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聽到回答，薄槿看向駕駛座上的男人，才發現他笑容滿面?！氨M管嘲笑好了，我不會生氣的?！?/br>
    君黎取出車鑰匙推門而下，繞到另一側拉開車門，俯身點了點她的鼻尖，幫她解開安全帶?！霸瓉砟阋灿姓扒邦櫤蟮臅r候?！?/br>
    “怎么可能不緊張……”

    薄槿聲音高了一度，尾音卻被君黎封在口中。

    分開的剎那薄槿狠狠捶在他胸口：“這都什么時候……”

    “有點血色好看多了?！?/br>
    君黎指尖擦過她的臉頰，輕笑說：“放心，她會喜歡的?！?/br>
    偌大的院落種滿了花木，縱然是冬天綠意仍在，處處皆見蕙質蘭心。

    薄槿感覺很奇怪。

    她分明沒有來過這里，卻從踏進院中的那刻起莫名心安，一路上焦躁難平的情緒被若有若無的清幽香氣拂去。

    排屋大門無聲開啟，一抹身影來到門外，笑容和藹：“總算等到你們回家了?！?/br>
    薄槿慢慢走到她身前，雙手奉上禮物：“君伯母您好，我是薄槿?！?/br>
    “好孩子，路上肯定很辛苦吧？”君母接過禮盒順手就讓兒子拿著，握住薄槿的手牽她進屋。

    君黎虛扶在薄槿身后，說：“媽，走慢些?！?/br>
    “怕我這個媽摔著還是怕你的……”君母打趣間目光不經意落在薄槿左腳上，立時驚呼出聲：“這是怎么了？”

    薄槿腳步一滯，隨即回答：“沒注意受了點傷?！?/br>
    “嚴重嗎？”

    “已經快痊愈了?！北￠任⑿?。

    君黎注意到母親問詢的眼神，淺笑說：“外面有風小心著涼，進去后我再慢慢跟您講?！?/br>
    中式風格典雅而不古板，墻壁上懸掛著枝干嶙峋的墨梅，木格窗下的花架上擺放了數盆蔥郁嬌美的蘭草。

    在院子里聞到的那陣香氣，大概就是這幾株蘭花。

    “聽說你們在飛機上吃過午飯了，我就只準備了點心?！本笭恐￠葋淼缴嘲l旁，眉眼慈愛?！跋茸伦屗o你泡一壺茶，我去拿點心給你們墊肚子，晚些時候一起吃年夜飯?！?/br>
    薄槿剛想說話，君黎搶斷：“那就麻煩母親大人做一份最拿手的?！?/br>
    “好，茶葉在花架旁的木櫥里，這個我可不幫你，自己去拿?！本感︵亮怂谎?，轉身去了廚房。

    君黎從木櫥里取出一小罐綠茶，撥了一茶匙投入茶壺里，取下煮沸的水注入壺中。一套動作行云流水，很快便泡好一壺茶，倒入杯中送到薄槿手上。

    “可惜我不懂品茶?！北￠饶笾璞f。

    君黎收拾完一團亂的茶具，無所謂地說：“我媽會泡十二道綠茶，尤愛碧螺春，我在她身旁學了點皮毛，對茶藝依然一竅不通?！?/br>
    薄槿一默：“那你方才擺出那副架勢，全靠演技？”

    “真聰明?！?/br>
    “……”

    品完一杯茶，君母端著托盤回到客廳。

    薄槿起身欲接被她拒絕，“君伯母還不是一把老骨頭，這點東西還是拿得住的?！?/br>
    “……”

    薄槿終于知道君黎說話的方式起源于哪里。

    君母將托盤里的碟子擺到茶幾上，君黎一樣樣為薄槿介紹：“紅粉色的是定勝糕，這個是杏仁排，海棠糕，松子黃千糕，牛奶小方，蝴蝶酥?！?/br>
    “這個呢？”薄槿指著最后擺上來的兩個小碗。

    將湯匙放入碗里，君母笑說：“這是君黎小時候最愛吃的糖芋苗，他常常纏著要吃它，做得次數多了就成了我最拿手的一道甜點?！?/br>
    君黎頷首表示贊同。

    “今年的桂花開得極好，我收了幾罐做成了桂花醬，做糖芋苗的時候放了兩勺?！本冈趯γ娴纳嘲l上坐下，拿了一碗遞給薄槿?！皣L嘗會不會太甜了?！?/br>
    “謝謝伯母?！北￠入p手接過來，說：“您不吃嗎？”

    “人老了吃點東西就飽，你們能喜歡的話，比我自己吃還要開心?！?/br>
    捏著湯匙的手指微顫，薄槿垂眸盛起一勺。

    紅色的湯汁包裹著圓圓的芋苗，散落著星星點點的桂花，入口清甜馥郁，細軟綿滑。

    “非常好吃?！北￠韧驅γ娴拈L輩，溫玉般的氣質讓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

    歲月眷顧于她，如果mama還在，應該也會像她一樣吧……

    君母驚異于那個女孩眼中的悲憫，那種眼神不該出現在這么年輕的人身上。

    “太想念這個味道了，媽，再幫我盛一碗吧?！本璋芽盏舻耐氤实侥赣H面前，臉上是nongnong的笑意，仿佛回到了兒時的模樣。

    “小心撐到吃不下晚飯?！本笩o奈，卻還是接過空碗走回廚房。

    目送母親的背影消失在客廳，君黎碰觸到她冰冷的手時笑意頓消：“哪里不舒服么？”

    “沒事?！北￠壬焓职丛陬~上，為什么會突然想到那些?！翱赡苁菚r差的緣故，有點頭疼?！?/br>
    “要不要回臥室睡一覺？”

    薄槿笑著拍掉他的手：“今天是除夕，讓伯母一個人準備年夜飯，你覺得合適嗎？”

    看到她臉上有了血色，君黎稍稍放心了一些，說：“怎么可能讓她一個人準備?？隙ㄒ腥藥兔??！?/br>
    見到葉梧后薄槿才明白君黎話中的意思。

    葉梧搬完車子后備箱里的年貨，洗過手才有空好好問候。

    一套新年祝福的話哄得君母眉開眼笑：“就你嘴甜。喝口水歇會，我先去擇菜?！?/br>
    君母轉身進了廚房，葉梧收回視線，沒理君黎只問薄槿：“恢復得如何？”

    “很順利?！?/br>
    “那就好?！?/br>
    葉梧斜睨著身旁某人：“你不知道，他當時是真瘋了?！?/br>
    薄槿一愣，徐徐笑了起來。

    “我知道?！?/br>
    伊甸之東.二

    傍晚時分, 廚房里溢滿了香氣。

    四個人不慌不亂得忙著手上的活計, 薄槿自然只能負責最簡單的部分，比如洗菜這種只需要站著動手的事。

    葉梧殺魚, 君母站在爐灶前親自掌勺。就連君黎也在君母的指揮下規規矩矩切菜, 染上許多煙火氣息。

    如同尋常人家。

    最后一道湯燉好上桌剛好七點鐘, 巷外響起成片的炮竹聲。

    薄槿凝神聽了半晌默默感慨, 又過去一年。

    “來, 嘗嘗伯母坐的腌篤鮮?！本傅穆曇魡净亓苏诔錾竦娜?。

    薄槿接過遞來的湯碗，湯色濃白，入口鮮香無比, 與記憶中的味道一般無二?！昂芎煤?。如果伯母不嫌麻煩的話，能教我燉湯嗎？”

    君母又盛出兩碗湯遞給另外兩個人, 笑說：“那有什么麻煩的。食材齊全新鮮，不用我教, 口述一遍你也能學會?！?/br>
    “真的？”

    “當然，是很簡單, 我跟著看一遍就學會做了。你這么聰明, 肯定也一學就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