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行的伙伴找不到她，以為她是偷懶去了。當日夜里，一個起夜的丫鬟發現了失蹤的小娥正對著古鏡梳頭，怎么叫也不搭理。后來跑到她面前一看，見她臉面烏青，眼珠子也丟了，舌頭垂下來掛到了下巴上，正歪著嘴沖她笑呢?！?/br>
    以芙默默地縮到褚洲懷里。

    “然后呢?！?/br>
    “那丫鬟碰了碰小娥的肩膀，卻沒想到小娥的頭咕嚕嚕地滾到她的腳邊，后來那丫鬟也瘋了。第二天早上的時候，兩人負責的宮道上都是血?！?/br>
    “那丫鬟還活著？”

    陳嘉麗搖搖頭，“哪能呀，她既是宮里謠傳的源頭，身上又沾上了不干凈的東西，皇上哪能讓她這么活著?！?/br>
    以芙楞了好半晌，“那小娥……”

    “那個丫鬟太晦氣，請大師作法燒了?！?/br>
    借著寬大的袖袍，以芙偷偷掐了一把褚洲硬邦邦的胸腹，“皇后宴請的葬花禮，我不想去了?！?/br>
    褚洲好整以暇地俯視著她，“然后呢?！?/br>
    “我……”

    “娘娘，能在這里碰上您，真是巧??！”汪公公的聲音尖細，由遠及近，一下下地頂著耳膜，“奴才剛受了皇上的委托，讓我給您殿里送東西去呢?！?/br>
    只因為以芙從前送的一碗蓮子羹，皇帝這兩日一直在討好她，只是以芙借著身子不適的源頭，一直避著皇帝。

    皇帝從前是沒賊心也沒賊膽，就因為她的一次示好，成了有賊心沒賊膽，一直往她宮里塞東西。

    “送什么？”

    “可不就是宮里面最近瘋傳的故事嘛！皇上怕你受了驚嚇，特地尋來大師開光的佛像送來！”

    汪公公甩了拂塵，掀開蓋在上頭的流蘇暖娟，露出了里面慈眉善目的青玉鍍金佛像，“這可是個寶貝，往后便能護娘娘的周全?！?/br>
    “那送去罷?！币攒酵抑?，“阿兄，你把我送回殿里面去嗎？”

    “娘娘，這可不行啊?！蓖艄玸ao頭，“皇上剛才與奴才吩咐了，要快些尋大人過去?！?/br>
    褚洲面色凝重，松開了她的手。

    旁邊，陳嘉麗默默地看著男子漸遠的背影，也欣賞著身畔女子的神情從一點點的信賴，化作無助與畏怕。

    “盼山啊?！币攒轿站o了盼山顫動的手，“我們平時回宮殿的那支路，好像就是小娥出事的地方?！?/br>
    盼山閉上眼，“娘娘，咱們換支宮道罷?！?/br>
    第16章 黑子 自尋死路，滿盤皆輸

    以芙性格孤僻，出門在外的大多時候只帶著盼山、飛寒，而不像別的宮嬪一樣，身后呼啦啦跟了一幫子人。

    這會兒，卻顯現出人多力量大的好處了。

    以芙指向前面，“正巧那幫端著佛像的奴才與我們是同路的，干脆和他們一起罷?！?/br>
    “娘娘這就錯了?！鼻厮鞙伛Z地垂目，明湛的雙眸里反射出花間晚露的冷淡，“奴才這等下人都是從爛泥里爬出來的，看過的見過的齷齪事可多了，哪里會對這種事有個忌諱。即便鬼見了這種人也是嫌惡，巴不得離遠些好?！?/br>
    盼山望著漆黑的宮道，心里也發怵，“秦公公說的不是沒有道理，那惡鬼見娘娘一團和氣，可不是專挑您下手嘛！”

    兩人神神道道的一陣兒，把以芙說得雙腿發軟，“那就依你們的意思，挑遠道走罷?！?/br>
    秦遂便“哎”了一聲，捻滅燈紗里的紅燭。

    “公公這是做什么？”

    “娘娘有所不知，這宮道上上下下共有七百二十一條，咱們去的這一條人煙稀少，被戲謔為‘黃泉道’?！鼻厮斓?，“且把蠟燭留著，待會兒再用也不遲?！?/br>
    甬道里涼風習習，好像有人在后頸跟兒吹起似的，時隱時現、時有時無。待鼓起勇氣扭頭去看時，只有空蕩蕩的一片暗色。

    以芙眼前蒙著一層縹緲的霧，什么也看不見了，“盼山，掌燈?！?/br>
    盼山忙應下。

    然以芙頭一回覺得這宮紗里的燈那么了無生趣，那么黯淡無光，好像也被無窮無盡的黑暗吞噬了，只留下一圈橘色的光暈。

    “這條宮道里住的都是什么人？”

    無一處宮殿點燈，無一活人蹤跡，只有一株老樹的影子在月光下彳亍獨行，愈顯得稀奇古怪。

    “只不過是閑雜人等，娘娘不必介懷?！?/br>
    以芙肯定道，“有人在哭?！?/br>
    不單單是一個人，好像有成百上千多人在哭嚎。有沙啞干裂的嘶吼，低低切切的啜泣，陰毒憎惡的咒罵，咯咯咯、嘻嘻嘻懸在上空。

    “娘娘既然知道了，奴才就不瞞了?！鼻厮煺?，“沿途走來的一條長道里的宮殿，里面全是被皇帝棄置的妃子?！?/br>
    “全都是？”

    “共計兩千三百七十六人?！?/br>
    “這么多人擠在這么幾座宮殿？！”

    “娘娘又錯了。這里的宮殿已經荒廢，不算宮殿，里面的人也已經不算得上是人了?！鼻厮齑竭呇鹨荒ㄐ?，“再者，里面有一位嬪妃是獨自待在一宮的?！?/br>
    “為何？”

    “似乎是得了失心瘋，天天嚷著要殺人，從前還拿刀砍傷過旁人，便被安置到這兒?！?/br>
    以芙一時唏噓，庭掖里的冷宮棄妃之龐大數目她是有所耳聞的，從前是被父母捧在手心里的高門貴女，卻為皇帝的貪婪無度償還了下半生的代價。

    “她們也算是可憐?！?/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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