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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還來得及?!辈骄殠焼÷暤?,“你此時回頭,還來得及?!?/br> 周望閉上眼睛。 來不及了。 事到如今,一切,都來不及了。 此時的北狄人,已經通過他給的密道,在京郊現身;那條密道經過秘密挖掘,早已不是能帶走白有蘇一人的羊腸小徑,它可以陸續通過十萬大軍…… 來不及了。 都來不及了。 就算步練師說的是真的,那又怎么樣? 周望已經一無所有了,這天下人的生死,與他又有何干? 大家一同死去,倒也不失圓滿??! “一派胡言!”周望睜開眼睛,眸光寒冷無比,“來人,割去令公的口舌!” · · 叛軍左右聽命上前,中書侍郎大聲叫道:“你怎么敢——?。?!” 這位和氣的胖大人,像是一頭發怒的野牛,惡狠狠地沖撞向叛軍! 步練師大驚失色:“謝大人,不妥?。?!” ——能在周望身邊待著的叛軍,那必是高手中的高手;遠不是你我這等身手,可以輕易反抗的??! ……滴,答。 步練師瞳孔驟然一縮:“……” 晚了,晚了,都晚了。 中書侍郎的胸腑上,探出一道凜凜的刀尖來。 步練師踉蹌著倒退一步,眼里浮出晶瑩的淚光。 中書侍郎看向步練師,一張和善的圓臉上,滿是疼痛的冷汗;他張了張口,似乎要說什么,但只嘔出了大口大口的鮮血。 步練師顫聲道:“謝大人,謝大人……” “……”中書侍郎嘶聲道,“令公,你看我……” “像不像……林尚書啊……?” 他步伐一晃,轟聲倒下,恍若山崩。 步練師愴然坐倒,淚如雨下。 . . …… “起碼是穿著官袍死的?!敝袝汤傻故强吹猛﹂_,這個胖大人向來都是樂天派,“哎,九泉之下,我們說不定能碰見林尚書……” …… · · 含元殿內,鴉雀無聲。 所有重臣,緩緩站起。這些人,皆是當朝泰斗,皆是一國柱石。有年輕的,有老邁的;有憤怒的,有悲傷的;有凜然的,有瑟縮的。 但是都站了起來。 “逆賊,”秘書省大監明玲慢聲道,“這間含元殿里,只有大朔的臣子,沒有鄙陋的小人?!?/br> 周望沉默片刻,安靜得像一具死尸;但他隨即笑了起來,笑容癲狂,形容瘋魔: “好、好、好?。?!哈哈哈哈哈哈哈——?。?!” “好一個正人君子!好一個社稷砥柱!”周望像是在大笑,又像是在大哭,“你們這些賢臣,忠臣,直臣……怎么在我李家冤聲震天、亡魂無數時,沒有一個站出來的?” 他笑得全身發抖,伸出手指,一個個點過去: “你們這些人,諂媚我的,討好我的,見風使舵的,落井下石的……你以為我都不記得了?我冷眼瞧了朝堂二十年,你們這些人的嘴臉,在我眼里早就窮形盡相??!” “少在我面前裝正人君子?。?!” 周望笑得聲音嘶啞,恍惚間有了哭腔: “你們還真以為……我不敢把你們全殺了???” 周望揚手一揮: “動手!——步練師最后一個殺,我要讓她好好看著,每一個人的下場?。?!” 一道女聲突然喝來,纖細嬌嫩,恍若黃鸝急鳴: “且慢!” · · 步練師回頭望去。 暴雷如鑼,瘦雨如針。大雨彌天下,染血宮階上,靜靜地立著一道窈窕的身影。 ——言眉。 言眉的神色比這場大雨還要凄冷。她脫簪披發,一身縞素,倒提著一柄明黃色的長劍,整個人就像是一道孤冷筆直的劍鋒。 是言眉。 言家兒女,才有這般,凌然之態。 周望眼皮一跳,臉色兀地沉下來: “盈盈,你來做什么?” 唰——! 言眉猝然抽出長劍,劍身掠起一道驚電,乍然間像是一道奔雷掃過大殿;這是一柄絕世的好劍,這是一把御賜的寶劍,此乃—— 尚方劍。 上打昏君,下斬佞臣?;蕶嗵卦S,先斬后奏。 “盈盈,你不會用劍?!敝芡谅暤?,“快點放下,別割傷了自己……” 言眉手提此劍,向他走來。 叛軍見狀,唰然亮出兵器,凜凜對著言眉。 周望揚聲道:“別傷著她!” 言眉視眼前刀兵為無物,徑直撞上叛軍的刀口;叛軍聽從周望的命令,只好讓開了一條路。 言眉靜靜地向周望走來。 周望看著言眉的眼睛,神色震驚又茫然:“你要殺我?……就連你,也要殺我?” 言眉冷冷地看著他。 周望猝然上前,劈手奪下尚方劍。他的身手太好了,言眉在周望面前,根本毫無反抗之力,只能被他攥著手腕xue道,吃痛地跪倒在地。 周望把尚方劍隨手一扔,用力掐著她的脖頸,迫使她看向自己: “盈盈,盈盈,你也要殺我?——你也要殺我嗎???!” 言眉艱難地看著他,神色卻是無比的譏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