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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舟深吸了一口氣,把心一橫,“殿下可否除去腳上鞋襪?” 要知道,大晉崇尚儒風,講究為尊者諱,別說男女有別了,宋舟雖然才進太醫署,但也知道在這宮里,貴人不想讓接觸的,最好不要觸碰。 只是她現在雖然入了太醫署,但她更多的是自認為是一名醫者,而不是官吏,她很難接受這樣的看病方式。 也或者是因為面前的人是景辭,所以她才更有勇氣說了出來,無論是哪種原因,亦或二者皆有,總之,她問了出來。 季景辭沉默了片刻,說實話,除了皇帝跟心腹,他從未給別人看過腿上的傷,他甚至故意發脾氣對太醫署的人也是半遮半掩,搞得宮里朝上風言風語,說他諱疾忌醫有之,說他破罐破摔有之,連他的兄弟來試探他也不假辭色,為此不知挨了他那父皇多少責罵…… 這其中又有多少真情或者假意呢?他也懶得去計較,依舊我行我素。 畢竟他父皇要的從來不是一個英明神武的太子。 宋舟神情太過坦蕩,她跟所有人都不一樣,他想。 季景辭默默垂下了眼眸,輕輕道了聲“好”。 挽上褲腳,除下錦襪,宋舟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季景辭的左膝跟右腳踝各有一條長度約三寸的拇指寬的蜈蚣狀傷疤,應是當時接骨或者縫合所致,由于常年不見光,這疤痕更顯觸目驚心。 不過宋舟也注意到雖然膚色蒼白,但是他的腿部肌膚并無尋常殘疾者那種死皮樣,反而青紫血脈運行其間,分明內蘊生機之兆…… 宋舟內心有疑,剛要開口,季景辭手指掩唇,打斷了她。 “既然看了,還請宋大夫守口如瓶,以后我會定期讓你過來看診?!?/br> 指尖柔軟細膩的觸感讓他有些留戀,可是終究不妥,他艱難地收回了手。 宋舟點頭,其實她內心有好多疑團,不過她向來不是多話的人,也無意去揣測皇室秘聞,從跟他上京開始,到愿意留在京都,她早就不知不覺成了他船上的人。 季景辭倒不意外宋舟突然安靜下來,他還有另外一樁事要跟她說,“還記得你曾經問過我的事情嗎?” “嗯?” “你的身世或許很快就可以解開了,我跟墨先生求證過,你母親,”季景辭頓了頓,見宋舟緊緊地盯著自己,他復開口,“極有可能在宮里?!?/br> 季景辭的眼神太過復雜,宋舟內心有些不安。 她騙了自己那么多年,表面上裝作對身世漠不關心,可是內心深處還是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期待,特別是聽墨柏枝說了一些過去的事情,她更加想要知道真相。 也不是一定想要找到母親,只是想問問她為何要拋棄她?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還是只是單純的不喜歡她?師父又為何不愿意告訴她真相?當年他們到底發生了什么? 季景辭自覺知道大半個真相,以他對章若華的了解,他不禁對宋舟報以同情,又帶著絲絲心疼。 他想這件事還是得循序漸進好好處理,說他自私也罷,這樣才能斬了宋舟的親緣,抓到章若華的痛腳。 宋舟有太多事想知道,一時卻不知從何問起,張了張嘴,半晌,終于開口問道:“她……好嗎?” “很好,”季景辭看著宋舟又淡淡補了一句,“其實是特別好,過幾日的秋日宴,我可以安排你進宮去看看,你——要去嗎?” 宋舟一路心不在焉地出了西苑經朱雀大街往太醫署走,季景辭安排的小侍衛不遠不近地跟在身后。 她很難不去想季景辭說的“特別好”是何意,不過既然已經走到了這一步,那就去看看吧…… 就在宋舟思緒萬千的時候,一個久違又熟悉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宋……宋姑娘……” 第48章 故人等他這次科舉高中了再去說吧,他…… “宋,宋姑娘?真的是你......” 孟亭今日自學館出來,本要去臨湖樓參加詩會,沒想到竟在朱雀大街見到了熟悉的身影,初時他還以為自己眼花看錯了。 可是隨即想到前些日子父親孟照寄來的書信,說起了渝州巨變,他這才相信宋舟到了京都。 宋舟聽聞這熟悉的聲音,一抬頭,正見孟亭被西苑跟隨的兩名侍衛攔著不讓靠近,她只好開口:“兩位小哥,這是我朋友,勞煩你們……” 兩人對視一眼,抱拳致歉,又利落地消失,不遠不近地跟在宋舟身后,孟亭詫異之余,急忙上前。 幾個月不見,孟亭還是從前模樣,一襲青衫,迎風而立,只是比渝州之時,瘦了一點,少了分書生意氣,多了分沉著穩重。 宋舟對孟亭還是充滿感激的,若不是他,說不得她就被王家給弄死在州府大牢了,所以能在京都乍見,她也心里歡快。 “孟公子,好久不見,近來可好?” 見宋舟明眸微彎,神光熠熠,孟亭也不覺笑了起來,“尚可,只是過了府試又一路坐船來京都,說來慚愧,在下打小就是個旱鴨子,這一路甚是昏沉?!?/br> 宋舟跟他身后的書童都不覺笑出聲來,想起之前孟亭約她逛燈市。 其實渝州城的燈市還有游船,這最熱鬧的也是泛舟湖上,可以見到整個渝州的燈市全貌,奈何孟亭怕水,幾人心照不宣的只在燈市上逛了一圈。 明明也不過是幾個月前的事情,如今想來卻似隔了許久般,兩人又在他鄉偶遇,一時有許多話想說,孟亭也不想去詩會了,干脆約了宋舟找了家茶樓靠窗雅間坐下來聊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