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
總有些人長著一副人樣。 內里卻骯臟無比。 掩下眼里一閃而過的冷意,黑發男生沉默的拎著水壺回到座位上。 打他走進教室起,教室內的說話聲便漸漸減弱。 所有人的目光都匯集在他身上,看看他,再看看宴時玉。 時玉討厭沈拓,這是眾所周知的事。 每個學年沈拓都要在時玉手下討生活,時玉高興了,沈拓能安生幾天,時玉不高興了,沈拓也要跟著完蛋。 可是今天有些奇怪,直到沈拓坐到自己的座位上,時玉都沒有發難。 同學們對視一眼,眼里都是難以掩飾的狐疑。 梁偉也懵了,頓了頓,還是不甘的閉上了嘴。 忽然安靜的環境下。 雪膚黑發的少年依舊一動不動。 他淡淡的抬著眸,眼神平靜地落在身邊的男生身上,不知道在想什么,手指有一搭沒一搭的敲著桌面。 模樣出人意料的專注。 專注的,令人十分不適。 不過一個又臟又臭的窮小子,宴時玉這么看著他做什么。 不忿的旁觀著這一幕,同學們不約而同的想到。 第2章 他有點瘋(2) 時玉自然不知道他們在想什么。 他用余光瞥著沈拓,細細的打量著自己接下來幾年要全方位無死角欺負的對象。 身邊坐下的男生穿著洗的發白的校服,郯城一高的藍白校服穿在他身上顯得落拓有形。 他脊背挺得筆直,五官俊美蒼白,神情寡淡,絲毫不為教室內流淌的暗流所動,只專注的做自己的事。 從時玉的角度看去,能看見他清冷狹長的眉眼,和那雙濃墨一般的黑眸。 他看的有些出了神,就在這時,耳邊忽然響起一聲譏笑,誒?沈拓,你這雙鞋還真是一年四季都在穿啊,都不會臭嗎? 聲音是從身后傳來的,那里坐著的是梁偉。 時玉下意識低了低頭,順著梁偉的話看去,看見了一雙一看就知道廉價的黑色板鞋。 板鞋鞋面有些地方顏色褪的厲害,黑色也變成了淡白色,鞋面也發著皺,穿在男生腳下,和男生清冷孤傲的氣質格格不入。 這就是這個時期的沈拓。 貧窮,單薄。 一無所有。 時玉頓了下,緩緩移開視線。 和他截然相反的是,聽見梁偉的嘲諷,班里大多數同學都哈哈大笑起來。 欸,好像是真的,你們什么時候見沈拓換過鞋,噗,他家不會窮得連一雙鞋都買不起吧?真的假的,現在還有這種窮人嗎? 我聽說有的啊,因為太懶了,zf都管不了。 難怪呢,我說咱們班里怎么總是一股怪味,原來是這樣,真他媽惡啊。 要不咱們給沈拓同學募捐點錢吧,總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我還得呼吸呢。 哈哈哈哈哈,那順便也讓沈拓同學買件衣服,一年到頭都是校服不會連學費都是撿瓶子湊得吧? 越來越難聽的話從四面八方傳來。 時玉光是坐在沈拓身邊都有些喘不過來氣,而沈拓卻無動于衷的坐在座位上,面色平靜,連眼皮也沒有掀動一下,筆畫流暢的寫著自己的試卷。 短短幾分鐘,他就做完了一片文言文閱讀。 耳邊同學們惡毒譏誚的笑聲越來越大,揪住這一點小事不放,非要搞清楚教室里的臭味到底是哪里來的。 時玉沒由來的覺得很煩。 下一瞬,就在梁偉笑的最猖狂、最惡劣,并準備拎起沈拓的校服領子看看上面有沒有掉色時,他猛地冷下臉來,按照他該有的人設,甩飛了桌子上的筆筒。 砰!的一聲。 教室內的笑聲戛然而止,旋即陷入了死一樣的寂靜。 完全沒料到會有這一出的同學們朝聲響處看去,就連沈拓都掩下了眼里的冷意,蹙眉看向身邊的人。 時玉面無表情,眉眼好似覆了一層薄冰。 細弱的光線灑在他纖密的眼睫上,落下扇子似得陰影。 我的桌子很亂。沒有看他,少年的語氣毫無波瀾,卻好似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你今天沒有給我整理桌子。 教室內的溫度徹底降至冰點。 眾人的視線落在時玉面上,忍不住定住,過了好半天,才去尋另一個主角。 數道目光的注視下,沈拓眼皮顫了顫,蒼白修長的五指緊緊攥著手中的筆。 片刻后,他斂下眉,推開椅子起身,聲音是一如既往的清冷平靜:抱歉,我現在給你收拾。 梁偉最是看不慣他這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模樣,入宴時玉的眼是多少人求都求不得的福氣,落到沈拓這,好像就成了什么燙手山芋。 呵,他忍不住陰陽怪氣道:宴哥不說你就想不起來是吧?裝給誰看呢? 沈拓沒有說話,修長的身體在太陽的照射下打下一片陰影,覆蓋住一旁的時玉。 時玉懨懨的抿著唇,沒有動。 他坐在椅子上,看沈拓有條不紊的拿出紙巾沾濕,擦他桌子上的灰跡,然后按照長短將教科書和筆記本分門別類的整理成兩摞,再用書笠固定。 這期間一句話也沒有說。 梁偉等他發難等的焦急不安,最終還是先開了口,朝沈拓不屑一笑:你這種人啊,這輩子也就配干這種事了。 沈拓面色依舊毫無變化,就連動作也沒有任何停滯。 時玉忍不住抬眼去看他。 男生的五官線條尚不成熟,輪廓還有些許青澀,已經不太合身的校服穿在身上,卻越顯肩寬腿長,蒼白清瘦。 他從始至終沒有任何反抗,漆黑深幽的瞳孔只平靜的看著時玉的桌面,像是上面有什么寶貝。 梁偉,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時玉忽然垂下眼皮開口,嗓音淡淡的,不帶什么情緒的問:給我干這種事怎么了? 梁偉臉上被他叫了的笑容還沒來得及綻放,便瞬間消失。 不、不是!他慌亂道:宴哥!我不是那個意思!真不是! 那你是什么意思? 像是覺得煩了,不等他解釋,時玉又抿唇厭倦道:行了,沈拓。不用你了。 沈拓一頓,眼皮輕輕一掀,目光從他臉上一晃而過,確定他沒有別的意思后才收回手。 站在原地,他眸色深了深。 梁偉,待他徹底收了手,時玉繼續道,你來。 梁偉面上青白交錯,嗓音顫抖:宴、宴哥我 你怎么了?時玉說:你不愿意? 他撩了下眼皮,對上那雙瀲滟生輝的黑眸,梁偉腿徹底軟了。 明明是極其好看、引人沉溺的一雙水眸,此刻如同浸著冰冷寒意的潭水,叫人心底發涼。 他終于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 當著全班同學的面,僵硬的,一步一步的走到少年身邊。 我狼狽的伸出手,他喘道:我愿意。 作者有話要說: 玉玉子的性格就是全憑喜惡,我行我素 第3章 他有點瘋(3) 鬧劇終結于歷史老師進班。 干嘛呢干嘛呢!開學第一天盡在這瞎胡鬧!歷史老師是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子,地中海突出,啤酒肚圓潤。 老遠沒聽見七班該有的吵鬧聲他就知道肯定又出事了。 七班這些學生們大多是貴族子弟,背后靠著的都是資本和權勢,老師們早就學會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嚷了兩句,見班里差不多歸于平靜后,他便走上講臺,打開白板準備講課。 都高三了啊,別再一天天的鬧事,該把心收收放到學習上了吧?把書翻到77頁,咱們今天講 我要聽課嗎?講臺上老師在滔滔不絕,時玉在心里問系統。 系統還沒從他剛剛的發難中回過神來,聞言慢半拍的才回道:不用,你從小到大都不學習,全靠你家一路捐樓。 所以宴時玉又有別名叫散財童子。 能以一己之力提高整個A城的教育設施水平。 實乃帶善人。 時玉哦了聲,懨懨的打了個哈欠,感覺到一股突如其來的疲憊。 我好困,他問,我能在課堂上睡覺嗎? 系統說:你想怎么樣就怎么樣,宴時玉這具身體很差,情緒起伏一高就容易疲憊,你剛剛教訓梁偉用力過猛,現在身體受不住了。 時玉覺得冤枉:我只說了兩句話。 系統:但你的身體是誠實的。 時玉不說話了。 系統忍了忍,還是問道:你幫沈拓出什么氣?你可是惡霸。 時玉是個好學生,從來沒有在課堂上公然走神打盹過,這下穿越成宴時玉,倒是沒了這些顧忌。 他打哈欠打的眼睛洇紅,干脆趴到桌子上,借著書笠擋光,含含糊糊道:順手咯。 系統:? 你明明動的是嘴。 時玉一本正經的:別想太多,反正除了你又沒人知道我是在給沈拓出氣。 好啊,你果然是在給沈拓出氣!系統終于揪住了他的小尾巴,語氣激動道:你差點就ooc了你知道嗎! 時玉眨眨眼,心虛的保持沉默。 不過短短兩句話的功夫,他眼中的睡意又濃了幾分。 宴時玉這副身體實在太脆弱,一點情緒起伏都要不得。 時玉艱難的想要保持清醒,最終還是無力的闔上了眼。 歷史老師講課的聲音拖得很長,念著枯燥的文字,偶爾猛地抬高聲調,卻又更讓人昏昏欲睡。 在他的催眠下,時玉緩緩陷入了深層次的睡眠。 反正有系統坐鎮,他不怕什么突發情況。 窗外不知何時起了風,大片大片的烏云席卷而來。 昏暗的光線營造出愜意的環境,走廊一側的少年趴在桌子上睡得更沉。 他側著臉,濃稠如墨的黑發纏繞在雪白的脖頸上,沉沉密密的長睫灑落一片陰影,嘴唇嗡張,嫣紅飽滿,細細的吐息間露出星點雪白的貝齒。 不時有幾道心不在焉的視線落在他身上,許久才移開。 詭異的安靜仍在持續,周圍的空氣似乎都在發燙。 另一側,坐在靠窗一邊的男生眉眼冷淡,挺拔清瘦的身軀擋住了大片光線。 驀地,他放下筆,面無表情的往后靠了靠。 微弱卻同樣刺激的光線頓時直直的照向一旁沉睡的少年。 乍然亮起的環境刺激的少年肩膀一動。 他瞇著眼睛抬頭,細長的眉眼蹙著,一臉懨煩,眉間繚繞的郁氣越發濃郁。 周圍那些時不時投來的視線頓時消失。 少年又睡了過去。 黑發男生面無表情的頓了下,眼瞼微垂。 幾秒后,他伏在桌子上,這次沒了那些多余的動作,只平靜的看著自己的書,神情冰冷。 九月的天說變就變。 中午放學時下起了小雨,溫度驟降。 等時玉終于從那股難以抵抗的疲憊中緩過勁來時,距離第四節 下課已經過去了快半個多小時,教室內稀稀落落的坐著吃完飯從食堂回來的同學。 他們聲音和動作都很輕,顯然是在顧忌著什么。 這是原主的人設,時玉自然不會去打破。 手機被關了靜音,打開時躍出幾條未接來電。 全部來自一個人,mama。 整個宴家最溺□□時玉的女人,盛敏。 教室里人不多,后排更是沒人。 時玉剛睡醒,沒力氣出教室,坐在椅子上回撥電話。 電話只響了兩聲就被接起,那頭是一個溫婉擔憂的女聲。 喂,寶寶,吃飯了嗎? 宴時玉這具身體嬌貴的不行,小時候甚至對小麥和水稻過敏過,從小學起盛敏就沒讓他在外面吃過飯,中午也都是派司機接他回家。 后來這些莫名其妙的過敏癥狀盡數消退,宴時玉用了初中整整三年的時光來證明自己不用每天中午都回家。 吃過了。他回道。 盛敏卻敏銳的覺察出他聲音里的啞意,頓時抬高了聲音:真的吃了嗎?寶寶,你是不是剛睡醒?你沒吃飯對不對! 知子莫若母。 盛敏能輕而易舉的發現宴時玉的任何不對勁。 時玉卡了殼,不知道該說什么。 盛敏語調急促,寶寶,你怎么能不吃飯呢?我現在就讓老陳去給你送飯,正好我今天煲了湯,你多喝一點,好不好? 時玉有些頭疼。 或許是因為宴時玉被斷言活不過二十五歲的診斷,又或許是因為宴時玉是盛敏最小的、也是最后的孩子的原因,盛敏對他的關心著實到了神經質的地步,恨不得能把他關在眼皮子底下看護。 就連盛敏母族那邊,都在她孜孜不倦的叮囑下,把宴時玉當做易碎的瓷器來相處。 過分的保護和溺愛,養出來的孩子自然不會正常到哪去。 時玉道:真的不用,mama,我現在就去食堂吃點。 食堂不干凈,盛敏語中滿是不贊同:我看那些新聞說,食堂里的食材都是前幾天剩下的。寶寶,你怎么能吃這么不干凈的東西,要不以后還是我給你送飯吧,你不愿意回來吃,那mama給你送過去好不好? 時玉捏捏眉心,我們學校食堂肯定不會有這種問題,不然蔣然宋天譽他們怎么也吃食堂。 蔣然宋天譽是蔣家和宋家的兒子,不僅吃食堂,還住校。 盛敏頓了頓:可是 不會有事的,mama。 時玉說著,掀起眼皮看了眼窗外。 窗外天空陰沉,烏云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