓家高朋滿座,賓客如云?;钢铝卮篑R金刀坐在上首,敬酒來者不拒。第三任夫人抱著兒子坐在旁邊,得意極了。

    容家作為姻親,也在慶賀之列。雖然容桓二氏的兩段婚姻名存實亡,但只要凌虛劍訣還在,容家就絕不會和桓家生疏?;钢铝匾娏巳莴d,也沒有提曾經那些齷齪事,只是笑著喝酒。

    歌舞升平,其樂融融,仿佛桓家那位死去的大小姐根本不存在?;钢铝貛妆葡露?,興致高起來,問容玠:“九郎君,你怎么清瘦很多,最近修行不順利嗎?”

    容玠垂頭抿了下唇,說:“多謝岳父關心,偶感風寒,無傷大雅?!?/br>
    桓曼荼死去兩年,容玠依然畢恭畢敬叫他岳父?;钢铝乜粗媲斑@個光風霽月的年輕人,心里頗為可惜。如果這是他的兒子就好了,可惜。

    桓致霖轉頭,看到桓雪堇坐在屏風后,溫柔嫻靜,巧笑倩兮。雖然同是他的女兒,但桓致霖不得不說,容玠和桓雪堇站在一起才叫般配。

    桓致霖乘著酒意,半是開玩笑地說:“曼荼已經走了兩年了,你正當年輕,遲早要續娶。如今有沒有中意的人?”

    容玠正待說話,身后大門忽然被人轟開。一排家丁像麻袋一樣跌入宴會,撞毀了許多酒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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