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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雪臣踉蹌兩步,半跪在地,唇角溢出一絲鮮血。 暮懸鈴見狀急忙上前,想要查探謝雪臣的情況,然而她剛走一步,便發現狀況有異。 眼前迷迷蒙蒙的,仿佛突然之間降下了大霧,讓人什么都看不清,看不透。 暮懸鈴靜了下來,也冷了下來。 “血劍是假,迷陣才是真?!彼钗丝跉?,輕笑了一聲,垂下長睫掩住眸中的苦澀,“你假借與我周旋,其實以血為引,布下迷陣。法相修士的血本就是至純的靈物,你想必是將血畫在石頭上然后拋出,逐步形成這個迷陣?!?/br> 迷霧外傳來謝雪臣有些虛弱而清冷的聲音:“這個陣法,名為玲瓏枷,并不傷人,只能困住你十二個時辰?!?/br> 謝雪臣在陣法之外,可以清晰地看到暮懸鈴面上的神情。然而她卻看不見謝雪臣,甚至無法分清聲音傳來的方向,眼神有些迷茫無措。 “你完全可以布一個殺陣殺了我?!蹦簯意徲行鋈徽f道。 謝雪臣老實道:“殺陣需要的靈力太多,我不足以支撐?!?/br> 暮懸鈴譏諷地笑了笑:“那倒是我運氣好了?!?/br> 謝雪臣沉默了片刻,又問道:“你方才為何用劍?劍法并非你所長,若是用魔功……” “那你便死了?!蹦簯意彺驍嗔怂脑?,意興闌珊道,“你受傷那么重,又沒有靈力護體,擋不住我的魔功?!?/br> 謝雪臣心口輕輕一震,黑白分明的鳳眸中掠過一絲異色,有種陌生的情緒自心尖掃過,快得讓他來不及回味和思量。 “jiejie,我們出不去了嗎?”嗅寶鼠抬起腦袋,鼻子朝四周嗅了嗅,有些詫異地瞪大了圓溜溜的眼睛。它的嗅覺和視覺都是極強的,尋常法陣和禁制都阻絕不了它的感知,但此刻在玲瓏枷中,它的五感仿佛都鈍化了,沉浸在濃稠的水中,聽不清,聞不到。 “沒用的?!蹦簯意忀p輕搖頭,“法陣有四象之力,分為守、困、殺、奇。一個法陣四象越全,則單象之力越弱。如六芒摧花陣全力以殺,反而易破。而玲瓏枷乃當世第一困陣,因為它只有困敵之力,反而更加難破?!?/br> 暮懸鈴深吸一口氣,凝神運功,魔氣溢散,向四周迸射而出,卻沒入白霧之中,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不按照玲瓏枷的破陣方式去破,便只能被它困在陣中十二個時辰。 世人只知道謝雪臣劍法天下無雙,以為他不會用陣法,其實,只是沒必要。他精通陣法,然而世上諸多困難,一劍可破,又何必那么麻煩去布陣。 暮懸鈴也忘了,所以著了此道。 “謝雪臣!”暮懸鈴煩躁地喊了一聲,卻沒有等到回應。 嗅寶鼠用鼻尖拱了拱暮懸鈴,奶聲奶氣道:“jiejie,哥哥好像走了?!?/br> “走那么快做什么!”暮懸鈴氣惱地跺了跺腳,“我……我還有很重要的事情沒告訴他呢……” 她沮喪地嘆了口氣,緩緩蹲了下去,雙手抱膝,雙目無神地盯著自己的腳尖。千絲履無色無形,無垢無味,卻可變幻成一切鞋履的模樣,在魔界的時候,她常常赤足示人,到了人界,便變幻成一雙小巧的繡花鞋。 高秋旻說床底下沒有鞋,哼,她的鞋子是高階法器,才不需要脫呢。 那個女人又笨又壞,謝雪臣還幫她,不就是因為她是個人嗎…… 暮懸鈴有些委屈地抱了抱自己——我也想當個人啊…… 謝雪臣走出許久,才想明白一件事。 他又欠了暮懸鈴一條命。 第一次,是她把他從熔淵救出。第二次,是方才的不殺之恩。 但是她是半妖,修煉魔功,正邪不兩立,他所能想到的報恩方式,也不過就是不殺她罷了。 謝雪臣輕輕嘆息,他沒意識到,這是他二十幾年來第一次嘆息。 他遇到了生平第一件無法一劍解決的難題。 策馬向反方向疾行許久之后,天便亮了。謝雪臣找了個驛站,讓坐騎休息了一會兒,便又繼續上路。 驛站的人說有看到鏡花谷的修士急匆匆策馬經過,謝雪臣料想那四人是要徑直回鏡花谷報信,十二個時辰之內應該不會折返,不禁暗自松了口氣。 他的目的是以最快的速度趕回擁雪城,若日夜兼程,四日之內可至,有暮懸鈴的鬼影簪,也無須擔心行跡泄露。 思及此,謝雪臣忍不住有些發怔。 清晨的陽光和煦地落在面上,謝雪臣微微仰起頭,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修煉魔功的半妖,在烈日灼射下,會有烈火焚身之痛…… 靜謐的森林里,帶著一絲涼意的晨曦輕輕落在大地上。 林中空地上有一個鼓鼓的黑色布包,忽地發出輕輕的顫動。 “阿寶,你娘怎么去了這么久啊?!蹦簯意忇洁炝艘宦?。 兩個時辰前,有一只成年嗅寶鼠跑來和她懷里這只母女相認了。小嗅寶鼠叫阿寶,大嗅寶鼠叫秀秀。 阿寶不怎么聰明,顯然是受母親的影響。修煉了五百年的秀秀化成人形,是一個可愛得近乎憨厚的少女。她焦急地在玲瓏枷外跑來跑去,想救自己的孩子卻束手無策。 暮懸鈴看了一眼她笨笨的樣子,嘆了口氣說:“沒辦法,玲瓏枷是六十四卦組成,一共一千六百多萬種走法,除了布陣之人,大概只有精通八卦而且絕頂聰明的修士才能找出破解之法?!?/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