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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她的摯愛親朋、故交好友、步氏親族里,一個、一個、一個地殺,直到步練師人肯出現為止??! 是以,步練師大大方方地出現了,省得周望再走一道血腥的過程。 步練師淡淡地覷著周望。 薄將山生前,與周望是好友。周望高大英俊,氣質陰冷,與薄將山,確有幾分相似。 如今周望起兵謀反,控壓群臣,鳳眼里盡是血絲,神態反而呈出一股愉悅來,整個人像是從地府里爬來的惡鬼,瘋魔無比,癲狂如斯。 他怎么能不快意? ——周望謀反之心多年,籌謀此刻已久,如今事成過半,他怎么能不快意? “今日有勞令公,”周望笑道,“請您親自秉筆,寫傳位詔書?!?/br> “陛下在哪里?”步練師寒聲道,“按大朔禮制,傳位詔書,當由……” 周望嘆息道:“殺?!?/br> ——唰! 刀光掠起,恍如雷霆! 叛軍手起刀落,一位中書舍人,身首當即分離,飛血直濺蟠龍大柱! 步練師臉色一變,厲聲急道:“周云訖!你這般殘暴不仁,還想令群臣臣服???!” 周望半身染血,朗聲大笑,形容癲狂: “步薇容,你倒是告訴我,我今日所作所為,與我父皇有何不同???!” ——當年我的好父皇榮登大寶,不也是血流千里,天下縞素?! 他不殘忍?他不冷酷?他不暴虐? 我的好父皇,當朝天子,殺的人那才叫多?。?! 我的母后,周泰的發妻,被他逼得自縊而死! 我的外祖父,周泰的恩師,被他一杯毒酒賜死??! 我的母族,當年全力扶持周泰上位的太乙李氏,更是滿門抄斬,一個不留?。?! 而我—— 我,太子,周望,周泰的長子,當朝天子的骨rou。 被他逼得與兄弟相爭; 被他逼得與親朋內斗; 被他逼得冷眼旁觀李家的衰弱,更被他逼得連自己母親的喪事都不能痛哭??! 周望看著步練師的眼睛,笑容愈發地快意放肆: “步薇容,你的祖父,也是被他逼死的,你忘記了?” 當年步九巒,怒斥逆賊周泰,既而拔劍自刎,你忘記了? · · 步練師看著周望,眼底發紅,嘴唇顫抖。 她嘶聲道:“太子殿下?!?/br> “我們兒時一同在紫宸殿……陛下教我們如何處理政務,如何批改公文,如何應對群臣……你忘記了嗎?” 周泰教你治國,周泰教你理政,周泰教你如何斡旋在世族之間,周泰教你如何平衡好各方利益,周泰囑咐你要成為一個賢明仁慈的君主…… 你都忘記了嗎? 太子殿下,你忘記了嗎? 周泰是你父皇啊…… 是他牽著你的手,是他帶你邁入朝堂,是他帶你見識這權力巔頂的風光。 他是你父親啊,你難道忘記了嗎? 周望逐漸安靜下來,像是淋著冷雨的猛獸,形容狼狽,戾氣深沉。 “步薇容,你不必拿父君之情壓本宮?!敝芡p眼血紅,逼視著步練師,“若是有來生……我不愿生在帝王家?!?/br> 我不愿當這個東宮太子,我也不愿做周泰的兒子。 步練師心底一寒,愴然閉眼。 周望走近步練師,垂首耳語道: “我與薄止,是手足之誼;我與盈盈,是夫妻之意。我不會害你,也不會動你的家人……只要你向臣服于我?!?/br> 聽到薄將山和言眉之時,步練師的眸光,水一樣晃動了一下;隨即她平復心情,面如寒霜,冷笑連連: “做夢!” · · 周望沒料想到步練師,竟也是這般頑冥不化,不由得怫然變色,低聲怒吼起來: “愚忠?。?!——步薇容,別為難我!我不想再殺一個棟梁之臣?。?!” “哈?!?/br> 步練師怒極反笑 ,好似金剛怒目,眸光灼灼如火,直直燒到周望心底: “我步薇容,一生只忠于大朔!誰當皇帝,我步薇容并不關心!” “但你看看你干了什么???!”步練師厲聲斷喝道,全殿的火燭都隨之顫動,“若是我猜得不錯,宮里這點兵,不是你周云訖造反的底氣吧?——你挑在這個時候,不就是為了和北狄人里應外合!” “北狄蠻夷,狼子野心!你以為攣骶可汗,會助你登上皇位?!——大錯特錯?。?!北狄人進宮的第一件事,便是把你殺了祭祀狼神! “從此大盜移國,朔朝覆滅,大朔的江山就是攣骶的江山,大朔的萬千兒女,便是攣骶的異姓奴仆?。?! “——這是亡族滅種之危,豈是你一家一姓之恩怨???!” 步練師聲嘶力竭,氣鳴自促,胸膛好似怒發的火山: “我大朔千萬兒女,豈會引頸待戮?到時候,自是文死諫,武死戰,士死國,婦死節!” “周望,你給我看好了,這天下的亡國之難,這江山的滅頂之災,都是因為你引狼入室!到時候,你我皆入黃泉之下;我倒要看看,你有何顏面見列祖列宗?。?!” · · 靜、靜、靜。 電閃雷鳴,暴雨傾盆。含元殿前血跡斑斑,步練師的怒斥回音不絕,周望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