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3)
薛放離眉頭一動,你想自己騎? 江倦誠實地點頭,想的。 薛放離望他一眼,太危險了。 好吧,同乘就同乘,摔了一起疼,江倦把手給他,被拉著坐上了馬背。 第一次騎馬,江倦看什么都稀奇,他摸摸馬鞍,又扯了扯韁繩,薛放離問他:坐好了? 江倦點點頭,嗯。 下一刻,馬就動了起來。 顧忌著江倦,薛放離沒讓馬跑得太快,可它一動,江倦還是嚇了一跳,緊緊地攥住薛放離的衣袖。 又怕了? 我 這個又字就很討厭,江倦本來一心要往他懷里鉆,可敏感地捕捉到這個字眼以后,江倦就努力讓自己坐好,他故作鎮定地說:我才不怕。 是嗎? 薛放離輕笑一聲,低頭望著江倦攥緊的手指。 少年的手指生得白凈,指尖是漂亮的淡粉色,可他太緊張了,也攥得太用力了,所以指尖泛著白。 這有什么好怕的,江倦說,王爺,你就不能快一點嗎? 那就快一點吧。 手在馬腹上一拍,馬蹄踏開,馬匹奔跑起來,真的如江倦所愿快了起來。 可是它跑得太快了。 寬闊的草原上,馬在飛奔,江倦什么也看不清,只聽得見獵獵作響的風聲,他覺得自己坐也坐不穩,隨時會被馬甩下來,慌張地閉上了眼睛。 江倦不裝了,他攤牌了,王爺,太快了太快了,慢一點。 薛放離慢悠悠地說:不是你想快一點嗎? 江倦搖搖頭,再害怕也有借口,我讓你快一點,可你快了兩點。 把眼睛睜開。 你先慢下來。 他們在說話,風也在耳旁獵獵作響,馬揚開四足,猛地躍過水潭,嘩啦一聲,水花濺開,那一下懸空,江倦的心也提了起來,王爺 這一次,卻無人應聲。 王爺? 喊一次不應,兩次還是不應,江倦突然很慌。 比起馬跑得飛快,他更怕王爺不在,可想也知道,馬沒有停下來,王爺哪里也去不了,但是江倦聽不見他的回應,就是感到不安。 沒辦法了,深吸一口氣,江倦慢慢地睜開眼睛。 江倦仰起頭,結果薛放離也正垂眼看著他。 怎么了? 江倦與他對視,慢慢地擰起了眉心,他幾近指控地說:你聽見了,可是你不理我。 薛放離漫不經心道:是啊,本王聽見了,可那又怎么樣呢? 薛放離問他:你害怕? 江倦慢吞吞地說:嗯,我害怕。 薛放離:怕什么呢? 江倦:馬跑得好快。 薛放離緩緩地說:不對,你怕的不是這個。 馬跑得快,你害怕,所以你閉上了眼睛。 薛放離掀起殷紅的唇,嗓音很輕也很緩,好似誘哄一般地說:現在你睜開了眼睛,又是在怕什么呢? 或者本王應該問你在找什么? 第61章 想做咸魚第61天 他在怕什么呢? 他又在找什么呢? 江倦一怔。 他怕王爺不在。 他在找王爺。 我 我在找你。 統共只有四個字,江倦張了張口,卻怎么也說不出來。 馬還在奔跑,風聲也很大。 砰砰砰。 江倦又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好像比風聲還喧囂,也雀躍得毫無道理。 他們坐在馬上,掠過草原、越過山丘,在這一刻,世界好安靜,卻也好吵鬧。 嗯? 江倦不說話,薛放離耐心地等了他許久,才又緩緩地問道:為什么睜開眼睛? 不想說。 他就是不想說。 江倦吞吞吐吐地回答:不是你讓我睜開眼睛的嗎? 薛放離低頭望他,少年的長發在風中蕩開,他故作鎮定地坐直了身體,可手指始終抓著自己的衣袖,也始終抓得很用力。 有只手從廣袖中伸出,薛放離笑得意味不明,怎么就這樣嘴硬呢? 下一秒,他輕輕拂開江倦的手,也就在這一刻,手指陡然落空,江倦徹底失去了安全感。 王爺 抓不住王爺的衣袖,顛簸都好似變得劇烈起來,江倦下意識去抓他,可薛放離又存了心不讓他碰,江倦幾次都撲了空,他只好慌張地抱住馬。 看。 沒過多久,薛放離嗓音平穩地吐出一個字,江倦下意識抬起頭,結果這一看,他更不好了。 湖泊。 他們在奔向一處湖泊。 馬還在飛奔,絲毫沒有要停下來的意圖,而薛放離更是姿態悠閑,沒有任何叫停的意思。 江倦慌得不行,但還在努力安慰自己。 無論如何,王爺都不會讓馬沖入湖泊。 可是馬跑得實在太快了,他們離湖泊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空氣都好似變得潮濕起來,直到馬蹄一腳踩入泥濘之處,倏地一矮身,猛地一陣顛簸。 王爺,不要,你快停下來。 江倦忍不住了,快點讓它停下來。 薛放離問他:為什么要停下來? 江倦焦急地說:湖泊,前面是湖泊。 薛放離卻問他:現在肯說實話了嗎? 江倦一愣,抿了下唇,不吭聲了,薛放離見狀,遺憾地說:怎么辦,好像停不下來呢。 他的那些惡劣,在此刻顯露無疑,江倦仰起頭,怔怔地看著他。 怎么辦。 還能怎么辦啊。 王爺是故意的。 故意拉下他的手,不許自己再拽他的衣袖,也是故意不讓馬停下來,在嚇唬他。 因為 因為他不肯好好回答他的問題嗎? 因為覺得他嘴硬嗎? 那也不能這樣啊。 江倦莫名覺得委屈,不知不覺間,他濃長的睫毛暈濕一片,好似凝著露珠、含著水汽,眼尾也紅了一處。 這沒什么好哭的,也不值得哭一場,江倦努力忍住眼淚,可他還是想不開王爺怎么能這樣呢。江倦忍不住了,也不想忍了,沾在睫毛上的眼淚紛紛滾落,臉龐也籠上一層水汽。 薛放離動作一頓,韁繩一拉到底,身下的馬嘶鳴幾聲,終于停下了奔向湖泊的步伐。 江倦的眼淚一開始掉,就輕易停不下來。 薛放離盯著他看了很久,把他攬入了懷中,別哭。 江倦不理他,眼淚無聲地砸在薛放離的手指上,濕熱的一片,薛放離低下頭,指腹輕輕拭去江倦的眼淚,是本王的錯,不該嚇你。 也不該逼你。 江倦的睫毛動了一下,還是沒說話,薛放離又道:你就算不哭,馬也會停下來,本王舍不得讓你出事。 怎么會這么膽小呢。連一句實話,也不敢說。 江倦小聲地辯解:我不怕說實話,我只是 他只是好慌。 那是一種對江倦來說,極度陌生、又前所未有的心情。 悸動、雀躍,還帶有許多期待。 江倦發現,王爺不在,他會沒有安全感。 他也發現,他好像很依賴王爺。 可是他又隱約有一種直覺,這些隱秘的情緒不能深究,更不能袒露。 他討厭改變。 他也害怕未知。 江倦低下頭,喃喃地說:王爺,我就是膽小,我就是害怕,你不要再嚇我了 薛放離望著他,少年好似一只被嚇壞的小動物,蔫得都忘了自己還可以伸爪撓人他向來深受偏愛與縱容,可以肆無忌憚地發脾氣。 少年只是含著淚,可憐兮兮地請求,而他請求的語氣,又好似撒嬌一樣,軟得很。 指腹動了動,薛放離替江倦把被風吹亂的頭發拂至耳后,他漫不經心地說:嗯,不嚇你了。 江倦信了,那我們說好了的,你以后不能嚇唬我了,不然 不然日后你都自己一人睡,我才不照顧你了。 說得好似他照顧過薛放離似的,可實際上,真正被照顧的人反倒是撂出狠話的江倦。 才把人欺負哭,自然江倦說什么就是什么,薛放離應了一聲,嗯。 江倦滿意了。 不過有一件事情他還是耿耿于懷,江倦決定報復回來。 他一下抓住薛放離的手,薛放離眉頭一動,看向江倦,江倦很理直氣壯地問他:看什么? 王爺剛才不讓他抓衣袖,他就狠狠地抓他的手。 薛放離目光低垂,不多時,他反握住江倦的手,并緊緊地扣入指間,薛放離掀了掀唇,沒什么。 江倦對他的識時務很滿意,并鄭重地向他宣布道:以后我不拽你的袖子了,我要征用你的手。 抓起來更舒服,也更有安全感。 薛放離揚唇輕笑,可以。 事情終于了結,可江倦又發現了新的問題。 馬鞍太硬了。 即使鋪設有幾層軟墊,可大腿內側的皮膚本就最為細嫩,江倦又一路顛簸過來,被磨得厲害,也疼得受不了。 之前在專心害怕,現在一沒事了,江倦后知后覺地發現了不舒服,他不肯再騎馬了,讓薛放離把自己放下來。 這是在外面,江倦沒法查看,他只好郁悶地說:肯定磨破了。 薛放離瞥他一眼,嬌氣。 江倦覺得這才不是嬌氣,他為自己辯解,我又沒有騎過馬。 他們現在是在湖邊,回也回不去,江倦只好待在這里玩,緩一下再接著騎馬。 除了他們,湖邊還有不少人,都是御馬場的馬夫,知道來的是兩位貴人,這些馬夫不敢有絲毫沖撞,恭恭敬敬地行過禮后,繼續忙碌自己的事情。 看看他們,秉承著能坐著就不站著的原則,江倦坐到草地上,百無聊賴地薅著草。 忽然之間,噗通一聲巨響,有人落了水。 救命! 救命! 呼救聲響起,江倦愣了一下,抬頭一看,湖中落了一個人,水浪狠狠地拍打在這人的身上,把他推向遠處,他在湖中沉沉浮浮。 這種危急關頭,江倦根本來不及多想,何況他離這人最近,江倦下意識趴到岸邊,向這人遞來了一只手。 快拉住我。 水里的人朝他伸出手,可無論如何,他們之間始終隔著一小段距離,強烈的求生欲讓這人奮力向前,江倦也在小幅度地往前挪動。 沒過多久,手終于被抓住。 江倦才松下一口氣,正要喊王爺幫忙,可是他另一只撐在地上的手倏地一滑,也載入了水中。 這一瞬間,江倦人是懵的。 好在下一秒,有人及時拉住了他,薛放離面無表情道:救人。 弘興帝在御馬場,他的禁衛軍自然也分散在各處,護衛他與一眾來人的安全。即使薛放離不吩咐,禁衛軍也會救人離王妃可不比什么馬夫,他不慎落水,禁衛軍自然會第一時間營救,否則他們不止會被問責,甚至會被株連九族! 禁衛軍利索地跳入湖中,拖著江倦往前送,薛放離也在前面拉著他的手,沒過多久,江倦終于被拉了上來,可他什么都顧不上,只是拂去臉上的水跡,焦急地說:還有一個人,湖里還有一個人,快救救他。 他發話了,禁衛軍當然要搭救,嘩啦幾聲,禁衛軍游向深處,江倦坐在地上張望,可他看著看著,突然有什么兜頭甩來,隨之江倦眼前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見了。 他把完全罩住的,是一件衣袍。 薛放離裹住江倦,把他抱了起來,放在馬背上。 王爺? 江倦想拉下衣袍,可他的手才抬起來,就被按住了,薛放離上了馬,一言不發地抱住他,他一腳蹬在馬身上,馬踏開四足,重新奔跑起來。 回去的時候,馬跑得比來時更快,好似風馳電掣一般。 江倦也格外安靜。 馬跑得很快,但是他被抱得很緊,所以江倦并不害怕,可是他又感覺氣氛挺不對的,王爺好像有點生氣了,猶豫再三,江倦還是沒有扯下衣袍,老老實實地藏在下面。 只要他看不見,王爺就沒有生氣。 江倦落了水,渾身都濕透了,他的頭發、衣袖、衣擺都在往下淋水,馬在一路飛奔,水珠也在落了一地。 這是怎么了? 弘興帝還在與蘇斐月一同散步,見狀俱是一愣,汪總管打量幾眼,心中有了一分猜想,他擔憂地說:陛下,這一路都在滴水,可能是王妃落了水。 落水了?弘興帝皺眉道,快些喊幾個御醫過去。 汪總管領了命,急匆匆地走了,蘇斐月看著馬匹遠去的方向,久久沒有回神,弘興帝拍拍他的肩,駙馬,替朕跑一趟,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蘇斐月本就在擔心,當然不會推辭,他點頭應道:是,陛下。 江倦被抱回帳篷,放在了榻上。 燒水。 薛放離吩咐了一聲,江倦深吸一口氣,把衣袍往下拉一點,本想鬼鬼祟祟地偷看,結果視線一沒有阻礙,正對上薛放離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