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吻 第30節
“……” 周佞的臉上表情有點復雜,其中難得還夾著點窘迫的意味,他只沉默。 “喲,翻墻的動作還挺嫻熟?!标P山月往外看了眼,視線又落回他面上,“行啊你,報警器都沒反應?!?/br> 周佞默了默,臉上掛回了熟悉的笑,無謂地將手上的東西往地上一放: “你這跟我那兒的安保器,是一樣的?!?/br> 所以,哪里能避開,他比關山月更熟。 關山月挑了挑眉:“原來你在家,也不走正門,就愛找漏洞爬墻啊?!?/br> 周佞靜靜地看人一眼,兀地笑了:“看你這樣子,也沒他們倆說得那么嚴重啊?!?/br> 關山月的五指在手臂上緊了緊,只是面上不顯,她睨了周佞一眼,轉身往里走: “無聊?!?/br> 周朝看著她的背影,臉上的笑淡了些,只是很快,他重新掛上了那副無謂的模樣,拿起地上的東西跟了進去,還順手關上了門。 “說吧?!标P山月穿過客廳,徑直往開放式廚房走,她給自己倒了杯冷水抿了口,眼也不抬,“翻墻,來干嘛?!?/br> 周佞自來熟地將東西往長吧臺上一放,然后坐在了高腳椅上,手往下巴一撐: “來看看你?!?/br> 關山月往那頭在燈光下仿佛發著光的銀發一瞥,默了默,她好像忍了,但沒忍?。?/br> “你現在看起來,真的好像如來佛祖?!?/br> 頭在發亮。 周佞嘴角不動聲色地一抽:“……” “行了,懶得說你?!?/br> 關山月白人一眼,收回視線,只是目光又落在他放下的東西上,后頓了頓。 是一碗粥。 周佞順著她視線去看,挑了挑眉: “他們不敢來找你,只能我來了,我猜,前晚那火鍋是你最后吃的一頓飯了吧?” 關山月的眉目在周佞提到火鍋時冷了冷,只是很快就被掠了過去: “那你還敢來?” “我跟他們又不一樣?!敝茇缎?,光線清晰地印在他的眼底,直視著關山月,“不然我跟你怎么玩到一起去?” 關山月頓了頓,不語。 周佞低笑了聲,移開了視線,把粥往關山月跟錢一推;“怎么,那種垃圾,也能讓你消沉這么久?” “實在不會說話就別說了?!标P山月看了粥好一會兒,才打開蓋子,“算了,懶得罵你?!?/br> 她舀了一勺吃了下去,一直在隱隱作痛的胃部才慢慢好了起來。 一時沉默。 “我說,關山月?!?/br> 周佞兀地開腔,打破室內開始有蔓延苗頭的陰郁,他撐著下巴,直直地看著關山月,眨了眨眼: “在我看來,你可不是這種人?!?/br> 關山月掀起眼皮看人;“哪種人?” “為什么走不出來呢,關山月?!敝茇鷽]有遮掩,只是淡淡,“我眼中的你,任何東西都不會阻擋你的腳步?!?/br> 氣氛忽然凝固。 關山月定定地看人一眼,將手中的勺子一放,抽了張紙巾不輕不重地按了下唇: “那你眼中的我,是什么樣的?” 周佞慢悠悠地坐直了身體,收了臉上那副無謂的笑,直直地、清楚地在關山月眼中看到了自己的臉: “我眼中的你,熱烈、張揚,鮮活又明亮?!?/br> 是深刻的夏。 關山月眼波微動。 “不要把自己沉浸在過去,關山月?!敝茇豢粗?,“那些陰郁不應該出現在你的身上?!?/br> “明婷那種垃圾……不值得?!?/br> 關山月垂下的眼睫微顫。 “薛幼菱他們兩個從來都不敢在你面前說這個吧?他們只覺得你是走不出來?!敝茇p手交纏,眸光不動,“可是,關山月,你到底在害怕什么呢?” 關山月兀地抬眼,像是嗤笑:“我害怕?” 可周佞卻看穿了她嗤笑下想要掩藏的東西,語氣穩穩: “你剛做噩夢了?” 關山月笑意漸斂。 周佞的目光落在她那有些凌亂的發絲,又轉到了她額前明顯是濕潤過的碎發上,眸光有些閃爍: “你一直在夢魘吧,關山月——” “你怕,怕江家那個小丫頭午夜夢回,責怪你,為什么不幫她報仇?!?/br> 好像有什么在滋生、在發芽、在破土而出。 關山月第一次沒有遮掩眼底下洶涌的波濤,她直直地看著周佞,冷聲:“周佞?!?/br> “你不用這么叫我,我又不害怕?!敝茇ǘǖ乜慈?,“這不是你的錯,你明明知道……” 他頓了頓,到底是將語氣放軟了三分:“關山月,你明知道,江令迢不可能會這樣怪你?!?/br> 北城所有人都知道,當年的江令迢,是北城那一圈紈绔中最乖的那個小孩。 關山月垂下的雙手緊握成拳,只是面上扯笑:“你還真是勇氣可嘉?!?/br> “我只是懂你?!敝茇残α?,只是笑得眼底滿是莫名的意味,“因為,關山月,我們是同類人啊?!?/br> 關山月收了笑。 “如果她泉下有知,關山月?!敝茇卣玖似鹕?,“她一定不會希望你,每夜都沉浸在夢魘之中?!?/br> 一室寂靜。 周佞話音落下半晌,關山月都沒有動靜,周佞心下沉了沉,只是面上淡淡,他扯笑: “話說完了,看來你是想掐死我,算了,不用你動手,小爺自己走?!?/br> 說罷,他轉過身揮了揮手,一手插兜往外走。 只是還沒走到客廳,身后就傳來關山月略帶嘶啞的聲音: “周佞?!?/br> 周佞腳步一頓,他轉過身,直直看人。 “那晚在火鍋店,你應該看得出來?!标P山月笑了,只是笑得蒼白又病態,毫無保留地、全都送入了周佞的眼中,“如果可以,我是真的想殺-了她?!?/br> 可周佞眉眼不動半分,坦然地應了聲:“我知道?!?/br> 關山月輕問:“你不害怕?” 周佞卻嗤笑一聲,不知笑的是誰,他生不彷徨軟弱、將抽枝拔條的生長痛藏掖,滿腔里的,卻都是跟關山月一樣的狂妄: “我怕什么——” “我說過了,我們倆是同類人?!?/br> 關山月定定地看著他。 “所以,關山月?!?/br> 周佞歪了歪頭,那頭銀發在燈光下襯得他膚色如同病態的白,他開腔很輕,卻勢如破竹般,去破眼前人的荊棘層林: “我從來都不跟他們一樣,認為你是在療傷——” “我只是單純地以為,你在躲我?!?/br> 因為我看到了你爆發的那一面。 所以—— 周佞挑了挑眉,褲兜里的手卻緊握成拳: “關山月,你什么時候才到十八歲???” “我記得……快了吧?” 他眸底濃烈的炙熱,盡數渡入了關山月的眼。 第二十六章 “如果當初死的人,是我呢…… 關山月兀地從夢中驚醒。 黎陽曖昧,模糊了天際,黑夜與白晝交替,關山月在昏暗中坐起身,眨了眨眼,有些茫然。 她已經習慣了多年來的噩夢,只是這次—— 關山月竟然,夢回了十七歲與十八歲銜接的那年。 當年,在自己第一次碰見本該待在療養院的明婷后失控的那次,周佞翻過了這棟別墅的高墻,避過安保系統,提粥來看她。 關山月至今仍然記得那個場景,周佞只是那么笑著,只是眼底沒了吊兒郎當的笑意,滿滿全是認真,他端地張揚,說: 關山月,你到底什么時候才十八歲??? 當年的周佞眼底炙熱太甚,幾乎要灼燒她的靈魂,直白地在關山月的身上烙上了印記,關山月怔愣下不自主抻直的脊骨后,仿佛是十八歲后被周佞擁在懷里摩挲著肩胛時掀起的風。 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