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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靜、靜。 很多人都在想,大朔朝的國命,是不是要盡了? · · 猛風躁動,重云壓城。 步練師面色如常地在太微城當值。 中書省鴉雀無聲,舍人們面面相覷,都默默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起碼是穿著官袍死的?!敝袝汤傻故强吹猛﹂_,這個胖大人向來都是樂天派,“哎,九泉之下,我們說不定能碰見林尚書……” 步練師面無表情地看他一眼:“好笑么?” 中書侍郎訕訕地收聲:“哎……” 步練師以袖掩口,笑了起來。中書侍郎和中書舍人們面面相覷,都跟著大笑起來,其中更有鶴發白須的老夫子,不顧儀態,縱聲大笑,雙目飲淚。 文死諫,武死戰。太微城的這群文臣,最硬的也只剩下一身骨頭了,到底有什么好怕的呢? …… 幼娘進來的時候,瓔珞正命令侍女,把白綾懸在房梁上。 若是上京失守,帝都淪陷,北狄入城,瓔珞便懸梁自縊,捍衛周皇室最后一線尊嚴。 “——‘士死國,婦死節’?!杯嬬罄淅涞匕欀碱^,“本宮雖然下嫁沈家,但仍是大朔的公主。你不必多事?!?/br> 幼娘錯愕片刻,露出一個笑來,溫婉又謙和:“幼娘不來和公主說這些?!?/br> 幼娘側臉抬手一招,身后仆人次序而入,呈上清一色的兵器: “幼娘是特地來知會公主,沈府已經做好了死戰的準備?!?/br> 瓔珞愣了愣。 瓔珞扭過頭去,悶悶道: “……我好像知道,沈鈞那廝,為何這么喜歡你了?!?/br> …… “娘!娘!——” 周瑾急急地追了出來:“母妃??!” 戚英銀鎧披掛,鐵靴霍霍,倒提長/槍,朗聲怒道:“不必再攔我??!我戚家兒女,浪里白龍,哪里做過縮頭烏龜?!都說北狄胡兒善戰,那我戚英親自去會會!” “不是,不是,”周瑾急得直咬舌頭,“兒臣是說——” ——吱呀! 吳王府大門霍然敞開! 戚英和周瑾齊齊一愕,一同轉過頭去。吳王府仆從率先反應過來,齊齊跪了一地: “吾皇萬歲萬萬歲——?。?!” 周泰站在門口,臉色淡漠,負手而立: “愛妃,要去哪里?” 戚英身著戰甲,不必下跪。她看著周泰,聲音嘹亮,不卑不亢地答了: “自是去殺胡虜!” 殺一個賺一個,殺一雙賺一雙! “不錯?!敝芴┬α似饋?,伸出手去,“正好,我們同路?!?/br> 戚英陡地一靜,面色愕然,怔怔地對上了,天子含笑的目光。 戚英恨了周泰太多年,怨了周泰太多年。 以至于戚英自己都忘記了,當年在皇家圍獵上,她戚英一馬當先,是天子策馬直追上來,把一朵石榴花簪在她的鬢角上。 當時的周泰,瀟灑恣意,明朗張揚,還真像一頭蛟龍,能破長風萬里浪: “巧了,戚少帥,你與朕同路?。?!” 他大笑起來,挽弓射箭,射落了天上的飛鵠。 當時戚英還是個少女,心說皇上確實有匹好馬,這馬蹄踏得真快,都快把她心跳踩碎了。 ……哦,是了,是了。 戚英心中恍惚,是她恨了太久,以至于都忘記了,她戚英曾經愛過他。 戚英伸出手去,握住了周泰的手。 “——陛下,”戚英低聲道,“北狄十萬之眾,上京兵力空虛,此戰必不可勝?!?/br> · · 周泰垂眼,眸光窅深,定定地看著她。 戚英愕然道:“陛下?” 周泰突然低下頭去,親了戚英臉頰一記。 ——周泰發起神經病來,比薄將山還要突然。戚英錯愕萬分,要不是手腕還被周泰攥著,她已經轉身想跑了:“……” 戚英惱羞成怒道:“陛下??!” “愛妃,寬心?!?/br> 周泰淡然一笑,氣度從容安定: “——‘夷狄,禽獸也,畏威而不懷德’。兵不血刃,遠邇來服,才是大朔天子要做的事?!?/br> · · 長樂十七年,永安帝周泰,攜賢妃戚氏,率五位重臣,親臨掖水南岸,直面北狄十萬大軍。 朔史記載,當時周泰一人上橋,與攣骶可汗會晤,斥責北狄不守信義。 當時上京兵力,僅有千余之眾;而周泰面對十萬北狄鐵騎,硬生生地罵出了百萬雄師的底氣。 步練師正在五臣之中。彼時步練師與同事對視一眼,各自掏出了備好的早點,邊聽邊吃,神色悠哉。 周泰罵累了,搶了步練師一個燒餅,張口咬了一大塊,在道德制高地指指點點:“攣骶邪,你還有什么話好說?” 攣骶可汗:“……” 這一代的北狄人,對大朔天子周泰,那是刻在骨里的畏懼。先前周泰率兵親征北狄,火神銃橫掃整個草原,伏尸百萬,血流千里, “風克勒”之名威震四方……這些風云往事,根本不遙遠,也只是十幾年前。 如今周泰寶刀未老,鋒芒遍隱,更先威嚴。 攣骶可汗站在歷史的轉角,面對天子的凜凜聲威,不由得驚疑起來: 周泰的底氣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