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3)
雨滴拍打到皮質隔面發出了沉悶的響聲,雨霧消失一瞬,他混沌的眼睛已經看不清任何東西。 下一秒,一股劇痛陡然從頭頂傳來。 他被狠狠地扯住頭皮,硬生生拖拽起身,露出青腫一片的五官。 他看見了盛懸。 這個優雅從容、權勢滔天的男人蹲在他面前,浴袍凌亂,胸膛前是大片大片細長的指甲印,昭示著來之前他經歷了什么。 沈拓瞬間覺得心跳停止了跳動,血液在一瞬間冰冷刺骨,鼓膜在激烈的顫動,下一刻,他仿佛墜入冰窟的身體與靈魂被一道聲音喚回,面前的男人正垂眸看著他,低沉緩慢地道: 沈拓,你是不是以為我不會對你怎么樣? 拖扯著頭皮的修長五指猛然加大力道,劇痛如一道閃電般猛地劈開身體,沈拓霍然吐出一口淋漓的鮮血,靈魂跟隨五官一同歸位,胸口劇烈的起伏,壓在頭頂和身上的陰影猶如冰冷鬼影,要將他生生踩碎,融進著骯臟冰冷的水坑里。 頭頂的保鏢一言不發,安靜如雕塑般牢牢地擋著四面八方傳來的雨水。 盛懸被隔絕在這片干凈的環境里,細細的打量著面前男生的五官,看著那雙渙散卻又陰沉不甘的眼眸,忽的笑了下,拽著男生頭發的蒼白五指卻霍然一狠,語調堪稱溫和的問:我本來不想和你算賬。 只是你千不該萬不該跑掉了還來找時玉。 猶如一個關愛后輩的長輩那樣,盛懸輕嘆口氣,語氣溫和的問面前在劇痛中沉浮、卻依舊咬著牙一言不發,眼神冰冷狠戾的男生:沈拓,如果今天我沒來,你要帶我的時玉去哪? 目光一轉,他似是想到了什么,耐心地問:帶他私/奔嗎? 轟! 云層中驟然爆發一陣怒吼。 本就昏暗的天色陡然變得陰沉難辨,遙遠天邊一片黑沉的黑云呼嘯著席卷而來,照亮天地的閃電在烏云中迅猛游走,不時發出震耳欲聾的巨大雷響。 狂風一時間大作,天地間一片風雨欲來的渾濁景象。 先生!保鏢抬頭看著這恐怖的天象,壓低了聲音急促道:雨要下大了,您要不先回去,等雨停了再來審問這個臭小子。 他低頭看著雨傘陰影下的二人。 一個年長雍容,一個年輕狼狽。 這樣恐怖的天氣下,他們似無所感,依舊冰冷無聲的對峙著。宛若兩只兇獸,爭奪地盤般誰也不肯后退一步,只想將對方狠狠殺死。 只有強者,才配爭奪伴侶。 弱小還總是出現的礙眼者,只有被消滅,才能一解心頭之恨。 對保鏢擔憂的聲音恍若無聞,單薄的浴袍袍尾在風中獵獵翻滾。 盛懸頭發被吹的凌亂,露出深邃俊美的眉眼輪廓,不緊不慢的開口道: 你知道嗎?他身體不好,每天要喝藥膳,一周體檢一次,療養餐單每月根據身體情況一換,身上一點不舒服就要住院,用最好的藥物設備療養。 你以為時玉為什么能健健康康的出現在你面前,和你說話,和你接吻,和你擁抱? 那是宴盛兩家養出來的,耗盡千金養出來的。 他在我身邊就是矜貴的盛家外甥,宴家地位穩固的唯一繼承人,你呢?你能給他什么?帶他走后讓他和你一起住骯臟的破筒子樓?吃廉價的方便面,終日為了一兩塊錢斤斤計較,省吃儉用? 我好不容易把他養成今天這個樣子,沈拓,你差點讓我前功盡棄。 盛懸的聲音逐漸不穩,扯在男生頭上的大手更是恨得想要硬生生將面前這個骯臟可恨的臭老鼠撕成兩半,讓他也體驗體驗自己的錐心之痛。 他眼眸黑沉沉一片,渾身涌動著冰冷恐怖的暴怒,一字一頓,沙啞的道:你真是個垃圾。 你也配肖想我的時玉。 水坑中陡然響起巨響。 水花大作,噼里啪啦的雨滴疾風驟雨般兇猛降落。 陰沉怒吼的云層之上,是暗的不見光影的黑云閃電。 盛懸冰冷的看著倒在泥潭中毫無升息的沈拓,想到男生剛剛發出的嘶啞的、顫抖的怒吼,冷冷的扯了下唇,猶如旁觀了一場無聲地搞怪默劇。 帶下去。 保鏢隊長立刻應是。 慢條斯理的擦著手掌的男人再次抬了下頭,眉眼淡淡,語調平穩:這次再出岔子,就不用回來了。 心頭驀然涌上寒意。 保鏢隊長頭也不敢抬,恭敬地跟在他的身后:是! 兩人的背影逐漸遠去。 空地之上癱倒在水坑里的男生被數十個黑影團團包圍,轉瞬見便消失在了昏暗的暮色下。 昏迷中感覺到身體被移動。 黑發男生臉色青白,手掌卻在冰冷的雨水中艱難地、竭力的虛虛合攏,似乎要握住著一晃而散的風雨,又或者,要握住什么即將離他遠去的東西。 他的愛情,死在了最為蒼白無為的這一年。 他什么也沒有,唯有一腔孤勇,卻也被人狠狠踩碎,混合著骯臟的泥水,一同涌入不見天日的下水道。 十八歲這一年,沈拓灰暗的人生短暫的出現了一抹光。 卻也只短暫的留存了片刻,便離他遠去,消散在黑暗的天地間。 他成了一條沒有主人的流浪狗。 流浪在外,只能拼了這條命,搏一個尚有可能的未來。 * 怎么樣? 臥室大門忽然被推開,擦拭著頭發的男人剛洗了個澡,沖掉了一身寒氣與殺意,模樣又恢復了平日的冷淡沉穩,推開臥室門走了進來。 臥室溫馨柔和的橘黃色床燈下,躺在柔軟大床上的少年黑發濃稠,睫毛纖密,雪白的頰上暈著薄薄的紅,嫣紅的嘴唇破了皮,水潤猶如被搗爛的草莓,泛著濃郁的汁水。 他滿身被人疼愛呵護過的模樣,連眼尾勾起的一抹潮紅都帶著慵懶欲色,惹人遐想。 盛懸眼眸暗了暗,喉結微動,坐到床邊,溫柔寵愛的撩起少年的黑發,像生怕吵到了他,輕柔至極。 醫生正在床位收拾醫療箱,聞言笑了下,面上一片輕松:沒事。 先生您準備工作做得很好,小少爺身體無礙,除了精氣有點虧損,養兩天就能回來了。 盛懸微蹙的眉心卻沒有放松:可他剛剛發熱了。 醫生一頓,匪夷所思的盯著他看了兩秒。 剎那間,他心里閃過一個難以置信的念頭,隱約覺得自己似乎發現了一個大秘密。 他呆了好一會兒,才在盛懸不善的眼神中回神,含糊道:啊這個吧,這是正?,F象小少爺身體敏感,可能那什么持續的就會久一些。額,這個,要是預防的話,那個,下次先生您就注意點,高強度的那什么小少爺的身體受不住,最好慢慢來,一步一步來。 一句話被他吭吭哧哧的說成了完形填空。 聽完這番話,盛懸沉默了。 他坐在床邊靜了好一會兒,才撩起眼皮不輕不重的看了醫生一眼,冷淡道:你走吧。 醫生麻溜的收拾好東西,做了個快樂的下班人:好的。 離開臥室前他又拿出帶過來的藥膏,含含糊糊、欲言又止的解釋。 這個是涂外面的,這個是涂里面的,這個涂上面,這個涂下面。 盛懸沉沉的盯著他。 醫生: 醫生:那就不打擾您了先生,我先走了,待會兒我把藥膏屬性總結成文檔發給您,還有這些時日的注意事項。 盛懸臉色終于好看了些,冷冷的睨了他一眼,從嗓子眼里吐出一個字眼:嗯。 床邊趴在軟墊上,垂著耳朵懶洋洋瞇眼睡覺的黑背抬了抬頭,恰好和盛懸對視上。 盛懸看著黑背隱匿在黑暗中差點看不見的毛色,頓了下,沖它招了招手。 黑背飛快地跑到他身邊,歪頭蹭了蹭男人柔軟的袍角。 盛懸揉揉它的腦袋,今晚你陪他睡。 威廉眼睛倏地一亮,尾巴甩的飛起。 盛懸:不許舔他,不許擠他,不許吵他。 格外聰明的黑背嗚嗚咽咽的應了兩聲,水靈靈的大眼睛眼巴巴的盯著盛懸看了會兒,在男人點頭之后,立刻一個輕盈的躍起,跳上了床,窩在少年身邊的床位上。 健碩的身體委屈的盤成一團,黑背期期艾艾的將尾巴輕輕放到少年腿上,溫柔的大眼睛安靜的凝視著睡夢中的時玉,很快也閉上了眼。 橘黃色溫暖的燈光打在一人一狗身上,落下鴉羽般清淺的陰影。 窗外的狂風暴雨絲毫無法影響到這一室安寧。 盛懸俯身,輕輕親了下睡得正沉得少年的唇瓣。 那頭,機敏的黑背立刻睜開眼,安靜的盯著他。 收獲了男主人漫不經心的一揉。 臥室門輕輕合上。 咔噠一聲。 忙碌了一天的總裁才開始他的夜生活。 處理積攢了一天的文件。 * 時玉醒來時天色依舊昏沉。 窗外是淅淅瀝瀝的雨聲。 床頭開著溫暖的暖橘色燈光。 他懨懨的靠著靠墊,吃著廚房早上五點便開始熬的藥膳。 今天這藥膳必須吃。 盛懸下了死命令,讓管家看著他。 昨天耗費的精氣神太多。 時玉連在心里罵他的力氣都沒了,耗費半個小時才把廚房極力做到沒有藥味的湯喝完。 喝完以后不僅他松了口氣。 身負重任的管家也是松了口氣。 管家連忙收拾好東西,略帶憂愁的看著他。 小少爺,有哪里難受嗎? 沒。 時玉恍惚的擼著身旁的威廉,你下去吧,我想靜靜。 滿肚子為盛懸開脫的話還沒說出來,管家就被堵了回去。 他無奈的嘆口氣,俯了俯身:好,有事您就叫我,對講機已經放床頭柜上了。 嗯。 管家無聲無息的離開了房間。 臥室內重歸寂靜。 沉默在蔓延。 許久,時玉才略帶不安的喚道:統,你今天怎么這么安靜。 系統幽幽道:因為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時玉:怎么了? 系統問:你們人類流一晚上血會死嗎? 時玉:什么意思? 系統語氣逐漸變得緊繃:你知道的,我是一個負責任的系統。 時玉:是的,我知道。 你知道的,要想兩個人之間產生交集劇情就必須有沖突。 時玉心頭忽然一跳,敏銳道:你把主角攻怎么了? 系統知道這個時候才悲痛欲絕的哭了出來:臥槽啊,沈拓這孫賊,他怎么敢跑回來的!為了讓他見到主角攻,我都把主角攻給捅了! 時玉大驚失色,你居然還能捅人! 系統抹了把眼淚:不是,問題是這個嗎?問題是我本來想的是主角攻被捅了以后,哦,也不是我捅的,是討債的人捅的,遇見有相同過往的沈拓,然后沈拓出于憐憫伸出援手,兩人不就有交集了嗎!主角攻喜歡上沈拓不就是想當然的了嗎! 時玉搖搖欲墜:現在呢? 現在主角攻特么的血估計都流干了吧嗚嗚嗚,系統真的傷心極了:沈拓這狗逼,虛晃一槍要的是誰的命?你以為是主角攻的嗎?那特么是我的??! 時玉: 當初你退出文壇我就不同意。 還有這劇情,你可真敢想啊。 系統哭了一會兒,突然道:你說萬一有人路過,把主角攻送到醫院去了,他會不會活過來??? 時玉猶豫了下,認真道:那就得看現代醫學能不能創造奇跡了。 系統頓時又哭了起來:沈拓!艸! 聽到這,時玉頓了下,自動過濾掉系統氣急下得臟話,問道:沈拓呢? 系統:不知道! 時玉蹙眉:你不知道沈拓在哪? 系統憤怒:當然了,我現在聽到他的名字就來氣! 說完它又更生氣了:不行,我得查查他現在在哪,別又給我整特么幺蛾子! 時玉: 十秒后,系統發出了一聲疑問,嗯,沈拓現在怎么在高速上?速度非???,馬上就要到隔壁市的碼頭了。 比起暴雨連綿的A城,隔壁陽市的天氣就像它的名字一樣,艷陽高照,陽光燦爛。 時玉眼神一凝,稍微一想就明白了盛懸的心思。 再讓沈拓待在A城膈應的是他,飛機又因為暴雨不能起飛,那就直接送去隔壁市,輪渡也要把沈拓踢出國。 這老男人看起來禁欲淡漠,真發起狠來也是雷厲風行。 想到昨晚的事,時玉懨懨的垂下眼,掀開被子看了眼被子下的身體。 大片雪白細膩的膚rou上,紅痕密布,嬌嫩的腿根甚至有些青紫。 一看就知道不是掐得,就是撞得。 我靠,他還沒來得及煩躁,飄在虛空中的系統就嘖嘖稱奇道:看不出來啊,盛懸這么猛呢? ?時玉立刻合上被子:你往哪看呢? 系統頓時不滿:怎么了,好伙伴連這個都不能分享一下? 時玉面無表情:你也不怕長針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