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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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延宏的動作停了下來。 射羿國君戳著他的腦袋道:剛才就該搬出你家老太君。 呼延宏天不怕地不怕,唯獨怕家里的老太君,此時吃了癟,倒也無法再做分辯。 眼見這邊比試終于告一段落,原本翹著腳坐在賞蓮亭內的青澤撅了撅嘴,走上前來,伸了個懶腰,探了探腦袋,對殷洛道:你贏了吧? 殷洛沉默不語。 青澤原本只是順嘴一問,卻沒看到意料中的肯定回復,便對著緊抿著唇的殷洛露出了有些詫異的表情。 射羿國君道:殷陛下神功蓋世,自然是勝了。 青澤聞言,看向殷洛。 所幸與殷洛同行一路,漸漸也能分清他那諸多旁人看起來并無區別的微表情泄露出的微妙情緒。若是他覺得尷尬,便時常露出這般神色。 青澤輕咳一聲,轉移話題道:我還不知道你竟然會使槍。 這倒是實話,殷洛曾為戰將,自與他初見就使著一手游刃有余的短刃,顯然是狠下過一番功夫苦練的,可這短刃多為刺客使用,雖然勝在靈敏迅捷,終究是顯得小氣了些。 殷洛愣了一下,下意識握了握右手,牽扯到剛才比武時被震裂的虎口。他已經兩年不曾持槍,聽到這個字條件反射手握槍柄的習慣仍是未改,卻沒有可以握住的東西了。 現實與回憶可謂霄壤之別,殷洛緩過神來,道:無非是會些花招。數年不練,早已生疏。 這句回復語氣毫無波瀾,好似言說之人對自己功力大退聽不出絲毫遺憾,連絲毫追憶當年英勇的悵然與懷念都無。 是了,玄雍之主早已大權在手,荒廢武藝實屬正常。 呼延宏原本也正難得沉默地站立在一旁,聽到兩人的對話,后槽牙緊了緊。 可他終究還是沒說什么。 王府派了奴役翌日便將懸賞之物暗中送入了宮內,射羿國君原本還打算再多招待幾日,見二人去意已決,只得贈與了一輛馬車,放他們出了宮。 殷洛畢竟也算暗中到訪,走的時候也低調。臨了了,射羿國君依舊積極,專程跑來相送,對車夫大聲囑咐了一番其言事無巨細、比裹腳布還長,大體可以概括為要是你敢讓新帝出半點紕漏回來一定拿你是問雖有刻意讓殷洛聽到的嫌疑,內容倒也稱得上真心實意。 青澤在殷洛之后上馬車,上車之前被射羿國君神神秘秘地拉住。 堂堂一國之君一臉猥/瑣地往青澤懷里塞了一小盒脂膏,自顧自地說了一大堆小兄弟啊都是老哥的一番心意之流的廢話。青澤完全沒聽懂他在說什么,探出抹神識,確認其內沒有奇怪的氣息,秉著給自己的東西不拿就算丟的原則很不客氣地收下了。 剛剛轉身欲上車,又被拽住。 有什么不能一次性說完的?青澤皺著眉頭轉過身,訝異射羿國君沒有刻意做出或假笑或夸張的神情的時候原來是這個樣子。 他眼尾已經有了細細的皺紋,見青澤轉過身來,又塞了一小盒圍棋給青澤,拍拍青澤的肩膀,說:有緣再下啊。 青澤收下圍棋,終于坐上馬車。 呼延宏比試后便不再出現,任射羿國君軟磨硬泡、連哄帶騙、生拉硬拽也絲毫不給面子,儼然連表面功夫都懶得做了。不過他對殷洛一向稱不上友善,來了也不一定是好事。 木質車轱轆吱呀吱呀慢悠悠地轉,不一會兒就出了皇宮,側窗聽得街上一片嘈雜吵嚷。殷洛掀開側窗布簾一角,看了一會兒外面,便聽青澤低聲叫他把布簾闔上。 青澤初上車時神情仍是閑適的,與收拾好的包袱面面相覷了一會兒之后神色就有了些變化。 馬車要駛到下一處歇腳的地方還需些時間,他似乎有些焦慮,煩躁地用修長的手指不間斷地輕聲敲擊著車梁,終于下了決定。 見殷洛闔上布簾,青澤停下手指敲擊的動作,在懸賞中翻找了好一會兒,在馬車里打開了存放鱗片碎片的盒子。 黑色的碎片被包裹在一塊紅玉般的琥珀里,一絲氣息都不曾泄露。琥珀上有一道道密密麻麻的劃痕,想必曾被嘗試破壞過數次。 看到那片其貌不揚的碎片青澤才長吁一口氣。他打量了一下包裹著碎片的琥珀,嗤笑一聲,輕而易舉煉化了珀體,完完整整暴露出其內的鱗片。其上被飄飄渺渺的黑氣團團包裹,不過才拿出來數秒,連青年手上都纏繞上了藤蔓似的黑霧,張牙舞爪好不丑陋。 青澤轉了轉眼珠,從懷里拿出當初殷洛給他的那個碎片,同這枚碎片擺放在一起。兩枚形狀不一的碎片安安靜靜臥在修長白皙的手中,青澤試著拼了拼,發現縫隙并不能貼合在一起,便又從懷中摸出了幾片相同材質的碎片,一一比對了,終于找到一塊放到中間,眼見恰好得嚴絲合縫,便有些得意得笑了笑。 笑過了又噘了噘嘴,魔怔了似的可惜著拼出來的輪廓楞個奇怪,委實很不完整。 殷洛看了,不知從何升起一股nongnong的不安。 青年把拼到一起的三枚碎片遞到他面前,帶著神神叨叨的語氣道:喏,給你開開眼,這可是龍的鱗片吶。 他的手指癡癡地摩擦著鱗片,神情似怨似喜,如同看不到越發濃郁擴散開來的黑霧。 這鱗片上的黑氣是被魔氣具象化的怨。鱗片之主當年被人皇以庇佑人族為由斬殺于淮水,扒下的逆鱗染了魔氣,對人族與人皇生了怨。哪怕當初斬殺他的人皇早已身死,怨也仍被歷代人皇繼承。 如今鱗片出世,持有這鱗片碎片的生靈會受其影響,替他報復被昔日人皇斬殺之仇。你是此世人皇,便是鱗片之主上古神獸應龍如今的報復對象,若不同我合作,躲過了上一劫也躲不過下一劫,橫豎都只有一個死字。恰好我需要集齊這些碎片,至少不會讓你死在路上,你應當好生感謝我。 殷洛道:如此不祥之物,理當毀了。 青澤原本尚且帶一貫的調笑語氣,聽到殷洛這句話便黑了臉。 他道:說到底也是你們人族自作自受,如今殺人償命、因果報應罷了。你要是真弄壞了這些碎片,我一定要叫你生不如死的。 青澤罵過了殷洛,仍覺得有些煩躁,將鱗片好生包裹好,揣進了懷里,這才注意到殷洛右手虎口處滲出了血。 應當是與呼延宏比武時受的傷。 他又道:你那兩柄短刃確非凡品,也確實算不上什么堂堂正正的兵器。為了練這種偏門巧術反而生疏了擅使的長/槍,也太不劃算了。 殷洛沉默良久,道:夠用就好。 青澤覺得這個說辭很不可理喻,想了想,覺得與己無關,便不再言語。 馬車極為寬敞,青澤躺到一旁,過了一會兒,看見殷洛仍靠著車壁坐著、神情有些疲憊。 殷洛似乎并沒有處理手上傷口的意思,反而在馬車的搖晃中怔怔看著右手發呆,也不知想到了些什么往事。 青澤移開目光,看向頭頂。 媽/的這射羿國君可真是會享受。 馬車外面看似樸實無華,里面倒不知安了什么機巧,正中心的圓形畫幅一直在隨馬車行駛勻速轉動著。畫上云霧繚繞,美女成群,千姿百態,盡態極妍,皆著紗衣做飛舞狀,旋轉起來如置身云端仙境。 青澤看著看著便瞇起了眼睛。 他還有九百九十九場未做完的夢呢。 夢境如約而至,卻并非在黑暗盡頭處,而是在和記憶里別無二致的天氣里。 那日后他沉睡數千年,醒來成了只白紙一般的山妖。 風刮過他的臉頰,發出颯颯的聲音。青澤微微睜開眼睛,發現眼前被一片鮮紅阻擋住了。身體仿佛散了架,如同剛被萬乘車馬碾壓而過,動彈不得。 嘶 他想將眼前的畫面看得再清楚些,用力睜開眼睛,感到一陣眼皮上血痂被崩開的拉扯皮膚的疼痛??諝庵性緫胁蝗镜幕ㄏ阄?,可他的大腦已經快被沖進鼻腔的、從頭頂流瀉下來的、在身上四處橫陳的血腥味麻痹了。 身下是毛咧咧的、初初發出的花莖,呼吸間戳得他渾身發癢。他伸出一只手擦掉臉上的血,看見視線里出現了一道長長的陰影。 青澤轉過頭。 應龍在不遠處看著他,身周環繞著霸道凌厲的法力。是了,這人每每嚴肅起來,神情都幾乎稱得上可怖。 青澤用長劍撐著手,搖搖晃晃站直身子,歪著腦袋看著黑衣黑發的男人。 可真真是個矛盾又迷人的、天生的殺神。 他想到再過幾招自己便應當死了,覺得自己一定被下了蠱。 回憶里最后一招是自己對應龍命門一個突刺,應龍后退半步,堪堪躲過,受了些傷,出手失了輕重,收回手時表情甚至有些從未出現過的兵荒馬亂。 青澤挑起劍,聚起法力,像只浴血的青鳶,欺身而上、逼至應龍身前,到最后一招的時候,看見應龍抬起來的、凝聚著渾厚煞氣的指尖,突然一把拉住了應龍的手。 他不曾拉過應龍的手,又如何能想象得出是什么樣的觸感,只如同強留下一團捉不住的、從不曾存在過的云朵,從心尖里泛出細細密密的麻痹的疼。 下一秒又忽地恍然大悟:這哪里是從心尖里泛出的,分明是手被應龍來不及收回去的煞氣刺得且麻且疼。 應龍睜大了眼睛,似乎不明白他在干什么。 若不是他還留有半分理智,幾乎要覺得這個表情稱得上可愛了。 啪嚓。 青澤轉過頭去,看到將將出現的白澤和他腳邊摔碎的茶壺。 這時候本應是白澤來給他收尸才對,可憐那茶壺卻變成了尸體。潔白的瓷片因為它主人受驚脫手、七零八落摔出了一地的散碎星辰。 青澤素來與應龍兩看相厭,無非是因白澤的關系才有過數面之交,雖稱不上深仇大恨,也很有些話不投機半句多的意思,這般場景于白澤而言簡直怪誕離奇。 青澤轉回頭,看到應龍因發現白澤到來而渾身僵硬了一下、下意識要抽回自己的手。 哪能讓你這么容易收回去呢。 他鉗住應龍的手,也不知對著應龍露出了怎樣的表情,竟使這只殺伐決斷的兇獸眼睜睜看著自己另一只手持著一柄長劍捅穿了他的身體都沒來得急做出一點反應。 青澤慢慢悠悠將長劍從應龍身體里抽出來一半,近乎愛憐地看著他,又重重捅了回去。 青澤的劍鋒極尖,動作且穩且快,被劍鋒所傷的部分是一滴血都沒有流出來的??蛇@一劍傷人的原本便不是劍鋒,而是蘊含在劍鋒里的、青澤全身的法力。 也不過一眨眼的功夫,一縷鮮血便從應龍唇角滑下。 應龍看著青澤,張了張嘴,沒說出話,哇地吐出了嘴里的血。 青澤溫柔地扶住應龍慢慢軟倒下去的身體,看著上古兇獸雙眉緊皺、睫毛顫個不停,頗有些垂死掙扎的絕望意味,數秒后終于力竭地閉上眼睛。 這次死斗有著與記憶截然不同的結果。 只因他早在數千年前就早已為面對這個畫面做好了準備,每每想象到這般場景都能激動得熱血沸騰,事已至此,反而有種夢想成真的解脫。 這本該是鱗片上魔氣帶來的噩夢一般的幻境,竟陰差陽錯圓了他數千年前卑微又偏執的祈愿。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沒話要說 第42章 隴下魔蹤(一) 吱呀、吱呀、吱呀。 青澤醒來時天色已然昏暗, 大抵是幻境之故,只覺口干舌燥, 唇齒間隱隱帶著一股腥氣。西風斜陽被隔絕于布簾之外,車內很是安靜。不遠處坐著一個黑衣黑發的男人,面容蒙上沉沉暮色,看不分明。 青澤說:殷 初初開口,便被自己聲音嘶啞的程度震驚了。 男人的發絲輕輕晃動了一下,似乎是聞聲看向自己。 一不小心睡著了,我睡了多久???青澤打了個呵欠, 坐起身來, 捶了捶自己的脖頸。 也不知是他在幻境里陷得太深還是殷洛動作太輕,他這般醒了醒神, 看見一件黑色外袍隨著自己的動作滑了下來,才后知后覺意識到它剛才竟一直蓋在自己身上。 殷洛道:兩個時辰。 那倒是也并沒有很久。 青澤拉開自己一側的布簾,馬車之外燈火闌珊,車內也被瞬間傾瀉而下一大片暖烘烘的紅包裹了起來。 市集間搖曳的斑斕燭光忽明忽暗映射在殷洛臉上,使這個男人半邊臉陰、半邊臉晴,在細細碎碎的光斑間沉默著, 宛如一塊被撬開一道細縫的蚌。 見青澤醒了過來,他的神情似乎有些欲言又止。青澤一邊將外袍遞還給他, 一邊問:我有什么奇怪的么?為什么這樣看著我? 殷洛道:你剛才一直在做噩夢。 青澤愣了一下,哂笑一聲:你怎么知道我做的是噩夢?難道我說了什么丟臉的夢話不成。 回答他的是殷洛慣常的沉默。 所幸他早已習慣這個過于無趣的同伴,想了自己夢境的內容,覺得并無任何不可被他人聽到的言語, 便獨自陷入時常的、空茫茫的、天馬行空的思緒之中了。 他大抵是想了很多事情,亦或只因為心情疲憊而單純地放空了自己,直到瞥見路邊一個小小的馬廄, 覺察其內幾匹赤馬大多身姿矯健、體態優美,方才在腦子里沒頭沒尾出現了這樣一句:臨祁果真盛產名馬。 他腦子里先出現了這句話,下一秒才想起是誰告訴的他。 殷洛甚少表露自己的喜好,其時也只是不咸不淡提了幾句,被自己岔了開去,后來便不再提及。 與旁的國家不同,射羿的夜集除了常見的燈花吃食,多的是賣馬具的攤販,店家大都是射羿人民的面貌,客人倒形貌各異、cao著各地口音。這拉到市集上販售的戰馬雖不可能很好,也仍是別處難覓的寶馬良駒。 不遠處是市集的盡頭,出了這集市再不遠處就出了臨祁城。 而這臨祁最大的馬場,便將將坐落在臨祁城的入口不遠處。 連青澤都能依稀記得,殷洛自然應當對馬場位置爛熟于心。 可他只是默默然看著一行經過的大小馬廄,一路迎著向后劃走的街市燈火,一如看著他毫不感興趣的胭脂水粉,對即將經過的馬場倒是提也不提了。 青澤看著他的耳廓,突然想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 那馬場是一塊大大的草坪,地勢平坦、視野開闊。和別處的馬廄不同,這馬場的馬廄并非四面大敞、頭頂草棚的木廄,而是幾個大大的、石塊砌成的半敞開式房子,里面鋪了石板,馬間排成兩道橫列,中間為通道,每列可容納20匹馬。頂部打通了幾扇大窗,通風采光性能都極佳,哪怕進了馬廄里,也不會覺得氣味難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