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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出來是……”成玉有些猶豫。她完全沒想到自己已經追得如此不走心了,就這樣居然還能碰上這白衣青年。難道這是上天注定了要讓小花入火坑嗎? 罷了。既然方才自己立了誓,那也只好如小花之愿了。她糾結地囁嚅了兩三下,硬著頭皮答:“我是出來追你的?!?/br> 青年挑了挑眉:“哦?” “嗯?!背捎襦嵵氐攸c了點頭,深深吸了口氣,在心底念了句阿彌陀佛,請四方神仙原諒她又要開始胡說八道了。 “花jiejie……”她道,“愛重的是將軍你,我,”她狠了狠心:“就、就是我一廂情愿愛慕花jiejie罷了,是我一向地糾纏她,但花jiejie她對我的糾纏其實是抗拒的,她更喜歡同將軍你一處……”起先她還有一些磕巴,但編到后來逐漸入戲,不禁就滔滔不絕起來,“將軍你這樣的人,是不會懂得一段無望之愛的心酸的,你愛的人,愛的卻是別人,對你不假辭色,這種苦你是不會理解的,我也不求將軍你憐憫我,我只求將軍你憐憫花jiejie,我唯一的期望,就是花jiejie將來不會遭受我如今經受的這些痛苦……” 青年一直挺有耐心,聽到此處終于忍不住打斷了她的話:“你是說,你喜歡花非霧?” 成玉因已向神仙們告罪,此時睜著眼睛說瞎話當然毫無負擔,她不僅毫無負擔,她還一邊胡說八道一邊驚嘆自己的蓋世奇才,怎么能隨意一編就是這樣一篇傷感動人的風月故事!因過分沉迷于自己的才華,導致一時竟沒聽清青年問了她什么?!澳阏f什么來著?”她呆呆問青年。 青年極富耐心,又重復了一遍:“你是說你喜歡花非霧,是么?” 聽清這個問題,成玉抹了把眼角并不存在的淚水:“是??!”她很是入戲,“但,我雖然愛她甚深,可我今日一見將軍,也明白了將軍你同花jiejie才更加般配,你們這樣般配讓我覺得我應該立刻退出。我愿成全你們,這樣也是為了花jiejie好。從此后我便再也不糾纏花jiejie,唯愿將軍你能好好待jiejie,希冀你們二人能……” 青年玩味地看著她:“可我記得你是個姑娘,不是么?” “我是……哈?……???” 佛塔上的小和尚敲完一輪木魚退回了閣樓中,青年伸出食指來撥了撥第三層的小鈴鐺:“你是個姑娘?!彼f,嗓音平淡,并沒有什么特別,成玉卻突然覺得,這五個字,她似乎在哪兒聽過。青年回過頭來:“怎么不說話了?” 篤篤篤的木魚聲中,成玉看一會兒天又看一會兒地:“我,呃,嗯,那個……”她著實也不知道該如何繼續編下去了,感到了才華的枯竭,半晌,小聲道,“我扮成玉小公子的時候,就沒有人認出過我是個女的呀?!?/br> 青年手撥著佛鈴,停了一會兒才回她:“不是吧?!?/br> 成玉在女扮男裝這事兒上還是很有自信,聞言振作了一下自己,將自己的豐功偉績一條一條清楚地列給青年聽?!罢娴?,不是我自夸,”她這么開頭,“我八歲去開源坊蹴鞠,踢到現在做了開源坊蹴鞠隊的頭兒,他們也沒看出我是個女的;我十二歲幫朋友去琳瑯閣贖花非霧,贖到現在做了琳瑯閣的一等貴客,他們仍沒看出我是個女的;我十三歲開始在萬言齋幫人代寫課業,仿那些不學無術的少爺們的筆跡仿得好啊,他們依然沒看出我是個女的。我覺得在女扮男裝這個事情上頭,大家真的都要服我,可以說由內到外我都扮得很出色了,此前真的就沒有人看出過我是個……” 青年打斷了她的高談闊論,“你是不是忘了,”他淡淡道,“一年前你就沒有瞞過我的眼睛?!?/br> “哈?”成玉道。 青年終于轉頭看向她,臉色冷了下來,是肯定的語氣:“你的確忘了?!?/br> 青年走近一步,他身量高,微垂首目光才能落在她臉上。 成玉終于有足夠長的時間端詳青年的樣貌,見他鬢若刀裁,劍眉斜飛,那雙神光內斂恰到好處的鳳眼,無論看多少次依然令人贊嘆。而因此時站得近,能清晰地看到那雙鳳目中的瞳仁,似某種暗含光暈的褐色珍寶。 是了,琥珀。青年的瞳仁竟是少見的琥珀色。 成玉心頭一跳,突然靈光乍現:“小渡口……傘……小花……呃,是你!”話剛脫口,面前的白衣公子立刻便同已埋藏在記憶極深處那位衣衫半濕的英俊青年重合。她終于明白了為何今日見著這白衣公子總覺眼熟,連同他那些話也時而令她生出熟悉之感來,因一年前那個小渡口的木亭中,便是他站在她的面前,也是他挑眉向她:“你是個姑娘?!?/br> 成玉一拍腦袋:“小花說的連將軍竟是你!” 青年看著她:“是我?!蹦樕廊皇抢涞?,似是不滿她此時才想起他來。 成玉根本沒有在意青年冷淡的臉色,她憶起來這竟是位故人,臉上立刻生出了重逢故人的欣喜:“所以你還是去見了小花,”話到此處,幾乎是很自然地她就想起了那把傘,又想起了還傘之事,她就有些疑惑,“不對啊,那之后我沒聽說你上琳瑯閣呀,我還跟小花打聽過呢,有沒有一位極好看的公子來找她還傘,她都說沒有?!彼傻乜聪蛩?,篤定道,“你沒有還我傘?!?/br> “你打聽過我?”青年問她。 她點了點頭:“打聽了好多次啊,小花都煩了?!彼俅魏V定,“你真的沒有還我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