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受想開了 第77節
黑狼的豎瞳映出扶游的面容,這還是秦鉤回來之后,第一次面對面看著扶游。 秦鉤雖然小學沒畢業,但是算術還行,他記得扶游的每一件事情。扶游今年十九歲了,等過了年,就該二十了。 他真的長高了,也長開了。 身材高挑,十五歲時臉上的嬰兒肥褪去,白白凈凈,黑天鵝羽毛似的頭發——來自秦鉤的比喻,火光照在上邊,隨著扶游的轉頭,頭發落下來,像是一層光影流動。 秦鉤還想再看看,忽然,扶游張大嘴,朝他“嗷”了一嗓子。 秦鉤愣了一下,然后沒由來地想笑。 可愛死了。 秦鉤朝他“汪”了一聲。 扶游頓了一下,所以這是條狗嗎? 秦鉤忍不住地搖尾巴:“汪汪汪!” 很快的,一陣慌亂的腳步聲傳來,在晏知拿著刀趕過來的時候,那匹黑狼扭頭就跑,身姿矯健,直接消失在夜色之中,目光都追不上。 晏知扶住扶游的肩膀,搓了搓他的胳膊:“怎么樣?你沒被傷到吧?” 扶游還看著黑狼離開的地方,搖搖頭,說的話輕得聽不清:“……沒事?!?/br> 晏知當他是被嚇壞了,嘆了口氣,要把火把從他手里接過來:“好了好了,沒事了?!?/br> 扶游還是怔怔的,晏知從他手里接過火把,才發覺他的手心濕漉漉的,出了汗。 應該是被嚇壞了。 扶游跟著晏知回了營帳,坐在榻上,若有所思。 他抬頭,看向晏知,問道:“哥,你覺不覺得,那匹狼有點像……” 像一個人?說起來太荒謬了,可是扶游是真的這樣想的。 他看到那匹狼的第一時間就…… 晏知顯然沒能領會到他的意思:“像什么?” 扶游搖了搖頭:“有點像狗?!?/br> “別胡鬧,以后出門都把弩帶上,不要掉以輕心,秋天了,狼都出來覓食了?!?/br> “我知道?!?/br> 扶游應了一聲,鉆進被子里,蒙頭睡覺。 那匹狼給他一種很古怪的感覺,就像是…… 算了,他實在是不愿意提起那個名字,他已經死了。 * 那頭兒,秦鉤也沒跑出駐扎地。 他在夜色之中奔逃,穿過營帳之間,月光照在他身上,他再往前走了一步,就變成了人形。 他繞到正中的營帳后面,掀開窗子布簾,冷冷地喊了一聲:“狗東西,把我的位置還給我?!?/br> 侍奉的人對假皇帝都不怎么上心,夜深了就下去了。 假皇帝一個人,吊著一只腳,躺在榻上,循聲看去,在看見來人的時候,像是看見了惡鬼一般,臉色煞白,額頭上直冒冷汗,張嘴想喊人,卻發不出聲音。 他脫離控制中心之后,竟也發展出了自己的性格,看起來和秦鉤不太一樣了。 五年了,他越來越像那個膽怯懦弱的西南王,秦鉤一出現,就更加明顯。 秦鉤從窗子里爬進來,隨手取下掛在墻上的長劍,抽劍出鞘,然后在假皇帝面前坐下,把劍架在他的脖子上。 “秦鉤,你怎么回來的?你不是死了嗎?” 秦鉤沒有回答,只是問他:“說一下這幾年的事情?!?/br> 他這樣說,假皇帝也不知道該怎么說起。 秦鉤又道:“扶游是不是和那個狗東西在一塊兒了?” “沒有?!奔倩实圻B連擺手,“還沒有,扶游沒和他在一塊兒,扶游這些年都在外面采詩?!?/br> 秦鉤皺了皺眉:“他每年都跟你獻詩?” “嗯……”假皇帝瞧見他的臉色,連忙擺手,“沒有沒有,他這幾年都在跟一個老夫子一起采詩,都是把竹簡寄回來,然后讓別的采詩官獻詩的?!?/br> 秦鉤神色稍緩,很快就捕捉到了新的信息:“扶游和你也鬧掰了?” “嗯?!?/br> 秦鉤問他:“為什么?” “控制中心害怕他變成第二個你,就給我下命令,讓我殺了他?!?/br> 秦鉤危險地瞇了瞇眼睛:“你動手了?” 假皇帝當然不敢點頭,依舊搖頭。 其實他對扶游,根本談不上喜歡,他不過是被控制中心設定成那樣的,后來自己覺醒了,對扶游又哪里有深愛可言? 可是秦鉤一眼就看出來了,他握緊了手里的長劍:“說話?!?/br> “我……我當時急著回控制中心,就想著快點完成任務,快點回去,懶得管他,就下了旨?!?/br> 是先前秦鉤的作風,倘若換成除了扶游之外的任何一個人,他都會毫不猶豫地殺了那個人,然后回到控制中心。 秦鉤問:“什么旨?” “西南王死在西北,趁機問罪,讓他擔責?!?/br> 秦鉤面色一沉,劍柄往下壓了壓,聲音低沉:“你敢拿我做借口殺扶游?” “你不能殺我,這個小世界沒了我就……” 假皇帝忽然不說話了,因為這個世界現在脫離了控制中心,沒有他一個皇帝,也會有無數個皇帝頂上他的位置,而他確實也不是真的皇帝。 真皇帝現在就在他眼前。 假皇帝止不住地發抖。 其實他也活不了多久了,他本來就是為了激怒秦鉤存在的,控制中心解決了秦鉤,又被切斷了聯系,自然也不會費心力聯系他。 正當此時,外面傳來侍從的通報聲。 “陛下,扶公子求見?!?/br> 假皇帝像是抓住了什么救星,連忙看向秦鉤:“扶游……是扶游……” 秦鉤反手收了劍,重新翻到窗戶外面。 假皇帝清了清嗓子:“請進來?!?/br> 隨后扶游掀開布簾,走進帳篷里。 假皇帝還吊著一只腳,轉頭看他:“怎么了?” 其實從五年前,他們就沒怎么見過面了。 扶游回身放好簾子,只站在門口,淡淡道:“他回來了?!?/br> 假皇帝愣了一下:“你見到他了?” 扶游語氣平靜:“我見到一只狗?!?/br> 假皇帝又道:“不是他吧?他不是死透了嗎?” 扶游道:“我就是想問問你有沒有收到消息,如果他沒死,控制中心不會放過他的,他們會給你傳消息?!?/br> “我沒有收到消息,而且我們已經相當于被流放了,就算秦鉤過來了,控制中心大概率也不會再管他了。而且我馬上就要報廢了,就算他們要管,也不會聯絡我?!?/br> 扶游頷首:“我知道了,有消息記得告訴我?!?/br> 他們說話的時候,秦鉤就蹲在帳篷外面,不自覺地甩著尾巴。 他笑著,高興極了,扶游一眼就認出他了,只是一眼,他還是狼形,天那么黑,可是扶游一眼就把他認出來了。 帳篷里,假皇帝又對扶游道:“五年前我下旨要殺你,是我對不起你?!?/br> 扶游抱著手:“我知道,是控制中心的命令?!?/br> “你原諒我,可以嗎?” “不可以?!狈鲇喂殴值乜粗?,“怎么了?有人威脅你?” “……”假皇帝哪里敢說,只能搖了搖頭,眼睜睜地看著扶游就這樣走了。 扶游一走,假皇帝立即跳起來,抓起長劍,猛地刺向秦鉤,意圖先發制人。 秦鉤竟也不躲,尖利的爪子毫不留情地刺穿皇帝的喉嚨。 假皇帝也不松手,握緊劍柄,幾乎把長劍全部刺進秦鉤的心口。 他們原本就不能共存,你死我活,是遲早的事情。 只僵持了一息,秦鉤一只手仍舊攥著他的脖頸,另一只手握住長劍,把長劍從自己心口扯出來。 長劍沾著鮮血,被秦鉤硬生生扯開,扯開的瞬間,他猛地把敵人慣到地上。 “嘭”的一聲巨響,皇帝甫一斷氣,就變成一堆塵埃。 被驚動的侍從們連忙問道:“陛下,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秦鉤站起身,端起放在架子上的水盆,嘩啦一下,潑在那一堆灰塵上,隨手把盆子也丟到地上。 “沒事?!?/br> 秦鉤走到門前,在方才扶游站立的地方跪下,把臉貼在地面上,仿佛那上面還有扶游的氣息。 * 西北戰事繼續推進。 皇帝腿上的傷很快就好了,可是近身侍奉的侍從們都說,皇帝好像變了一個人。 他把自己從前穿的衣裳、用的東西都丟了,一定要人拿新的來。 這些都還不算什么,最要緊的是,他開始不動聲色地插手戰事,每次排兵布陣他要出席,每次調動軍隊他也要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