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受想開了 第19節
而秦鉤抱著手,目光緊緊地盯著門外。 他在等扶游回來。 跟著扶游的暗衛說了,扶游終于從偏門回來了。 秦鉤像猛虎一樣瞇了瞇眼睛,眼神里都是極度危險的征兆。 他想到方才暗衛的稟報:“扶公子先去了祭壇,被侍衛攔下來以后就走了。然后在西邊宮道上走了兩圈,路過劉太后宮中,喝了碗水,又去了藏經樓。在藏經樓附近繞了兩圈,就去了鏡明湖,在湖上的亭子里坐了半個時辰,然后在宮道上轉圈……” 秦鉤算是知道了,他就是不想回來,寧愿在外面吹風,連飯也不吃,就是不肯回來。 大典的時候,隔得雖然遠,秦鉤是看見他了。 但是那又怎么樣?他不可能因為扶游在那里,就中斷他要做的事情。 他給了世家一個耳光,接下來還會有要他們命的事情。 對,他是有一點私心,因為一種莫名的嫉妒,把皇后人選從容易掌控的晏拂云換成了晏知。 他知道,扶游不敢和晏知說話,也不敢和晏知接觸,怕晏知被遷怒??伤绞沁@樣,秦鉤就越是惱火。 在扶游為了晏知給他下跪之后,怒火愈來愈烈。 秦鉤就是要讓扶游看著,他再崇敬的人、他再護著的人,在他秦鉤面前,也照樣軟弱得像一攤泥,照樣是個廢物東西。 扶游還是快點醒悟,回到他這邊才好。 秦鉤想到扶游近來的轉變,就覺得無力與煩躁。扶游不再對他笑,很怕他,下意識躲著他,睡著了也縮成一團。 凡此種種,都指向一個秦鉤絕不愿意承認的事實。 秦鉤一點都不明白,晏拂云也好,晏知也好,在他眼里已經全部是死人了,這到底有什么好計較的? 明明是扶游自己說,會永遠站在他這邊的,會永遠喜歡他的。 所以,其他人都不重要,只要有他秦鉤在就可以了。 他待扶游足夠好了,他給他的吃的喝的,穿的用的,是扶游這一輩子都得不到的。 他已經算好給扶游的補償了,除了今天早上的幾箱珠寶,其他的他都已經安排好了。 可是扶游卻反悔了,他跑出去了! 秦鉤猛地推翻案上的香爐,香灰灑了一地,揚起大片煙塵。 他回過神,厲聲問道:“扶游呢?扶游還沒回來?不是說進了偏門了嗎?人呢?” 暗衛連忙跪下:“陛下,屬下確實親眼看見扶公子進了偏門?!?/br> 秦鉤霍然起身,大步走向偏殿,行走時帶起大風。 他猛地推開門,定睛一看,隨后快步走到床前,掀開帳子,咬著牙道:“你到底在鬧什么?鬧夠了沒有?” 沒人。 扶游還沒回來。 秦鉤怔然,往后退了半步,把帳子放下。 他回頭,暗衛跪在地上,急得恨不能對天發誓:“扶公子真的已經回來了?!?/br> 秦鉤臉色鐵青,緊緊地咬著后槽牙,從喉嚨里擠出沙啞的兩個字:“去找?!?/br> 天色漸暗,但是秦鉤沒有要去怡和殿赴宴的意思。 崔直第三遍前來請示的時候,秦鉤才沉聲道:“傳口諭下去,就說朕與皇后相見恨晚,共敘佳話,就不過去了?!?/br> 崔直頓了一下,最后還是沒說什么:“是?!?/br> 秦鉤是故意放出這話去的,他要讓人把這話傳到扶游耳里,好好地氣一氣扶游。 正當此時,侍從匆匆跑來:“找到了,陛下,找到扶公子了?!?/br> 話還沒完,一陣風從他身邊刮過,秦鉤已經走出門去了。 他掩在袖中的雙手緊握成拳,穿過走廊,腳步聲緊迫又急促,像鼓點一樣砸在人心上。 一群侍從圍在后殿的梅花樹下。 “扶公子,怎么在這兒睡了?快醒醒?!?/br> 秦鉤快步上前,推開他們。 扶游就臥在梅花樹陰面,梅花飄落,鋪了滿身,幾乎把他整個人都掩埋起來。再加上天色昏暗,養居殿里人來人往,竟然沒有一個人發現他。 侍從們瞧見秦鉤的臉色,不敢再說話,默默地退下去。 秦鉤就站在他面前,走廊上燭光映照,投下一片陰影,都覆在扶游面上。 秦鉤緊握的手松開,他推了推扶游,卻又差點把他推倒,語氣還是惡狠狠的:“你怎么在這里睡?不怕把自己凍死?” 抖落下衣上梅花,扶游兩只手撐在地上,勉強穩住身形:“我……” 他還是迷迷瞪瞪的,秦鉤抬頭吩咐旁人:“拉下去梳洗,換衣服?!?/br> “是?!?/br> 一群侍從簇擁上前,要把扶游給請下去。 扶游回頭,很小聲地喊了一聲:“秦鉤,我們談談……” 秦鉤背著手,站在梅花樹下,沒有理他。 * 扶游被侍從們強拉回去,因為帝后大婚而被裝點起來的房間熱鬧喜氣,房間里熱氣騰騰,幾大桶的熱水,邊上的衣桁還掛著扶游沒見過的禮服。 扶游不止一次對他們說:“麻煩你們通報一聲,我想見陛下,我想跟他談談?!?/br> 侍從們一次又一次地把他按回去,耐心地哄他:“請扶公子再等等,等梳洗好了,就能見到陛下了?!?/br> 扶游獨自沐浴完畢,侍從們又進來幫他擦頭發、換衣服。 衣桁上的禮服原來是給他準備的。 扶游穿了一半才發現,這件正紅色的禮服不太對勁。 他恍然,推開侍從們,逃離重重包圍,跑出房間。 走廊上,侍從們拿著扶游還沒穿戴好的外裳頭冠在后面追趕:“扶公子?扶公子?” 扶游摟著穿得不太清楚的一身紅衣,飛快地跑過走廊,風吹動,像是夜空中劃過的星點。 他一路跑到正殿,推開正殿的門。 正殿里也滿是喜慶的紅色,龍鳳花燭,合巹酒,都擺在秦鉤面前的桌案上。 秦鉤還穿著祭天時的禮服,就坐在正中,雙手撐在桌案上。陰鷙的表情,不像是辦什么喜事,倒像是來討債的。 看見扶游的模樣,他原本陰沉的神色才稍稍淡了。 比秦鉤想得好看一點。 扶游面白唇紅,長發烏黑,穿紅衣,就算穿得不清楚,也很好看。 只是他的語氣還是冷冷的,指節叩了叩桌案,像是審問:“怎么了?衣裳都沒穿好?!?/br> 扶游站在門檻那邊,身后侍從追上來,看見秦鉤,又跪了一地。 秦鉤站起身,拿起放在身邊的紅綢與紅蓋頭,一步一步走到扶游面前。 “說了重新給你辦一次,禮服是新給你做的,聘禮早上給你了,你看了嗎?” 還是原來的那個繡白鷺的紅蓋頭,秦鉤抖落開,就要給他蓋上。 隔著一道門檻,扶游后退一步,卻問:“這也算在‘讓我放心’里面嗎?” 秦鉤頓了一下:“你說算就算。我晚上不去鳳儀宮,晏知就是個擺設,等世家垮臺,我會饒他一命?!?/br> 他說完這話,就把紅蓋頭蓋在扶游頭上,又紅綢遞到他面前。 扶游卻退了半步,不肯接。 秦鉤挑了挑眉,難得有一回好脾氣,再往前遞了遞,還帶著命令的口氣:“聽話,牽著,我牽你進去?!?/br> 扶游搖搖頭,抬手把頭上的紅蓋頭摘下來。他抬頭看向秦鉤:“我不喜歡你了,我不要和你成親?!?/br> 倏忽之間,寂然無聲。 秦鉤張了張口,扶游看著他,搶在他有動作之前,道:“我知道,接下來你又要罵我了,我總是被你罵得說不清楚話?!?/br> 他把紅蓋頭丟還給秦鉤,一字一頓道:“但是我不喜歡你了?!?/br> 扶游不喜歡秦鉤了。 秦鉤或許早有察覺,只是一直都不愿意細想,更不愿意承認。 從今年入冬開始,扶游就不愛朝他笑、不愛讓他碰,在他面前總是怕怕的,連話也很少說。 秦鉤死死地捏著手里的紅綢,恨不能掐斷扶游的脖子。 今天一早,祭完天、在紫宸殿接受完百官朝拜,他就立即趕回來了,為了兌現“你放心”的那個承諾,特意趕回來和他要辦這場婚禮。 結果人不在,他一早就讓人準備好的東西也沒用。 他就在養居殿里等了一整天。 好不容易找到了,也梳洗好,要換好衣服了,結果扶游跟他說什么? 不喜歡了? 開什么玩笑? 可是扶游眼中神色,清明澄澈,不似作假。 不是在鬧脾氣,他認真得很。他的眼睛里沒有小星星了。 秦鉤雙手捧住他的臉,再湊近看,卻怎么也看不到他默認存在的小星星。 扶游仰著頭,頭一回鼓足了勇氣,用這種堅定的眼神跟他對視。 身后侍從跪了一地,戰戰兢兢不敢言語。 仿佛天地之間都安靜下來,什么聲音也沒有。 秦鉤的眼里像是有火,咯吱咯吱地磨著后槽牙,嗓音沙啞低沉:“你再說一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