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受想開了 第2節
秦鉤反手收起長刀:“好啊?!?/br> 劉將軍倒也不傻,又喊道:“我要你發毒誓!你會贍養太后終老!” 秦鉤舉起右手,笑著道:“天地為證,秦鉤絕不弒母,贍養太后,給她送終?!?/br> 他要收回手,對上劉將軍的目光,又加了一句:“若違此誓,死無全尸?!?/br> * 扶游雖然也在城樓上,卻什么都沒有聽見。 他耳朵里嗡嗡地響,什么也聽不清,也不想聽清楚秦鉤又說了什么,無非是那些傷人的話。 直到嘭的一聲巨響。 他回過神,發現自己手上的繩子已經被解開了,他摔在地上,原本站在城樓上的劉將軍已經不見了,他的一群副將趴在城墻邊,大聲喊著“將軍”。 他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想要站起來,卻聽見秦鉤的一聲怒吼:“別他媽亂動!” 扶游其實沒聽懂他說了什么,只是被這一句話震得坐回地上。 下一刻,一支箭迎面飛來,射穿了一個叛軍副將的腦袋。 緊跟著是第二支箭、第三支箭。 鮮血四濺,溫熱的血點砸在扶游的臉上。 他蜷著身子,躲在城垛后面。 無數枝箭從他面前飛過,甚至擦過他的鼻尖。 然后扶游又聽見秦鉤在城樓下面大吼:“攻城!” 隨后成千上萬個士兵的喊殺聲,如同潮水一般涌來,瞬間淹沒整座行宮。 扶游被裹挾其中,只能盡力把自己縮成一團。 * 這一場仗伏尸百萬,血流成河。 不知道過了多久,扶游感覺自己睡了一覺,做了場夢,恍惚醒來,還是在城樓上。 他面前籠罩著一片陰影。 扶游揉了揉眼睛,抬頭看去。 秦鉤站在他面前。他身形高大,還披著盔甲,單單摘了頭盔,挎著長刀,盔甲上、他的臉上、刀上,都還在往下滴血。 正好就滴在扶游臉上。 扶游只是看著他,秦鉤低著頭,像天神一樣,居高臨下,憐憫地看著他。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最后是秦鉤笑了一下,開了口,用玩笑的語氣:“你在這里睡覺?在這里也睡得著?” 扶游沒有反應,只是怔怔地看著他。 秦鉤反著拿長刀,用刀柄拍拍他的臉頰:“小黃雀,被嚇傻了?” 扶游有了些反應,扶了一下地,試著站起來。 保持一個姿勢太久,又是在這樣一個地方,他身上有點發麻,站也站不穩。 扶游勉強站穩了,抬頭看著秦鉤,不甘心地問了一句:“是假的嗎?” 秦鉤看著他的眼睛,沒由來地有些煩躁,剛伸出沾滿塵土鮮血的手,又縮回去,最后用刀柄拍拍他的另半邊臉,淡淡地問了一句:“臉怎么了?” 扶游恍恍惚惚的,看見他一連串的動作,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搖搖頭:“沒事?!?/br> 嘴上說著“沒事”,其實扶游在說出這兩個字的時候,尖銳的痛感,才鋪天蓋地地朝他襲來。 他沒事,他只是渾身都疼。 沉默良久,最后扶游長舒了一口氣,聲音輕得聽不見:“我去找大夫看看?!?/br> 他說完這句話,就要便繞過秦鉤,繞過滿地的尸體,準備走下城樓。 可是他才走出去沒幾步,另一個披著盔甲的人,就快步走上城樓,一邊走,還一邊喊:“陛下!” 扶游忍不住低下頭,幾乎把頭埋在胸前。 不要這樣,不要這樣,他求求老天了,不要讓他遇見晏小公子,起碼這個時候不要。 可是悠悠蒼天,偏偏要薄待他,偏偏要羞辱他。 晏小公子在他面前放慢腳步,喊了一聲:“扶游……” 扶游低著頭,悶悶地應了一聲:“嗯?!?/br> “你還好嗎?要我扶你嗎?”晏小公子朝他伸出手,“對不起啊,因為我在來的路上迷路了,所以請陛下來接我,我沒想到陛下把行宮里所有人都調來找我了,我以為他會留一點人保護你的?!?/br> 扶游要繞開他,他偏偏又走到扶游面前,攔住他。 “聽說你被抓之后,我和陛下都很擔心,本來是和你約定好午時過來,可是沒想到路上忽然下了大雪,我的馬還陷在雪地里了,就耽誤了一點時間,你沒事吧?” “剛剛在城樓下面,陛下是為了救你,才故意把話說重的,你別放在心上?!?/br> “還有,這三年,謝謝你啊?!?/br> 他話音剛落,扶游身子一歪,就摔下臺階。 昏死過去之前,他還聽見晏小公子的大喊:“來人吶!來人吶!扶游滾下去了……陛下……” 扶游閉著眼睛,在夢里聞見熟悉的安神香的味道。 秦鉤身上的味道。 好難聞,他想吐。 注:請記錄 久 久 小 說 網 最新網址 a j j x s w . 以免找不到本網站 第2章 替身【二更】 2 扶游做了一個好長的夢。 把這三年來的事情夢了個遍。 他生在先祖皇帝欽點的采詩官世家,他的爺爺是太上先皇的采詩官,他的父親是先皇的采詩官。 三年前,新皇秦鉤登基的第一個冬天,扶游第一次進宮獻詩。 從南邊到北邊,天氣太冷,他不適應,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外面還穿著一件鵝黃的襖子,跪坐在帷帳外。 樂師奏樂,他只唱了一句“團團黃雀”,秦鉤隔著帷帳抬眼,銳利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秦鉤說:“他倒像是要過冬的小黃雀?!?/br> 扶游忘了規矩,抬起頭,呆呆地同皇帝對上目光。 他被留在宮里,賜御膳,穿綢緞,皇帝讓他一遍一遍地唱那首《團團黃雀》。 扶游不解,只當是皇帝初登基,他第一次進宮獻詩,才有的賞賜。 可是獻詩的那個冬天還沒過去,秦鉤就說喜歡他,要他留在宮里陪自己。 扶游本來是不愿意的,他上次采詩,和村口農夫、山下夫子,還有湖畔的漁夫都約好了,明年采詩再見。 又過了幾天,宮中有除夕宴會。 扶游跟著秦鉤去了。 宮殿金碧輝煌,燈火如晝。 劉太后——秦鉤名義上的母親,大賞群臣,特別是自己的娘家人;劉將軍——劉太后的弟弟,趁著酒興,起身舞劍,旁若無人。 百官齊聲高呼—— “太后千歲!” “將軍好武藝!” 扶游下意識看向秦鉤。 太后坐主位,他坐在右側,燈火照著,分明就坐在這里,卻仿佛沒有人看得見他。 劉將軍舉著長劍,作勢要向他刺來的時候,秦鉤面不改色,把酒樽往前一拋,清酒灑在劍上,他假意醉了,往邊上一靠,就倒在扶游身上。 扶游手足無措,向劉將軍請罪,然后把秦鉤扶下去。 這天晚上,在宴會燈火照不到的地方,扶游試著抱住他。 本該無所不能的皇帝什么都做不了,扶游想,起碼可以讓秦鉤知道,皇帝的愿望,總有一個是可以達成的。 于是他決定留在宮里。 可是留在宮里的日子并不好過。 劉太后不太喜歡他,每回見他就要罵他是蠢貨,還打他的手板;劉將軍的一切言行都以jiejie為準,也跟著說他蠢。 不單是劉太后、劉將軍那邊的人不喜歡他,其他采詩官也不喜歡他,因為他才采了一年詩,就“貪圖榮華”留在宮里,他們寫了好幾首諷喻詩來刺他。 朝廷里,暗中不滿劉家做派的官員,也不太喜歡他,因為他“狐媚惑主”。 扶游一開始還想解釋一下,后來解釋不過來,也就沒辦法了。 他安慰自己,這樣也好,這樣他和秦鉤就是一樣的了。 他們都是孤零零一個人,這樣就足夠了。 三年里,劉太后為了防著秦鉤暗中謀劃,每三個月就要把他身邊伺候的人換一撥,人來人去,只有扶游這個毫無威脅的“蠢貨”,一直留在秦鉤身邊。 兩個人終日待在一起,不覺煩悶,如此三年。 所有人都知道,扶游是秦鉤最愛的人。 僅限這三年。 三年很快就過去了,第三年冬天,秦鉤在“沉迷享樂”掩護下的各種謀算已經到位,時機已經成熟,他開始清算劉太后與劉將軍。 劉將軍手握兵權,要清算他,就不得不動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