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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放任自己不說話。 一首一首的歌里整理情緒,結果理來理去都還是亂的。 他的歌單小眾到她一首也沒聽過,幾分迷幻的節奏和人聲,并不怎么吵,像是醉酒后穿過一道盡頭是眩光的幽深回廊。 不知不覺就到了上一回停車的路口。 周彌依舊在此處叫停,談宴西轉頭看她一眼,好似跟她確認,是不是真不用送她進里面去。 車速減緩,靠邊停了下來。 周彌手臂塞進大衣的衣袖里,穿好了才去拉車門。 手指停了會兒,低聲說: “醫院的地址,我發到你微信上?!?/br> 談宴西笑說:“你不如直接發腦電波,試試我收不收得著?;蛘?,你就不告訴我,讓我順著醫院一家家找去?!?/br> 周彌這才反應過來,他們根本就沒加過微信,顯得她這話跟開空頭支票似的。 她手指去摸包里的手機,夠著的瞬間,又停下。 在這一刻吊詭地心生別扭,不愿用掃碼的方式跟談宴西互加好友,不管是誰掃誰的。 她手收回來,去拉儲物格,她記得剛看駕照的時候,瞥見里面有支簽字筆。 把筆拿出來,摸了摸自己大衣口袋。 原想寫在手帕紙上,意外摸到兩張電影票,好像是上回跟宋滿去看電影時,隨手揣進來的。羊毛的大衣不常洗,要洗也得送干洗店,因此這票據還好端端的,只是熱敏紙的正面,印刷的字體已經淡了許多。 翻到電影票的背面,寫下自己的微信號,miazhou。 抬手,遞給了談宴西。 緊跟是放回筆,關儲物格,拉車門的一系列動作。 她的驕傲甚至不允許她說一句:那你記得加我。 像在玩什么交換主動權的游戲:她主動邁出了一步,下一步,看談宴西。 倘若他不加她的微信,兩人就斷這兒也行。 下了車,掌住車門,同談宴西道再見。 談宴西一手掌著方向盤,于微沉的黑暗里看向她,仿佛洞穿她的心思,笑說:“回頭可記得給我通過驗證?!?/br> 周彌頓一下,把門合上了。 - 周三。 原是放晴的天,陰云又在高樓頂上堆積,欲雪欲雨,混沌沌似清水里衍墨,白天黑夜沒個界限。 早高峰把談宴西賭了兩小時,到醫院時已經過了中午。 那日跟周彌加上微信之后,找她問了醫院和病房號,原打算找個時間去探望,結果工作上出了點事,連夜飛國外。 滯留一周多,回來估摸著周彌meimei手術都已經做完了。 談宴西照著病房找過去,推門一看,沒見周彌或者疑似她meimei的病人。 這才想起來,她應該已經不住這間了。 走廊里打個幾個電話,問到新的病房號,換乘一部電梯,上樓去。 長長一道走廊,消毒水和日光燈,營造出一種隔膜感的清靜。 快走到底,談宴西推開右手邊的一道門。 里頭寬敞一間房,支兩張病床。 靠門口的這一張,躺著個睡著的女孩子,鼻孔里插著氧氣管,臉蒼白浮腫。還在輸液,床頭各式儀器都開著,監控體征。 談宴西往床頭看,病人資料卡上,名字是“宋滿”。 周彌,宋滿。 名字是一對兒的。 他確定這應該就是周彌的meimei。 周彌不在房間里。 談宴西走近,瞧了瞧頂上掛著的藥水袋,還有一半多。 問隔壁床陪護的家屬,說周彌辦事去了,一會兒回來。 談宴西拖開椅子在床尾坐下,等了約半小時,周彌出現在門口,手里捏著一沓單據。 她進門時腳步頓了一下,倒沒什么吃驚的神色,打了聲招呼,聲氣很是虛弱。 談宴西起身,湊近一步,解釋說:“早幾天就該來的,臨時有個事出差,沒趕回來?!?/br> 周彌“嗯”了一聲,忽想起什么,問他:“你安排的?” ——上周,宋滿剛入院沒兩天,護士就過來安排她換了病房,住到高層的VIP區去。 后來主治醫生來巡房,交代術前的注意事項,順帶跟了個生面孔的醫生,說是院里德高望重的專家。專家通知她們,原定于周一的手術,重新排期,安排在周二的第一臺。屆時他親自主刀。 宋滿的心臟病不是什么疑難雜癥,家里也沒什么關系,不至于驚動到這種規格的專家出手。 除非是有人做了安排。 談宴西反應一下,說:“嗯?!?/br> “謝謝……手術很成功?!?/br> 她這一句道謝,恐怕比認識談宴西以來說的每一句話都真誠。 但仍然是清淡的語氣,尤其這種受恩于人的時候,怕太殷切了顯得態度諂媚。 談宴西微微點了點頭。 周彌不說什么了,把那疊單據丟進抽屜里,再轉身去瞧藥水袋子里的余量。 病床附近就這點空間,免不了覺得他存在感強烈,克制了自己沒去看他,抬手把透明的塑料藥水袋轉過來,里頭還剩三分之一。 談宴西余光里,她毛衣衣袖順勢滑下,露出一截手腕。 低頭看,她頭發綁了馬尾,后頸毛衣領口上堆積蓬松碎發,莫名的有點兒學生感的稚氣,和她明艷的五官不相稱。 “吃飯沒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