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6)
凱特似乎沒有騙他,塞繆爾慢慢往棚架走去,和凱特的經歷一模一樣,他走到水箱正面,便看到了全貌。 塞繆爾本來就魂不守舍,腳步踩得極輕,現在則放到更輕,他眼珠仿佛更突出、眼眶更青黑,目不轉睛,滿面驚愕,他在龐大的水箱前緩緩蹲下,高聳的鼻梁已經近得蹭到了冰涼刺骨的玻璃。 塞繆爾將額心抵住水箱玻璃,手也撐在兩邊,嘩啦啦啦他走神的五感這時才回到身體內,才發現一直暴雨傾盆,剛剛一路讓他全身都濕透了。 人魚和塞繆爾不過隔著一層玻璃,它和塞繆爾一起窩在水箱底層,塞繆爾滿面痛苦,人魚卻恰好相反,柔軟的魚尾蜷起來,巨大的尾鰭覆著它的身體,讓它緊閉著眼酣然入睡,人魚的安詳甜蜜和塞繆爾的掙扎糾葛以一壁之隔成兩個極端。 是人魚,是人魚,難怪他失常成這樣,原來他迷上了一條海妖,少爺恐怕和他一樣,他們怎么是情敵,他們是難兄難弟! 塞繆爾抬起頭,就算親眼看到真相,可是對上少年這副睡顏,他內心還是涌出萬般柔情,癡迷地看著池硯。 池硯這會兒被迫穿了件上衣,某位人士吃了癟以后只準他露出條大尾巴,衣物泡在水里變得更柔軟更充盈,池硯暖色的頭發也散開,好像浮空一樣,塞繆爾被水箱里的景象沖擊得失語,良久才自言自語一樣問出聲:你到底是從哪來的? 池硯:zzzzzzzzzzz 塞繆爾有太多話想問它,可他怎么才能讓它聽懂?塞繆爾陷入了僵局,他根本沒有像凱特預料的看見人魚的真面目就幡然醒悟,反而恰恰相反,塞繆爾更糾結、更抓心撓肝。 一聲響亮的關門聲穿透暴雨,揪回塞繆爾的警覺,塞繆爾不必看也知道是誰過來了,他猛地從水箱前起身,遮擋水箱的簾子最多只能拉開正面一面,所以有三面都是被遮擋的盲區,塞繆爾保持冷靜,他貼著水箱,傾聽少爺從哪個方向過來,他就沿著水箱跟少爺繞,始終卡在盲區以內,將最危險便是最安全演繹到極致。 最終少爺也在水箱正面站定,收起傘丟一邊,靜靜觀賞著自己養的人魚,塞繆爾已經躲進了有屋檐擋雨的門廊里,光線照不到這里來,而且視野開闊,能將少爺和水箱里的人魚收進眼底,是最佳的窺視地點。 他居然會做偷窺這種事,塞繆爾控制不了自己,也許在見到人魚的第一面他就已經為它發瘋了! 少爺穿著睡衣,身上還冒著剛剛沐浴結束的淡淡的水汽,一動不動靜立著,雖然他表現得比塞繆爾淡定多了,但眼神掩飾不了對人魚的狂熱。 沒多會人魚轉醒,它長長的眼睫一睜開,水都晃出波來,少爺眼里出現了笑意,兩雙眼一對視,人魚的大眼也笑得瞇起來了,在這疾風驟雨里像春暖花開。 塞繆爾心里鈍痛,就算這人魚是蠱惑了少爺,他們之間的情感交互卻太默契,是真情實意,看不出一點弄虛作假,好像認識了很久一樣。 人魚立刻擺動尾巴,像條流暢細膩的流水線筆直向上,浮出水面,它趴在水箱邊緣向少爺招手,少爺便踩上茶幾,一站上來,人魚就伸長手臂抱他,還想親他,少爺故意別開臉躲避,激起人魚的好勝心,誘著它大半個身子都爬出了水箱邊緣,壓在少爺身上,讓少爺再也躲不了它。 塞繆爾覺得少爺是故意演給他看的,讓他看看人魚有多依戀他,叫他趕緊灰溜溜地滾開。 塞繆爾同時想到很多邪惡的傳說,都是關于人魚吸取男人精氣的驚悚故事,他瞪著人魚的舉動,想看出它迫害少爺的意圖來,如果真是這樣,塞繆爾會感到心理平衡,而不是一個偷窺情人相愛的可憐蟲。 他眼睜睜看著人魚怎么樣地親少爺開始只是單純啵出聲的一個吻,天真得要命,但人魚發現少爺不像往日一樣熱情,又被激將了,追著少爺吻他。 不管塞繆爾抱著什么偏見去看,這也只是一個纏綿的吻,哪和迫害沾邊。 少爺干脆順手把人魚拖出來,魚尾真是柔若無骨的稀罕物件,少爺抱它,它就用尾巴纏少爺的手臂,晶瑩剔透的碩大尾鰭擁住少爺的肩膀,還用尾鰭的尖端劃拉少爺的面龐,不僅僅是它看著少爺的表情滿是愛意,連尾巴尖也在詮釋愛意。 塞繆爾意識到,他對少爺和人魚負面的猜想跟小丑一樣可笑。 * 你抱我出來干嘛?我這么黏糊,你澡不是白洗了。 傅奕瀾又用上他的經典回答:我樂意。 池硯雖然段位過低,但是傅奕瀾的小表情小細節他可以第一時間看出端倪來,比如現在這種冷靜過分、熱情減少、眼里帶狠勁、嘴角帶一點點微笑的樣子,就表示傅奕瀾悶著使壞呢。 你怎么了?你想干什么壞事?嗯?你往雨里走干什么?? 傅奕瀾不僅往雨里走,還拎了把椅子一起走,池硯害怕掉下去,尾巴緊緊纏住傅奕瀾,雨水鋪天蓋地,他本來就濕的,傅奕瀾頭發全因為雨水塌下來,渾身淌水,也成了落湯雞。 傅奕瀾把椅子放在無遮無攔的后院正中間,抱著池硯坐下,池硯立刻松開他手臂,尾巴一路滑下去,蹭進傅奕瀾腿間,隨便選了條長腿纏起來。 他們被雨淋得融為一體,池硯不知道傅奕瀾發什么神經,雖然傅奕瀾有被淋得腦子進水的風險可能已經進水了,但他身為離奇古怪水生動物,很喜歡大雨淋在身上的感覺。 平時和傅奕瀾呆在一起總是處于缺水狀態,渾身都難受,現在問題迎刃而解了,他既可以保持全身皮膚濕漉漉滑溜溜,還可以抱著傅奕瀾。 但是嘴上要抱怨兩句:你傻逼了嗎? 傅奕瀾早看穿池硯的真實想法,池硯老是把心情擺臉上,這么沉浸地黏著他,尾巴纏他纏這么緊,還一臉享受,他罵他傻逼只是習慣性禮貌禮貌。 傅奕瀾沒點穿池硯,淡淡道:這樣舒服,淋著吧。 池硯有點擔心:我是舒服,你不會淋感冒吧? 傅奕瀾哼一聲:我有這么挫嗎。 池硯便不多嘴了,反正他多嘴也沒用,他不聽話傅奕瀾拿他沒轍,同樣,他也別想讓傅奕瀾聽他的話。 你干嘛突然搞情趣。 這也叫情趣? 池硯嘿嘿地笑,大雨傾盆,衣服都像不存在了,一冷一暖的熱度毫無阻攔互相滲透。 怎么不是情趣,還挺浪漫,你受什么刺激了,這么土的人居然懂起了情調。 傅奕瀾不理他。 池硯想讓情調也升級,貼著傅奕瀾耳畔低語:而且挺色的。 傅奕瀾收緊手,氣息拂在池硯皮膚上,池硯笑著躲來躲去:那你可以再色一點,別躲,你不是最擅長色了。 我不擅長!我不色,你色! 池硯,我過兩天要出門了,你得好幾天見不著我,你現在不跟我色,你會后悔的。 池硯肌rou明顯收緊了,喉嚨也發緊:你要去處理你的事了? 嗯。這回你別再變了法地跟著我,在家等我,三天之內回來。 傅奕瀾觀察池硯,要是胡攪蠻纏,他就繼續一番苦口婆心的嘮叨,結果很意外,池硯乖得厲害:好吧,我這樣子跟著你只會添亂,我等你就是了。 傅奕瀾感嘆:不容易,你終于長大了。 我本來就又成熟又體貼,幼稚的是你好吧,像小孩一樣爭風吃醋! 一說爭風吃醋傅奕瀾就冷笑來勁,他現在可不是還在爭風吃醋。 傅奕瀾激將他:池硯,你跟我色不色?不色我回去睡覺了。 別!別回去,這么有情調,你想睡大覺?!不愧是你! 這么有情調,你還不抓緊時間? 池硯真沒見過這么狗逼的攻,自己不主動出擊,逼自己的受色來色去,攻界奇葩魁首。 池硯只能乖乖就范,挫敗地嘟囔著:我色我色就是你可真他媽不要臉 傅奕瀾仰起頭,后頸枕到靠背上,腿倦怠地伸出去,姿勢像個享受的大爺:你怎么一邊色還一邊罵人? 就罵人。 傅奕瀾只笑。 池硯伺候著這狗逼,心里有了計較,試探傅奕瀾的口風: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到底在忙活什么?你看我本來是要穿來穿去裝逼打臉來著,額,雖然有你這種王莽在沒什么生物能讓我打臉 傅奕瀾心情不錯,也或許是塵埃落定的緣故,終于,他愿意向池硯泄密:你就當成修復秩序吧,有東西滲透進這些世界,它想讓世界混亂,無序,毀滅,自己則從中壯大成長,直到讓蕓蕓眾生成為它的祭品。 池硯回想起他穿的這些世界,經歷過鬼畜的系統、強得像世界末日一樣的蟲子、自己也變異過,媽的,這不是:邪神入侵??搞半天是克系?!我以為只是裝逼打臉的世界??!媽啊太恐怖了,果然我還是什么也不知道的好 嗯哼。 那你算成功了沒有? 你要問我們成功了沒有,像我這樣的人有很多,我一個人怎么完成得了?個人英雄主義是扯淡,池硯,少看點拯救世界塑料商業片。 池硯驚了:哇,想不到,像你一樣的龍傲天還有很多!你一個都夠狗了,居然還有一群,真可怕,想一想,比起邪神還是一群陰比更可怕。 龍傲天就應該干龍傲天的事,龍傲天難道光裝逼嗎?我們犧牲了不少人,世界也被毀了不少個,但是總的來說,大家能力有限,但聚集起來,足夠抗衡,我們快成功了。 你們怎么知道你們要干這個? 生來就知道,生來要當畫家的人,就算剛開始找錯方向,但他總有一天會拿起筆畫雞蛋,然后發現自己他媽的適合干這個,這叫宿命論。 現在在池硯眼里,傅奕瀾閃閃發光,還有點讓他膜拜,比起多么強的龍傲天,心里懷著崇高的理想還有犧牲精神更讓人欽佩,池硯向傅奕瀾獻一吻:沒想到,你這么偉大啊,我只有戀愛腦,只想和你談戀愛怎么辦? 什么偉大不偉大,我也戀愛腦,大家各司其職,你就是來讓我開心的,沒事色給我看,愛我到不可自拔,黏著我跟著我,在我眼里你比一百個龍傲天強多了。 咦,這什么怪話。 傅奕瀾笑起來:一百個龍傲天能像你一樣讓我shuangma? 池硯沒跟他斗嘴,臉蛋枕在傅奕瀾胸口上,魚尾蹭來蹭去,眼神沖傅奕瀾冒鉤子,傅奕瀾強迫自己把你這該死的妖精咽回去,池硯會嫌土味,可他真的是該死一條妖精,命都想給他這樣,還是土話傳情。 既然你這么大義凜然,這么充滿正義感,我勉強原諒你的不要臉了,甚至給你一點獎勵~ 池硯笑盈盈地盯著傅奕瀾,手里開始扯傅奕瀾的睡衣腰帶,傅奕瀾挑起眉毛,美滋滋地等著好事降臨,讓大雨給他們烘托情場,渲染氣氛,促進生命大和諧。 傅奕瀾像個黃花閨女一樣隨便池硯采擷了,不再看池硯,嘴里催著:快點給獎勵,動作快點。 眼瞳直勾勾移向門廊,挑釁、全盤獲勝地盯著陰暗里站立的塞繆爾。 第104章 人魚10 塞繆爾第二天掛著更深更重的青眼眶、眼布血絲、聲音嘶啞, 質問傅奕瀾:你心里應該清楚人魚在誘惑你,難不成短短幾天你就對它產生濃烈的情感了嗎? 傅奕瀾眉毛全挑起來了,眼神真十分犀利, 你說無往不利的傅哥撞上這么個驢一樣死軸的情敵玩意兒, 他還不能動手削他, 甚至大發善心給他看看池硯發嗲的福利, 當然只給瞧了個開場, 過程把池硯抱回去獨占了, 如此處心積慮, 文明到跟情敵保持距離, 竟還往他槍口上撞, 釘子撞釘子, 自找的頭破血流。 畢竟傅奕瀾頭鐵。 傅奕瀾壓著火:你見過他幾面?你自己饑渴下流,責怪他長得好看? 塞繆爾一下被戳穿心結, 痛苦地捂住臉:是,不管它是不是怪物, 它是先跟了你, 我怎該動歪心思 傅奕瀾心想, 孺子可教, 勉強有點覺悟, 趕緊滾。 塞繆爾抬起頭,眼瞳都喪失焦距, 眼眶本就深邃,眼神的昏暗眼眶的青灰讓他眼睛一道都仿佛墮入黑暗, 像抓救命稻草一般緊抓住傅奕瀾的手腕,被傅奕瀾一把甩開了。 塞繆爾并不計較傅奕瀾的惡劣態度,誠懇、幾乎到懇求:我可以代替你承受它的蠱惑, 這樣行嗎?讓我帶走它,你會恢復正常的。 傅奕瀾窒息了,原來不止是池硯的癡漢,還他媽是個雙標狗,我替你承受你老婆的蠱惑我拐走你老婆只為救你這綠帽子是我誠心誠意一針一線為你織的,請你笑納,世上的西門慶那么多,離譜的只有這一個。 傅奕瀾瞪著塞繆爾,久久不發一語,把塞繆爾的希望吊得高高懸起,突然笑了幾聲:瘋子。 扭頭就走。 塞繆爾看著傅奕瀾這不近人情、姿態高傲的背影,攥緊拳頭,他不怕少爺罵他,甚至動手也不要緊,他可以站著給他打,畢竟他在奪人所愛,但他受不了被蔑視,被無視,好像他不過是隨處可見的空氣。 塞繆爾決定換一個突破口,他不該對一個軟硬不吃的角色軟磨硬泡。 * 暴雨終于消停了片刻,但烏云沉甸甸地堆積著,隨時可能漏雨。 凱特四人趁這罕見的放晴,趕緊備馬車回家去,他們不可能真的在少爺家困一個多月,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尤其是三位男士的工作任務,現在已經積累成山了。 傅奕瀾做東道主,十里相送,面帶笑容,主要盯他這位奔著趕著要給他戴綠帽的情敵,看著塞繆爾陰陰郁郁坐進馬車,遁入渺茫的霧氣,笑容立刻斂了,翻了翻眼睛,以一句優美的家鄉話作為本場鬧劇的收尾:想屁吃。 轉身回房,大門嘭一聲緊閉,將秘密封鎖在這灰暗的宅邸。 * 閑人滾蛋,池硯和傅奕瀾步入雙人蜜月期,他見不得人是真的見不得人,不管在哪都得和傅奕瀾貼貼,人說小別勝新婚,他這新婚已成破爛老夫夫,想不到憑傅奕瀾一己之力越饞他越上頭,熱戀期經久不衰,硬是扯著池硯又雙叒叕蜜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