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當爹那些年 第54節
臺下聽戲的武將們交頭接耳, 與幽州百姓們關心著同一個話題:周誠到底知不知道表妹生的兒子并非他的骨血? 鄭標極喜市井故事,非要扯著定北侯論證一番:“這周誠做了烏龜王八,他自己到底知不知道?” 知道就是心甘情愿做烏龜八王, 不知道就是蠢鈍如豬做了烏龜王八, 總歸都落不著好。 烏龜王八·周誠本誠·定北侯:“……” 眾武將:“……” 眾人眼神微妙, 從定北侯臉上挪到鄭大人臉上,再挪回來, 來回往復,意味深長。 ——鄭大人你可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如果鄭標不是京里來的,不知定北侯府舊事,眾人都要懷疑他是故意給定北侯難堪了。 定北侯深吸一口氣, 壓下心里的狂怒, 陪著鄭侍郎聽戲, 盡力摒棄曲子里自己與周誠相似的處境,以緩解難堪。 可是鄭大人生來愛熱鬧, 看戲猶嫌不過癮, 還要拉著眾武將打賭:“來來來咱們押個注, 猜猜這戲中的周誠最后知不知道自己帽子綠了,替他人養兒子。本官押五十兩, 猜他不知道,戴了一世的綠帽子!” 臺下氣氛微妙,沉默在蔓延。 眾武將:“……” 瑟瑟發抖矣! 他們到底是押知道, 還是不知道呢? 遲鈍如卜柱,都罕見的沉默了。 鄭大人見眾人頗為躊躇, 猜測邊關寒苦, 眾將手頭不富裕, 于是親切表示:“押多押少都圖個快活, 不必拘泥于銀錢多寡?!边€向金不畏招手:“大公子接連被朝廷嘉獎,不如也來押一注?” 你可別說沒錢,本官剛送來的賞銀還熱乎著呢! 金不畏被當場點名,頂著定北侯殺人的眼光渾身都要冒冷汗了。 “我我……”他進退維谷,不知如何是好。 鄭大人最喜爽利少年,原來還以為大公子屢立奇功,定然英武豪邁,哪知道他吞吞吐吐還有些結巴,著急的連連催促:“大公子英雄少年,何必做婦人狀?來來來押一注,你是押周誠知道呢還是不知道?” 金不畏想押不知道,又覺得有影射自己之嫌;想押知道,還是覺得不大妥當,最后眼睛一閉丟了二十兩銀子。 臨時被鄭大人拉來做莊的副使、禮部的員外郎趙遠平道:“寧遠將軍,投注二十兩銀,押不知道!” 金守忠:“……”很好! 老子確實不知道?。?! 其余武將在鄭標的催促之下,有押了知道的,也有押不知道的,大家都來湊熱鬧,總算是替鄭侍郎把場子撐了起來。 輪到世子,她已喝的半醉,隨手從荷包里扔了五兩銀子過去,恰恰落在了知道。 鄭侍郎賭興高漲:“侯爺呢?押哪一方?” 定北侯:“……”老子踏馬哪一方都不想押! 老子只想殺人! 他憋屈又難堪,一口老血卡在嗓子眼里,吐不出咽不下,維護了大半輩子的面子好像被鄭大人扒下來扔在泥里踩不說,還往上面吐了兩口唾沫! 《銀簪記》終章,大將軍借故將嫡子逐出府,由庶子繼承家業,在他墳前,何蓮對著自己的兒子周瑕唱:“表哥他非你親父,卻待你恩義重,此后逢清明祭掃,除夕上供,念著些他的好,素蠟檀香、茶酒元寶、湯團糕餅、魚rou碗菜,須不得少?!?/br> 周瑕:“父親他不知兒非親子,兒定會奉他如親父,好教母親放心,四時的鮮果,八節的香燭,定不會少了他!” 周誠糊涂一世,迷了心竅認賊做子。枕上恩愛的鴛鴦,功名陣中的好漢,到最后不過都成了黃土隴中客,為他人做了嫁衣裳。 鄭侍郎興奮大樂:“來來來!賠錢賠錢賠錢!” 定北侯:“……” 一場接風宴,讓定北侯在幽州大營顏面無存,再聽楊力在宴后稟報,說是《銀簪記》近幾日在幽州城內很是火爆,觀者如潮,頓時面色鐵青,惡狠狠道:“給我查!看是誰在背后搗鬼!” 他疑神疑鬼,從竇卓到世子,及營中諸將挨個在心里過一遍,總覺得誰都有嫌疑,誰都沒證據。 竇卓自喪子之后便閉門不出,連營中事務也推拒了,在家哀悼獨子。近來他看步兵營亂的不成樣子,暫由沈淙洲代為掌管。 世子年紀尚小,他納蘇溱溱入府的時候還沒出生,當年舊事也無從知道,今晚一直在喝酒,大約對金不畏占了她的功勞到底有些介意,光顧著傷心了,連臺上唱什么都沒留意,宴散的時候都已經半醉,打著酒嗝半掛在親衛身上,被拖了回去。 卜柱太過魯直,柴滔乃是長子岳父,萬喻嚴厲坦蕩,理應做不出這種事情……到底是誰呢? 定北侯想破了腦袋,也猜不出《銀簪記》背后的人,卻總覺得四面鬼影幢幢,到處都是陰暗算計與嘲笑,避無可避。 ****** 金不語被黎英半拖半背帶回營房,遠遠看到門口站著倆人,似乎是獨孤默與京里來的禮部員外郎,走得近了才聽到趙遠平說話。 “真沒想到,狀元郎做了定北侯世子的小廝。獨孤默,你也有今日?” 獨孤默很是平靜:“趙遠平,你喝醉了!” “叫我趙大人!”趙遠平趾高氣昂道:“獨孤默,你以前在京里清高,不將任何人放在眼里,我趙遠平求你一首詩一副畫都被你教訓,你還真當自己才高八斗?不過是瞧在你父親獨孤玉衡的面上。你知道你父親的近況嗎?” 獨孤默:“趙大人,你喝醉了!” 趙遠平:“告訴你也無妨,他還在牢里押著呢,科考舞弊案審了幾個月,沒想到陛下病了,就給拖延了。聽說你父親在牢里得了重病,大概也離死不遠了。你身為人子,連回京見你父親最后一面的機會都沒有,你難不難受?” 獨孤默:“趙大人,你喝醉了!” 少年的聲音清朗平靜,喜怒無波,然而金不語聽著卻很不是滋味,她也不知道自己是酒喝多了,還是單純見不得自己院里的人被欺負,東搖西晃大踏步往前走,被黎英連喊:“世子慢點!小心摔了!” 金不語醉醺醺走過去,差點一頭砸中獨孤默,少年郎猶疑的扶住了她,這是知道她真實身份之后,兩人初次近距離接觸。 世子爺卻暈頭轉向往旁邊撞,被正刻薄獨孤默的趙遠平給擋住了去路,她暴躁的罵道:“什么東西,敢擋爺的路?!” 趙氏一族在京里如今風光正盛,宮里出了個貴妃娘娘,而趙遠平的祖父趙躬向來主張遵循舊制,與革新派獨孤玉衡斗的死去活來,無論科考舞弊案最后結果如何,趙家已經將獨孤家踩到了泥里。 趙遠平靠著祖蔭進了禮部,得了個員外郎的官職,此次前往幽州出公差,想到能當面羞辱獨孤默,一路興奮了好些日子,沒想到卻被定北侯世子給罵了。 他怒火頓起:“你又是個什么東西?眼瞎嗎?” 世子爺低頭,用醉意朦朧的雙眼端詳他,還一巴掌拍在他腦袋上,咧嘴傻笑:“你不是個東西?” “你才不是個東西!” 世子點點頭:“我自然是人啊。你不是東西又不是人,難道是個矮冬瓜?!” 趙遠平一張臉漲的通紅,氣的大罵:“醉鬼!懶得跟你計較!”扭頭走了。 他一張臉長的勉強還行,但無奈十五歲之后就再沒長過個子,在京中一眾公子之中他的個頭是出了名的矮,又貪吃長rou,只能橫向發展,離翩翩佳公子差著十萬八千里。他其實最嫉妒的不是獨孤默的才氣,而是他的容貌。 許久不見,沒想到獨孤默又拔高了一大截,做了流犯也不見憔悴,反而風姿更勝往昔。 趙遠平本來見到獨孤默就滿肚子酸味,羞辱他也不見成效,與定北侯府世子狹路相逢,才發現自己腦袋與世子肩膀齊平,被世子俯視著一巴掌拍在腦袋上,簡直是奇恥大辱! 尤其還當著獨孤默的面,一刻都待不下去了,只能落荒而逃。 金不語注視著趙遠平遠去的身影直起了腰,醉意退去眼神清明,步履穩健,走了兩步發現獨孤默還呆呆望著自己,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折回去在他后腦勺上拍了一記,罵道:“你不是挺能耐嗎?嘴巴除了吃飯就沒別的用處了?別人罵你你不會罵回去?” “你的嘴是擺設嗎?” 獨孤默:“……”前兩天,世子還要殺了他。 殺他是真的,維護他也是真的。 “世子……不生我氣了?”少年郎眼中浮起細碎星光。 金不語狠狠罵道:“笨死了!” 作者有話說: 鄭大人:(真誠臉)我真不是故意的! 定北侯:誰信?! 明天見,晚安!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桃bilibeng、一座玫瑰園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無醉 20瓶;nuomituzi 1瓶; 第七十五章 幽州大營里諸多武將陪著京中來使與定北侯看了《銀簪記》之后, 輪休回府也與家中夫人有了共同話題,幾乎都在討論戲里面的故事,暗搓搓懷疑在影射定北侯。 萬夫人多年疑惑終于得解:“我說蘇溱溱不知道使了多少手段, 與侯爺只見了一面便把人的魂兒都勾走了, 讓侯爺不顧姜氏的提攜之恩決意納妾, 甚至還獨寵專房。原來兩人早有勾連,不過舊情復熾而已?!?/br> 萬喻想到當初金守忠安排戲班子為老夫人祝壽之事, 當時不覺得蹊蹺,原來只是為了找個合適的機會把定北侯心愛的表妹帶回侯府,連他娘的壽宴都可以利用,只覺得好像吞了蒼蠅一樣, 要多膈應有多膈應。 “這事兒且不可去外面混說!”他比較謹慎, 生怕夫人大嘴巴出去宣揚。 他們夫婦被蘇溱溱與定北侯當傻子, 總歸不是那么令人愉快的事情。 萬夫人忽然好奇的湊近了萬喻,壓低了聲音問:“老爺, 你說大公子不是侯爺的兒子, 那他……又是誰的兒子???” 她簡直問出了幽州城內無數人的心聲:金不畏既然不是侯爺的兒子, 那他到底是誰的兒子?! 萬喻沒好意思告訴夫人,營里那幫大老粗們也在猜測金不畏的親爹, 什么答案都有,且越猜越離譜,金不畏的親爹包括但不限于蘇氏當年戲班子里教戲的師兄、拉三弦的樂師、跟她對戲的小生、以及戲班里的班主……再猜下去蘇氏就成了人盡可夫的蕩**婦了。 萬大將軍僵硬著一張臉, 硬梆梆說:“反正跟我沒關系!” 萬夫人笑倒在床上,又不依不饒追問了半日, 發現丈夫確實不知情, 便不再為難他, 只是替柴孟雨不值。 “可惜了孟雨侄女, 端莊嫻淑,沒想到遇上了這么倒霉的事情,現在嫁還是不嫁” 面對未來準備解除婚約的女婿突然曝出來的身世丑聞,柴夫人堅決不能忍:“不行!咱們女兒本來嫁給妾生子就已經夠委屈她了,若是這個妾生子還不是侯爺的親生兒子,圖什么?圖別人樂呵?”她已經沒有耐心等著女兒的婚事延期,只想立刻與對方解除婚約。 “夫君,你幾時去找侯爺解除婚約?自從《銀簪記》在城里唱火了之后,好幾家夫人都旁敲側擊來問女兒的婚事,還有故意在我面前陰陽怪氣說話的,氣死我了!” 當初大公子名聲還不錯的時候,侯府與柴府聯姻之事頗引人注目,沒想到風水輪流轉,等到整個幽州城都在竊竊私語議論金不畏的出身之后,連帶著柴孟雨的婚事也成為了衍生的熱議話題,引來四方窺視。 定北侯拿世子的功勞給庶長子撐面子,到頭來巴心巴肝疼愛的兒子卻是別人的種,多么荒唐可笑? 定北侯與金不畏父子倆已經成為了幽州大營的笑話,誰人不在背后議論兩句? 現在去提解除婚約,豈不是明明白白告訴定北侯——你家庶長子娶我女兒沒問題,但野種就免了,就算再在侯府養二十年,野種畢竟是野種,配不上我家女兒! 這不是打侯爺的臉嗎? 雖然,侯爺在營里可能也已經沒什么臉面了,他的臉面早都被《銀簪記》給扒的丁點不剩,但他們在侯爺手底下為官,總還是要多少給他一點臉面,掩耳盜鈴假裝對此事一無所知,省得彼此尷尬。 至于私底下如何議論,侯爺也不能封了大家的嘴巴! 柴滔很是為難:“婦人家多嘴!沒有定論的事情,誰告訴你們大公子不是侯爺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