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吻 第29節
“行,你說得對?!?/br> 關山月垂眼,掠過眼底萬千,一字一頓: “確實,垃圾——臟手?!?/br> 第二十五章 “關山月,你…在躲我?”…… 枝頭的葉搖曳,颯颯作響。 凝聚的云層如墨染般蓋過了天幕本就淺薄的陽光,獨棟別墅內,關山月就那么躺在沙發上,目光有些空洞。 桌上的手機一直在持續不斷地震動,只是絲毫都沒有激起沙發上那人的注意。 手機屏幕亮起又熄滅。 自從那晚從火鍋店那兒回來之后,關山月就再也沒出過門。 她自始至終都沒有過動靜,煩心被密密麻麻地纏繞捆緊,重重思緒排解不出,從心間涌上,卡在喉嚨,不上不下地,少女像失去了生氣,直直地看著垂吊下的水晶燈,視線卻不聚焦,黝黑又空洞。 而與關山月家分隔出一個山頭的周朝家中,此時此刻,卻吵鬧得要命。 “完蛋了?!贝┲硭搅⒏咧行7难τ琢饪粗翢o回復的對話框,一臉死灰地趴在沙發上,“月月不會出事吧?” 周朝翹著二郎腿看人一眼,余光卻緊盯著在場沉默的第三個人,嘆了口氣:“這都正面撞上了,她能正常就有鬼了?!?/br> 捕捉住那抹自以為高明的偷看視線,周佞卻沒什么表情,他只靠著落地玻璃,靜靜地眺著窗外的景,任由身后兩人吵鬧。 “……草!”薛幼菱忍了忍,終究還是沒忍住,她在沙發上翻了個面,抬起頭,“明婷到底為什么會出來???” 室內靜了一瞬。 周朝臉色也不太好看了,他看著薛幼菱,語氣有點沉:“蠢不蠢,當年明家只是為了保她……她又不是真的精神病?!?/br> “我當然知道她不是真的精神病啊?!毖τ琢庥职盗R了一句,麻溜地坐了起身,“可她不是一直都對外宣稱在療養中嗎?原本每天都能出來,光明正大地上街???” 周朝嗤了一聲: “明家對外宣稱明婷在療養,一來是為了堵住悠悠眾口,二來是為了躲誰,你還不清楚?” “……”薛幼菱默了默,臉色冷意更甚,語氣卷了諷,“這幾年,她大概一直都是這么偷偷出來的吧,只是沒想到……” “只是她沒想到,這次居然會在火鍋店正撞上山月?!敝艹由纤蟀刖?,后又不動聲色地瞥了周佞一眼,再續,“這不,手廢了吧?!?/br> 薛幼菱冷笑一聲,將抱枕往懷里一搓:“司馬東西,真的廢了又怎么樣,都不夠償還令迢萬分之一!” 久不觸碰的名字一出來,偌大的客廳內死寂了一瞬,薛幼菱后知后覺地收了嘴,周朝的臉色一下僵硬,連一直眺望窗外的周佞都回過身,輕瞥了薛幼菱一眼。 “……” 對上視線,薛幼菱看了眼周佞那莫名去染了的一頭利落銀發,默默地移開了視線,低咳了一聲: “抱歉?!?/br> 戛然而止的怒氣。 周佞側過身,他兩指間捏著輕薄的手機,窗外折射入內的柔和光暈映在了周佞那頭銀發上,耳邊的幾縷因他動作而摩挲,吻上他的耳廓: “明家當年為了保明婷,幾乎是傾盡了所有?!?/br> 兩人沉默不語。 “明氏已經是強弩之末,他們當初估計怎么也不會想到,就為了她一個人,居然要賠上整個明氏?!?/br> 周佞面無表情地開口,眉目間泄出幾分不屬于這個年紀的冷靜:“這些年,明婷在明家的日子,估計也不會好過到哪里去?!?/br> 薛幼菱冷笑一聲:“活該,這是報應?!?/br> “在明家看來,當年是我們幾家一起聯手做的局?!辈煌谥茇?,此時的周朝眉目間還是有幾分青澀,他呵笑,“真是笑話,當年要不是……” 可周朝說到后半句滯了滯,終究還是沒說完。 “是明婷自己自作孽?!毖τ琢饷寄扛?,“她該待的不是療養院——” “是監獄?!?/br> 周佞面無表情地坐下,不語。 “最慘的是令窈姐?!敝艹@一聲,“天天被那些人sao擾,如果不是山月……” “月月跟令窈啊……”薛幼菱好像想到了什么,垂下了眼,“太慘了?!?/br> 周佞瞥了兩人一眼,兀地開腔:“關山月不聽電話,你們就不敢去找她了么?” 周朝眼波微動,他還沒說什么,薛幼菱就率先回答: “每次都這樣,只要一觸碰上有關于明家的事情,或者是每年小令迢的忌日……月月就會消沉上好幾天?!?/br> 忌日二字,被她說得很輕。 “然后呢?”周佞問。 “我們沒有人敢在這種時候找她,你不明白?!毖τ琢饷蛄嗣虼?,“她走不出來,她跟令窈都走不出來,你懂嗎?” 周朝默了默,適當補了一句:“我們作為旁觀者,沖擊到現在都沒緩過來,更何況,山月,她是當事人啊?!?/br> 沉默。 長久的沉默。 周佞微微偏頭,看了兩人一眼,指尖在外套上摩挲著,半晌,他笑了一聲,滿腔恣意:“走不出來,那你們不會走進去么?” 薛幼菱一頓,周朝則是看著自己表哥,眉峰一挑,只是不語。 周佞收回視線,他揉了把頭發,站起身往外面走,薛幼菱看著他的背影,視線落在那頭銀發上,等大門被反手關上時,薛幼菱才默默去問一言不發的周朝: “哎,你哥……什么意思???” “……”周朝白人一眼,“他說山月出不來,我們可以走進去?!?/br> 薛幼菱哦了一聲,抱著抱枕,半晌,又偏頭:“走哪兒去???” 周朝拳頭緊了又松: “……” “閉嘴吧你!” 日暮西沉。 昏暗的房間內僅有一盞搖搖欲墜白熾燈提供微弱的照明,而在光影下,人挨打棍棒落在皮rou上發出厚重悶聲鬧出動靜不小,屋外山崖的大風襲入吹上一旁的木板凳,吱呀,吱呀地,發出輕響。 鞋面踏過地板,噠噠作響,卻又在越過門內界線時止步,因屋內人流血過多而散發出的濃烈鐵銹味與夾雜房內惡臭,而下意識蹙眉抬手掩鼻。 畫面一轉,一個年幼的女孩渾身污穢,她跌跌撞撞地沿著山下的路小跑著,懷里還抱著點什么東西,時不時還往身后看,嘴里念念有詞地重復著: “左轉……左轉……” 念著念著,女孩鹿兒般的雙眼開始落下淚珠,她的腦海里滿是方才兩個女孩死死叮囑自己的話: 令迢—— 往下跑,不準回頭。 她是北城江家最小的女兒。 忽然,草叢中有個跟她一樣的女孩躥了出來,江令迢一驚,死死捂住自己懷里的東西,借著微弱的光,她看清了人的臉,臉上驟然浮現出一陣喜色—— “明婷jiejie!” 可她口中的明婷jiejie卻沒有絲毫笑意,尚且年幼稚嫩的臉上滿是不符合年齡的怨恨,江令迢目光一滯,想起了方才被叮囑的話,緩緩后退一步。 jiejie們說,那天是明婷甩下她們,自己藏在一邊看著她們被綁架的。 江令迢不太清楚那是什么意思,她只是怯怯地看著明婷,直到明婷忽然笑了,向她伸出了手: “小令迢,你jiejie她們被救了,來,我們回去找她?!?/br> 畫面一轉,是灰暗的月光下,大批警-察與無數保鏢在往上涌,兩個年輕的女孩不顧自己身上的傷,奔著求救聲音的方向拼命地往上沖,可就在即將沖到山崖的前一瞬—— “jiejie救我——” 稚嫩的聲音劃破了整個天穹。 關山月猛地睜開雙眼。 驟然驚醒,在模糊的雙眼接觸到熟悉的四周之后,關山月提著的那口氣才重重地舒了出來。 她額上一層全是冷汗。 關山月撐著手坐了起來,四下靜謐,她靜靜地坐在那里,仿佛像一座雕塑。 她這一夢太久了——沾紅的草木、山崖的密林、陡峭的山坡、還有止壓不住的、銹腥的血。 渾渾噩噩,醒而復眠,被夢魘反復來回地溫吞浸煮、剝離,浸在惶恐里,被鷙云與詭譎裹挾著前行。 關山月按了按針刺般疼的太陽xue,她的視線落在桌上停歇了震動的手機上,默了默,剛想伸手去拿起手機,卻被門外一陣輕聲的動靜吸引了注意力。 “……” 關山月站起身,無聲地往門外走去。 周佞嫻熟地避過檢測,翻過了墻,穩穩地地上一跳,手上好像還拎著點什么東西,他掃了花園的景色一眼,目光落在花圃上一瞬,默了默,旋即移開。 別墅中只有客廳的光在亮。 周佞挑了挑眉,腳步很輕地落在別墅大門前,頗有意味地觀察了下指紋鎖,然后又后退幾步,摸了摸下巴,像是在考慮什么可行性。 就在他垂下頭,正準備放下手中的東西的時候,那堵大門,忽然從里面被打開。 “……” 周佞眸底掠過一絲震驚的光,轉瞬即逝。 大門里的關山月雙手抱臂,穿著一身休閑的睡裙,發絲有些亂,面上表情卻是一如既往的玩味,她的視線落在周佞的臉上,而后一秒就被那頭銀發搶去了注意力,輕輕地嘖了一聲。 周佞的動作有點僵硬。 四目相對。 關山月向前一步,微微仰頭,盯著周佞那頭銀發看了半晌: “你這是……薩摩耶成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