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
雨勢不大不小,傳來淅淅瀝瀝的響聲。 就在這時,教室后門處忽然出現了一個人影。 黑發男生手里拿著傘,合起傘后能看見他的手里還拎著一個塑料袋,里面是兩個白白胖胖的大包子,估計是被冷風吹得太久了,袋子里的熱氣凝成水珠滴到了包子上。 嗯? 時玉眼睛一瞇,盯著男生的背影看了兩秒,忽然道:真的不用,mama。我同學已經幫我帶飯回來了,不信我給你聽聽。 沈拓在門外放好傘。 外面的雨看著不大,實際上細密不斷,被風吹的斜著刮,全都淋到了衣服上。 他頭發有些濕,額前碎亂的黑發勾勒著狹長漆黑的眼睛。 剛放好傘直起身,身后便響起一個熟悉的男聲。 因為剛睡醒而有些啞,輕輕地,聲線干凈清冽。 沈拓,我的飯呢? 捏著塑料袋的指骨一緊,沈拓眼中掠過一絲冷意,這又是什么新的折磨人的方法? 他抿唇轉過身,鳳眸深處壓抑著極深的厭惡。 座位上,手里拿著手機的少年正看著他。 他臉色有些蒼白,眉眼懨懨,沒什么精力的樣子,沖他張開手,意思很明顯,要他手上的飯。 宴少爺現在兩個包子也不放過了。 沈拓心中暗諷,捏緊袋子一步步走向前,停在少年桌邊,居高臨下的看著面前這張病怏怏的臉,黑眸翻滾著深潮。 時玉不想管沈拓這會兒在想什么。 男生眼里濃郁的墨色濃的快要化為實質溢出來。 一看就知道沒在想他什么好。 他沒力氣解釋,電話里的盛敏正等著他將同學帶的飯給她聽一聽。 不再等沈拓把包子遞過來,他就著沈拓捏著袋子的動作,把手機朝前放了放,另一只手隨意的敲了敲塑料袋的表面。 細微的聲響順著電流傳至另一端。 窸窸窣窣。 盛敏頓了頓,哦了一聲。 時玉垂下眼瞼:媽,這下你信了嗎? 盛敏:媽什么時候不信你了?但是塑料袋裝的飯菜會不會不干凈,現在這細菌很危險的,哪里都能感染。你從小脾胃就不好,吃多了這些小心鬧肚子。 那您說吧,時玉嘆了口氣:我該吃什么? 盛敏就等著他這句話呢,mama飯都做好了,今天正好你舅舅在咱們家,我讓他給你送過去吧? 時玉沒說話。 像是才反應過來自己反應有些明顯了,她又小心翼翼的補充了句:寶寶,你覺得呢? 寶寶兩個字順著電話的聲響傳入耳廓。 沈拓黑眸一動,朝身下看去。 面前的座椅上,黑發少年眉眼厭倦,像是提不起興趣似得,眼尾垂墜著,纖瘦的身體塞在寬大的制服內,彎垂的脖頸線條柔軟修長,露出來的皮rou白的晃眼,細膩光滑。 攥著手機的手腕纖細伶仃,細的好像只有一層雪白纖薄的皮rou覆蓋著,輕輕一折就會斷掉。 嗯,不知道聽到了什么,他的情緒顯而易見的差了下來,鴉羽般纖密的烏睫垂覆眼瞼,灑下一片陰影:讓他來吧。 他? 莫名的,沈拓順著他的聲音在腦海里思考了一瞬。 他是誰? 什么樣的人,能讓宴時玉這樣的霸王露出這樣的神情。 掛了電話,時玉收起手機看向窗外。 窗外雨勢漸大,樹葉被斜風吹得七零八落。 走廊上吃完飯的同學們陸陸續續從食堂趕回來,一邊抹著身上的水,一邊罵罵咧咧這狗天氣。 系統,他垂眸問道:盛懸會來嗎? 系統思考片刻,說:懸。 時玉沉默片刻:好煩哦。 系統又對他道:注意人設,你剛剛聽到盛懸要來后的反應明顯不對。 時玉嘆口氣,懨懨的趴在桌子上:知道了。 盛懸,原主的舅舅。 同時也是原主極度憧憬仰慕的對象。 原主因為自小體弱,便格外的憧憬強者,盛懸身為這一屆盛家的家主,運籌帷幄,深沉老練,從小便是原主敬仰欽佩的對象。 但凡是盛懸說過的話,原主必定會將其當做座右銘一樣牢牢的記??;盛懸做過的事,原主哪怕被嘲笑不自量力也要去嘗試。 他如此渴望能向著盛懸靠近,換來的卻是盛懸的冷漠與反感。 在見識過原主性格中扭曲驕縱的一面后,盛懸對原主更是敬而遠之。 如果不是盛敏坐鎮,可能連見都不愿意見原主一面。 盛敏知道自家兒子的小心思,才會在剛剛借著盛懸的名頭提送飯的事。 她也清楚,時玉永遠拒絕不了盛懸。 在座位上看了十分鐘劇情,差不多熟悉原主與盛懸之間的相處模式后,時玉才起身,準備去樓下等盛懸。 教室內的人逐漸多了起來,嗡嗡的說話聲順著細微的涼風傳入耳廓。 冷死了,什么鬼天氣。 我鞋全濕了。 我也是,都是泥。 時玉望向窗外,教學樓前的空地上此時已積起一層雨水。 怎么了?系統問。 時玉擰著眉:好臟。 系統:? 就一點水。 哞哞雨。 哞哞水。 時玉抿唇,加重了語氣:我沒帶傘。 今天雨下的突然,不少同學都沒帶傘,時玉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頓了下,系統說:那這一定是上天給你的機會。 時玉:嗯? 沈拓帶傘了,系統很有反派系統的覺悟:咱們搶他的吧。 你這個AI就很離譜。 人物設定拿捏得死死地。 時玉順著它的話看向沈拓。 沈拓正坐在座位上邊吃包子邊看書,清瘦頎長的身上穿著不太合身的校服,卻不顯臃態。 他垂著眼,清冷的眉眼狹長上挑,蒼白的面孔上瞳色的烏墨般純正的黑,睫毛濃密,根根分明,仔細看下,時玉才發現他左眼的眼尾竟然還墜有一滴淚痣。 淺淺小小的一粒,墜在蒼白雋秀的臉上,格外的禁欲冷淡。 沈拓中午就吃包子?沒了熱氣的包子看起來硬邦邦的,光是看著時玉就忍不住皺起眉。 嗯系統說:沈拓現在應該吃不起其他東西。 母親重病離世,父親欠了高額賭債。 沈拓如今唯一的出路,就是好好學習,考上一所好大學,加深自身的籌碼,去搏一個能活著的未來。 只可惜這唯一的出路,也被原主活活堵死。 時玉不適的移開視線,做了一會兒心理準備,才朝沈拓伸出手,居高臨下的揚了揚下巴:把你的傘給我。 嘴里冰涼的rou餡混合著干澀的面皮難吃的令人難以下咽,沈拓面無表情的大口咀嚼著,吞下這口食物,眸底醞釀著深濃駭人的黑色。 他沒有動,聲音冷淡:在門外。 時玉問:門外哪兒? 黑色,上面寫著中國銀行。 中國銀行發的雨傘。 不用錢,一般家家戶戶都有一把。 不過大多數人嫌low,都不會用。 哪個青春期的少年會愿意頂著把印著大大的中國銀行四個字的雨傘。 身邊的少年沒再說話,干脆的走了。 沈拓撩起眼皮,黑眸陰郁的朝后門看去。 窗外風雨飄搖,樹葉嘩嘩作響。 時玉站在那里,黑發柔順的貼合著雪白的脖頸,腳下踩的是某款全球限量版的球鞋,干凈貴氣。 掃了周圍一圈,細白的手指挑起一把黑色的雨傘,他垂眸打量兩眼,眼里沒什么情緒,轉身離開。 沒有等到該有的嘲弄嫌棄。 傘也被意料之外的拿走了。 沈拓收回視線。 手中的包子涼的生硬,散發著奇怪的氣味。 他面無表情咬了一大口,囫圇咽下。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有新人物! 感謝仙女們看到這里,筆芯 第4章 他有點瘋(4) 時玉沒出教學樓,站在一樓大廳外等盛懸。 宴、宴哥。 有相熟的同學們本來還在嘻嘻哈哈的笑鬧著,看見他后便像看見什么活體病毒一樣戰戰兢兢的低頭打招呼。 不過短短幾分鐘,時玉便收獲了數聲哥。 身邊五米之內,也成了真空地帶。 系統看看的嘖嘖稱奇:這波全靠同學襯托。 時玉不想搭理它:盛懸什么時候來? 急什么,系統道:他又不是第一次放你鴿子。 時玉:他沒來? 來了。 時玉松了口氣。 系統補充:你上次跟你媽告狀了,這次盛懸怎么著也得親自來。 告、狀? 眉梢一抽,時玉隱隱覺得接下來會有一場惡戰。 盛懸本就不待見他,被告小狀后只會更厭煩。 好在他走的不是什么博取好感度的任務,不然這簡直是地獄級難度。 心里正有一搭沒一搭的想著事,視線里忽然出現了一輛低調奢華的黑色卡宴,自小道盡頭平緩駛來。 盛懸來了。 時玉朝前走了幾步,等著卡宴靠近,沒曾想黑色卡宴卻停在了教學樓前的空地上,距離他足有十幾米的距離。 這十幾米的距離在平常只是幾步路的事,然而在今天,時玉要想過去,勢必就要淌過廳前積起的鞋底厚的小水灘。 黑發黑眸的少年停下了腳步,濃密的烏睫輕顫。 他站在涼風中,身上披著寬大的藍白外套,外套袖口稍長,只露出了細白漂亮的指尖,整個人顯得蒼白又纖瘦。 卡宴在他沉默的注視中,熄了火。 時玉有想過盛懸不待見他的方式,可萬萬沒想到這個男人發難發的這么突然,甚至連等他上車都等不及。 他在原地站了會兒,沒有和盛懸較勁的念頭,直接撐著傘踩過水灘,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干凈整潔的軟墊上頓時出現了兩只黑不溜秋的鞋印子。 駕駛座上的司機眼皮一跳,像被火星燙到一樣,猛地收回視線。 舅舅。少年卻好似毫無所覺。 光線昏暗的封閉車廂中,他笑的驚喜燦爛,柔軟的唇瓣彎著細微的弧度,嗓音輕且軟,含著滿滿的依賴和眷戀:您怎么來的這么快? 卡宴后車廂的車座間沒有扶手,寬敞平坦,真皮座椅上鋪著舒適的織物坐墊。 空氣中飄蕩著淺淡的檀香,余韻悠長。 盛懸坐在半明半暗的陰影中,沒有看他,也沒有說話。 他的長相極為出眾,垂至肩頸的黑發如綢緞般順滑的披散著,眉眼清雅淡漠,像被水墨精心暈染過,明明是一副清心寡欲、出塵絕艷的清貴長相,然而卻脾性深沉,詭譎莫測。 那雙如藝術家般修長干凈的手上,不知染了多少人的血。 仿佛無意般垂了下眼,時玉看向他交疊于膝上的雙手,舅舅,我的飯呢? 男人蒼白優雅的手掌上,拇指處閃過碧綠的幽光。 一塊若隱若現的碧綠扳指套在骨節分明的拇指上,撲面而來一股幽深森嚴的寒意,猶如禁錮著猛獸的牢籠,傾泄著危險至極的森寒戾氣。 司機連忙道:小少爺,飯在這里。 他取過副駕駛上被盛敏裝的嚴嚴實實的保溫飯盒,遞給時玉。 時玉眉眼彎彎,軟聲道謝:謝謝伯伯。 司機擺擺手:不敢當不敢當,小少爺您快趁熱吃。 嗯。 拆開保溫盒外包裝的布袋,時玉正準備將里面的三層飯盒取出,就聽見耳邊忽然傳來一個冰涼冷沉的男聲:下去。 車廂內頓時一靜。 時玉眼皮一顫,沒有動。 緊閉的窗外風雨交雜,烏云翻滾。 車內,無邊的寂靜還在蔓延。 從始至終沒有看過他一眼的男人終于側過頭,冷淡疏寡的眉眼平靜的看著他,眸底是比窗外細雨還要冰冷的涼意,他的語氣沒有絲毫變化,再次重復了一遍 下去。 時玉抱著飯盒,僵硬的看向他,扯唇笑了笑:舅舅? 盛懸沒有應聲,眼神愈發冷漠。 時玉心底逐漸升起一股涼意,像被兇猛的野獸盯住了一般,頭皮發麻。 手心滲出冷汗,他在這樣無波無瀾的注視下咬緊牙關,艱澀道:我這就下去。 車門被倉促的推開。 他一手拎著飯盒,另一只手拿著雨傘,狼狽的站在細雨中。 黑色卡宴在他離開后毫不留情的啟動離去。 一騎絕塵。 時玉眼中最后的一幕,是盛懸臉上冰冷淡漠的神情。 將自己唯一的小外甥仍在風雨中,他毫不在意。 蒼白著臉撐起傘,黑發黑眸的少年失魂落魄的停在原地,含著病氣的秾麗眉眼沉郁冶艷,濃密纖長的羽睫灑下一片陰影,他望著黑色卡宴瀟灑離去的背影,眼神哀傷。 傻*。 黃牌警告一次,系統捧起小本本,請宿主文明做人。 我還要在雨里傻站多久?時玉冷冷問。 系統扒了下原文,說:還得再演一會兒,等看不見盛懸的車了你就能走了。 它話才說完,時玉轉身就走,哦,看不見了。 系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