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廩生當年在峪城之時也是很得姑娘家喜好的,他雖然沉默寡言,但是長相清秀,身材頎長,加上峪城是個邊隅小城,姑娘家也生得比京邑潑辣些,各個都喜歡縱馬的少年郎。 廩生雖然不善才學,但是他騎射相當精湛,曾經也是縱馬長廊、百步穿楊的意氣少年郎,但是他現在卻再也沒有站起來的機會,甚至再也沒有機會提起弓箭。 沈懷玉之所以不知道怎么開口,也是因為自己曾經見過廩生當年在峪城之時也是難得一見的少年英才,但是因為跟著自己來到了京邑,落得了現在這樣的下場,她害怕……廩生會恨她。 她這一生所得的善意太少,人人提起她都是搖頭扼腕,不值一提。 如果廩生也因此恨她,她無話可說。別人的恨意她都可以百般辯駁,視若無睹。唯獨如果廩生也恨她,她除了愧疚,別無他法。 廩生緩緩松開抓住沈懷玉裙擺的手,呆愣地搖頭道:“不,你不是阿玉。阿玉早就已經死了,你怎么可能是阿玉?” 沈懷玉那條鴉青色的裙擺上留下了一個碩大的血印,她壓住心頭涌上來的苦澀,“父親授我詩書,你和厭雀卻不喜讀書,各個都喜歡舞刀弄槍。你喜歡騎射,厭雀有柄長-槍名喚朱雀槍,還是你和別人比騎射贏來的彩頭?!?/br> “我自幼身體就不太康健,你和厭雀說會一直跟在我身邊,護我周全。其實我一直覺得,你和厭雀應該有自己的人生,不該囿于我一個人身上??墒悄銈冏杂缀臀乙黄痖L大,我也覺得,只有在你們身邊,才是家?!?/br> 廩生咬牙,狠狠搖頭:“不要再說了,不可能的。是誰,是誰告訴了你這些話,你怎么可能是阿玉?你們騙我究竟有什么目的,所圖什么?我身上還有什么可圖的?”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燈光照在他的眼睛里,亮得驚人。 好像哭了一樣。 沈懷玉從未看過廩生哭,被親生父母遺棄在峪城的大雪里,她也從未看到廩生哭。那時候沈懷玉打著燈籠,就看到自己家宅子外面躺在一個小男孩,臉被凍得青紫,看到有人打著燈籠前來,還會癡傻地笑。 但是他現在,雙眼被燈照得如同,哭了一般。 沈懷玉嘆了一口氣接著道:“承德五年,父親身死,我獨自一個人前往青山寺去找紅綢,險些從山上滾下來,還是你找到了我。為了不讓啞叔擔心,這件事只有你我二人知道?!?/br> 廩生聽得青筋暴起,這件事只有沈懷玉和他自己知道,甚至連厭雀都不知道。那年沈懷玉大雪前往青山寺,廩生和厭雀都找得快要發狂,最后還是廩生在青山山腰上找到了她,雪天路滑,山勢陡峭,她差些從山上滾下來。 那時候峪城動蕩,沈懷玉央求廩生別把這件事告訴啞叔。 他猶豫了許久,看到沈懷玉那時候脆弱的模樣,還是心軟答應了。 原來這個姑娘身上似有若無的熟悉感是源于此,廩生啞口無言。他想了千萬種可能,唯獨沒有想到原來……阿玉沒有死。 他闔上雙目,滿是血痂的腫脹的眼皮看上去甚是可怖,一時間,偌大的屋子里再無聲響。 過了許久以后,廩生重新睜開眼,他認認真真看了現在的沈懷玉,仿佛是要將她的樣子認真記在腦海里,啞著聲音開口道:“……最后,是怎么死的?” 沈懷玉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問的是什么意思,開口道:“那時在林瞻私牢中,我是被他掐死的?!?/br> 廩生聽聞這句話以后瞳孔縮了一瞬,阿玉是他從小如珠似玉護到大的姑娘,可惜到了最后,他也終究護不住她。他抬手輕輕碰了碰沈懷玉的脖頸,輕到像是碰疼了她一般,“被扼住脖子……疼不疼?” 他們之間那么相似,沈懷玉在看到廩生被剜去髕骨之時也是下意識問他疼不疼,廩生聽到沈懷玉前世之死時也是問她疼不疼。 沈懷玉搖頭,“不疼的?!?/br> 其實怎么可能不疼,剛開始的時候視線漸漸模糊,然后瀕死的時候滿身的血都在往頭頂沖,額角疼脹得如同遭人痛擊,脖頸之處更是皮rou被拉扯,咽喉就像是被割開一般和身體分離,就在這種過程之中,腦中混沌之中如同走馬觀花一般閃現過自己的一生。 雖然她曾是大魏唯一的女官,還位列天子寵臣,但是仍然……乏善可陳。 連自己身邊最親近的人都護不住。 廩生用自己還沒被折斷的手輕輕撫上沈懷玉的臉,“阿玉還活著。若是啞叔厭雀知道,肯定也會很開心的?!?/br> “阿玉,還是和以前一樣漂亮。我很開心,真的?!?/br> 作者有話要說: 心疼女鵝 第61章 重歸 金陵一事拖延許久,也該收線了。 濮才良豢養私兵必然是死罪難逃,但是沈懷玉卻覺得,想出將她和宋臨云虐殺在私牢中的人,必定不是濮才良。濮才良此人左右逢源,如果有可能,他必定不想要得罪衛國公府。 而李修德實際上對于李家來說,不過就是一個可有可無的棄子罷了。 所以能想出這一招的人,沈懷玉思來想去,只有李家那位盛名之下的大公子,李裕。 當年沈懷玉在此高中解元的時候曾經和這位李大公子打過交道,他自負才學,將聲名看得極重,那年的金陵鄉試,他志在必得。誰知道后來這位仕途早就已經被打點好的了李大公子,一敗沈懷玉,二敗詹文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