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闕有貪歡 第12節
書迷正在閱讀:宴云傳、超時空神探(穿越)、魔神的新郎[穿書]、穿成癡傻戰神的惡毒男妻、大佬總以為我倆看對眼了(穿越)、海王穿進古早虐文后、替身成了主角白月光養的魚(穿越)、禁區獵人、撿到一個瀕死殺手、渭水之北
好在自新君繼位起,每月十四至十六總要免朝三日,從前朝臣們只覺新君勤勉,每月歇上這三天無妨,便也無意過問。如今這雪一下,更不免有人慶幸還好能免朝。 臘月十六日,蘇曜在清朗月色下回到紫宸殿。宮人們早已備好熱水,以供沐浴。 他褪去外衣,只一襲雪白中衣穿在身上,邊踱向湯室邊問:“靜母妃沒過問?” 隨在身側的小宦官束手回道:“靜太嬪這兩日不曾來過?!?/br> 蘇曜足下一頓,正穿過殿門望向湯室中繚繞熱氣的眼眸之中,凌意一閃而過。 下一瞬,他又笑起來,姿態恣意地步入門中,往湯池走去。 . “阿嚏——” 欣云苑的湯室中,熱氣氤氳滿室,顧燕時縮在浴桶里,毫無防備地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蘭月在屏風后為她疊著衣裳,聞聲一哂:“姑娘這幾日疲累,又受了凍,真該好好泡一泡。一會兒水涼了姑娘喊奴婢一聲,奴婢添熱水來?!?/br> “嗯,好?!鳖櫻鄷r應聲,鼻音很重,聽來悶悶的。 泡得無聊,她伸手抓住一片泡在水中的玫瑰花瓣,捏在手里疊來疊去。 她已病了三日。其實高燒已退,別的風寒癥狀也已不見蹤影,唯獨鼻塞還在,顯得聲音很難聽。 現下泡在熱水里發汗,她期盼自己明日能再好轉一些,讓她好趕緊到紫宸殿去。 否則——債雖不急著還,可她剛低頭說了“愿意”,就稱病躲了三天,看起來就像在與他較勁。 她哪里敢跟他較勁呢? 顧燕時想起他瞇起眼睛的狐貍笑容,在熱水里都禁不住地打寒顫。 她想起志怪話本里總將女狐妖描寫得極度可惡,現下才知,明明男狐妖更可怕。 女狐妖最多不過蠱惑人心,將人玩弄于股掌之間。 男狐妖……卻會直接把人掐死。 顧燕時想得怨惱,雙手一揪,捏在手里的花瓣就碎掉了。 院外,一道暗影伏于窗邊,靜觀院中行跡。 俄而有宮女自后院行來,托盤中端著瓷碗,瓷碗中盛有湯藥。 湯藥正熱,藥香隨熱氣漸次飄散,暗影目光一凝,轉身疾步離開,隱遁于夜色。 他一路避著人,不多時,進了不遠處的另一方院子。入得屋門,跪地一拜,稟明了適才所見。 嫣太嬪姿態婀娜地坐在茶榻上,手中正端著碗牛乳燕窩,瓷匙有一下沒一下地懨懨攪著,聽言輕笑:“我就奇怪,這幾日怎的都不見她往紫宸殿去,合著還真喝上藥了,看來這病不假?!?/br> 說著,她舒心地吁了口氣:“這小丫頭真不中用。我當她有多大本事呢,倒在這節骨眼上病了?!?/br> “也罷?!彼攀謱⒛峭胙喔C往手邊的榻桌上一撂,“她病著是最好的,省得礙眼。你往她身邊的宮人身上使使力,讓她繼續病著吧?!?/br> “諾?!备暗幕鹿僖贿凳?,便無聲地退出去。嫣太嬪凝神,唇角的笑意漸漸淡去,她環顧四周,細看著房中陳設,越看越是憋屈。 先帝駕崩后,新君尊封了一位皇貴太妃、兩位貴太妃、八位太妃。自昭儀至貴姬們的主位一律尊為太嬪,足有二十九位。 若按先帝晚年時的光景算,她是這二十九人里最為得寵的??蓪m中卻不看這些,只論資歷,她這方院子就成了二十九位太嬪中最差的。 就連那新封的靜太嬪,都住得比她寬敞些。 她才不受這委屈呢。 嫣太嬪心底早已拿定主意要爬上去。她要找回昔日當寵妃時的風光,誰都別想礙她的事。 第12章 花瓣 顧燕時好生在熱水里泡了半晌,再沉沉地睡了一夜。翌日天明,身上果然又清爽了不少。 她起床簡單梳洗了一番,就躺回床上繼續安養。蘭月在榻上支起榻桌,端來早膳方便她用。她邊吃邊聽蘭月說:“聽聞方才陛下去向太后問安,出來時好巧不巧地又碰上了嫣太嬪?!?/br> “又”。 顧燕時嘴巴里嘎吱嘎吱地嚼著一小塊醬菜,羽睫抬了一抬:“嫣太嬪常去這樣巧遇?” “可不是么?!碧m月嗤笑,“也就咱們從前消息不靈通,玉骨她們說起來都頭頭是道。說來也沒辦法,陛下去向太后問安,總有些必經之路,容易讓人添這份心眼?!?/br> 顧燕時聽著,靜靜地舀了口白粥送入口中。 自從晉封太嬪,她的日子就好過了,連粥里用的米都好了不少,又香又甜糯。她細細品著,若有所思,等一口粥吃凈,黛眉淺蹙地緩聲道:“我不太明白。嫣太嬪對陛下也好,陛下對我也罷……都是于理不容的事情,太后不管么?” “您也知道,陛下不是太后親生的?!碧m月一邊說,一邊幫她剝了個煮蛋,“這些事……一時沒鬧出什么風浪,太后許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吧。若是惹出議論來,總是要管的?!?/br> 言及此處,蘭月忽而一滯:“……姑娘?!?/br> “嗯?” “您說……”蘭月沉吟了一下,“若是鬧大了太后就會管,咱們何不先下手為強,把嫣太嬪的事捅出去?她行事不端可是不少人都知道的,只差有人給她鬧大?!?/br> 顧燕時搖頭:“跟她互咬,搞不好就兩敗俱傷了,不要這樣賭?!?/br> 她咬了口煮蛋:“且先看看吧,我總覺得她不會輕易把我的事情捅出去。那樣鬧得陛下臉上不好看,萬一查下去摸到是她,她以后會更難成事的?!?/br> 說著語中一頓:“但她或許會先有些別的動作?!?/br> 蘭月原正沉吟著,覺得她此言很有道理。乍聞末一句,禁不住心頭一緊:“什么動作?” “這我也不知道?!鳖櫻鄷r抿唇,“咱們且多留意吧。我仔細想過,先帝那個時候妃嬪那么多,大多見過一兩次就拋之腦后了。而她不僅能得盛寵,還謀得了一個貴姬的位子,可見她有些心思?!?/br> “姑娘說的是?!碧m月頷首,眉目間隱有憂色,“奴婢會多加小心。一應吃食皆有陶成先驗過試過,若還不放心,奴婢可在旁邊盯著他。但其他地方……怕是難以面面俱到?!?/br> “沒關系的?!鳖櫻鄷r吃完了煮蛋,拿帕子擦掉唇上沾的蛋黃,“你幫我取些花瓣來,昨晚沐浴用的那種玫瑰瓣就好,我有用?!?/br> “好?!碧m月福了福,退出臥房,依言去尋花瓣。 冬日里百花頹敗,沒有鮮花可用,一應花瓣都是春時曬干留存下來的,經水一泡香氣濃郁,但不泡水就是又薄又小的一片,分量極輕,稍稍有風一觸,就會隨風而動。 再至入夜時,顧燕時等宮人們都退出去,自己摸黑爬起來,拎著盛花瓣的小竹籃,躡手躡腳地溜向房門,而后蹲下身,在離房門約莫一尺的地面上,撒下了一排花瓣。 接著她又走向窗戶,每兩片花瓣之間隔上一寸距離,在每個窗沿上都整齊地擺了一排花瓣。 做完這一圈,她身上出了一層薄汗。 躺回床上,顧燕時在黑暗中嘆了口氣:“哎……” 她嫌自己笨,只能想出這種蠢辦法來設防。 白日里她細作思量,覺得吃食上已有防備。除吃食外,最易下手的地方該是日常所用的香料。 可熏香一類,她素日是不太用的。香囊倒用的多,但都是成日掛在房中,又縫得緊實,這幾日她整天整夜地在房里養病,想在香囊中添東西并非易事。 是以她思來想去,最該設防的,該是有人悄無聲息地潛進房里來。若是那樣,香囊這樣的東西指不準就要被整件掉包。 再不然,萬一嫣太嬪膽子夠大,趁夜在她房里下些更要命的藥呢? 只是,也不知她這蠢辦法管不管事。 顧燕時提心吊膽地昏昏睡去,睡至半夜,身上又難受起來,筋骨酸痛地發了熱。她幾度想醒,又醒不來,便在不適中繼續睡著。 不知睡了多久,她忽而覺得冷,好似有涼風在身側竄。身子蓋在被里覺不出什么,臉頰卻被刮得涼颼颼的。 這陣陣清涼讓她一時清醒了三分,顧燕時黛眉緊鎖,睜了睜眼,迷蒙中好似看見不遠處的一扇窗戶開了條縫。 渾噩之間,她一下子想起自己昨晚的猜測,心弦緊繃起來。然而精力不支之下,她很快又無力地昏睡過去,墜入混亂的夢鄉。 她再醒來時,已日上三竿。稍稍睜眼就覺陽光明亮,她一下坐起身。 蘭月見狀,疾步上前:“姑娘又燒起來了,多睡一睡吧?!?/br> 顧燕時僵坐在那兒,回想恍惚中所見的畫面,一時不知是夢是醒。 蘭月看著她虛弱發白的臉色,不免擔憂:“姑娘?” “你……”顧燕時定一定神,“你何時進來的?” “早上呀?!碧m月不解地看著她,“約莫卯時,怎么了?” 顧燕時掃了眼地面,門前地上的花瓣隨著有人進出,自是被動了,現下已被掃凈。 她咬咬牙,忽而下床,踩上木屐就往窗邊沖。 “姑娘?!”蘭月大驚,恐她受凍,忙取了件外衣追著她披上。 顧燕時先看了看最近處的窗子,見窗上花瓣整齊如舊,又跑向早些時候注意到的那扇窗。 定睛的一剎,顧燕時倒吸了口涼氣。 ——原本整齊排了一排的花瓣,只剩下了角落處的兩片,余下的都不知被吹到哪里去了。 可面前的窗子是好好關著的。 她一時手腳發冷,戰栗著攥住蘭月的衣袖:“你進屋的時候,這扇窗關著么?” 蘭月望了眼:“關著的,都關得好好的……怎么了?” “傳太醫……”顧燕時強自按捺心驚,還是禁不住身上的戰栗,“快……傳太醫來?!?/br> “已傳過了,太醫一會兒就到……”蘭月邊打量她,邊伸手將她扶住,“究竟怎么了?” 顧燕時夾在虛弱與驚恐之間,身上一軟,幾欲栽倒在蘭月懷里。蘭月不敢貿然喚旁人進來,強自扶著她,她緩了好幾息才勉強緩過來些,借著蘭月的力,一步步地挪回床上。 躺回去又緩了半晌,顧燕時驚魂不定地說起了昨夜所見。 蘭月聽罷,亦大驚失色,生怕顧燕時今日的癥狀并非病情反復,而是中毒。 片刻后太醫到時,欣云苑的臥房里正一片死寂。太醫上前搭脈,主仆兩個都提心吊膽地等著,等不多時,就聞太醫說:“太嬪這是又受了涼,寒氣侵體以致病情反復。臣再為太嬪開幾副藥,太嬪多喝上幾日,便該好了?!?/br> “只是如此?”顧燕時心神不寧地追問,太醫面露惑色,蘭月更直接地問他:“不是中毒?” . “中毒?” 紫宸殿的內殿之中,天子立于銅爐一側,隨手將剛剝下的橘皮丟進爐中,任由橘香伴隨嗶啵聲響一并蕩出來。 他銜著笑,信步踱開,手上將剛剝出的橘子揀出一瓣,丟進口中:“她何以這樣問你?” “臣不知?!碧t低低躬著身子,“靜太嬪并無中毒跡象,臣如實稟了話,她們便沒再問了,臣也不好探問緣故?!?/br> 皇帝撇了下嘴角:“退下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