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金屋 第43節
身側的男人合眼依舊睡著,還沒醒。沈沅呆呆看了他一會兒,他好像倦極,睡得竟從未有過地沉。長臂摟住她的腰,禁錮得她動彈不得。 沈沅苦著臉盯了他一會兒,陸潯還是沒有醒來的跡象。她再望一眼窗外,時候不早,她還要去給祖母請安呢! 若是晚了,祖母必會叫人來尋她,這可怎么辦吶! “王爺…”沈沅小心翼翼戳陸潯的結實的胸口,見他沒有動靜,又戳了兩下。 陸潯還是沒醒。 沈沅有理由懷疑他是有意捉弄自己。 “王爺?”沈沅改從戳他的胸口,到他的臉。 陸潯眉微皺,在沈沅竊喜他要醒來的時候,哪知他只是將手收緊,摟過她,睡得更沉。 沈沅無可奈何,正要再開口叫她,就聽到外面環素說話聲,“小姐,您醒了嗎?二小姐來了?!?/br> 沈紓昨夜從慈寧堂回去想了一夜,她這個年紀在長安未出嫁的貴女中委實大了些,祖母也是為她著想,到她這個年紀再不嫁人,到最后求娶的夫君不是娶過妻帶子的鰥夫,就是家中有一堆瑣事要cao持的紈绔子弟。 郭侍郎長子年歲與她相當,又身世清白,家中沒有一堆亂七八糟的事,從未娶妻,帶人謙和有禮,且鐘情于她,實在是挑的不能再挑了,但誰叫沈紓心里只記掛著那個死了多年的男人。 她想過忘記,可越是忘記,記憶便越清晰,沈紓一輩子都忘不了,忘不了他喚她小姑娘的模樣,他溫和的笑仿佛還是昨日。 昨夜她直言便拒絕了祖母,祖母定是動了大氣,都沒叫她去祠堂,直接把她趕出屋。 在門外聽祖母一聲又一聲的鎮咳,再加上想到她即將要做違背多年教養的事,沈紓愧疚生得越多,這才想過來找窈窈,她嘴甜會說話,想去哄一哄祖母。 環素在外喚了好幾聲,要進去被沈沅攔住,沈紓等了一會兒,她心急,便直要往里進。 … 沈沅攔住了環素,又聽到阿姊的說話聲,且聲音越來越近,心登時就慌了,也顧不得身側這個喜怒無常的男人生氣,手抓著他的胳膊,腳蹬他的腿,又搖又踹,“王爺,快醒了,別睡了,我阿姊來了!王爺,王爺,快醒醒!” 沈沅從他懷里鉆出來,一面拿過自己的寢衣穿,一面又環視這屋子哪里能藏的下他這么大個兒。 好在她以前為了方便,直接把衣柜立到寢室內,沈沅找到藏身地方呼了一口氣。 陸潯奪回鳳羽鳥心頭血后又不眠不休趕回長安,就見她和那個礙眼的摟摟抱抱,他心里賭氣,雖被小東西哄好,但夜里少眠沒睡過多久。 近些日子聽說有不怕死的到沈家說媒,他更氣了,當夜就來找她,溫存過后,那些堵著的心思也暢快許多。 這夜睡得從未有過的安穩,白日便醒的遲,只知道小東西一直在吵他。最后陸潯實在不耐,便睜了眼,剛起身下榻話還沒來得及說一句,就被她托著不知送到哪。 眼前黑乎乎一片,陸潯才意識到,是她寢室內的衣柜。 嘖,小東西膽子真是大了! 陸潯還沒顧得上生氣,“啪!”他的闊袖長衫先砸到他臉上,接著衣柜合上,過了一會兒,噼里啪啦他的里衣對襟全都砸了進來,最后是他一雙云紋錦靴,還有她柔柔怯怯的聲,“王爺,我阿姊來了,您先委屈躲躲?!?/br> 被蓋了一頭衣裳的陸潯咬咬牙,長呼一口濁氣。 第49章 提親 “窈窈?!鄙蚣倧钠溜L外進來, 眼先入了榻,見人不在榻里才看到背靠衣柜只著里衣的沈沅,她蹙眉疑惑, “你在那做什么?” “沒,沒什么!”沈沅使勁靠了靠衣柜,直到確信柜門緊緊合在一起, 不再自己打開,才過去回應沈紓, “阿姊, 你一早來找我有事嗎?” 這衣柜本就小, 對陸潯這么一個身量掀長的男人實在是委屈, 又被她使勁壓門, 陸潯只得屏息在里面,他郁悶地靠里, 抵了抵后腮,等他出去必要好好收拾她。 沈紓剛想說話, 鼻翼下飄飄忽忽一股怪異的味道“窈窈,你這屋子什么味兒???” 沈沅一僵, 腦子發麻, 記起昨夜那個壞種在自己身上做的事,臉紅了又紅, 支支吾吾道“是我最近新調的香料,怪是怪了點?!?/br> 這味道可不像香料。 沈紓蹙眉, 打量著面前小自己四歲的阿妹,明眸皓齒,朱唇如玉,肌膚白皙水嫩, 臉蛋如緋色通紅,晶亮的眼波光流轉,卻又隱隱埋于疲憊,哪像是一夜安眠的模樣。 她并非不通情.事的閨閣少女,也不是個傻子。驀地,她記起那夜祠堂她破了兒的唇,眼神怔住,那明顯是被人咬的。 沈紓走近幾步,離她愈近,沈沅心里發虛,阿姊什么眼力沒人比她更清楚了,幼時她調皮貪玩,身子卻病怏怏只能待在屋里。 一日她趁人不注意偷偷跑出去,結果第二日又發了高熱,她一口咬定是自己夜里蹬被子才病,阿姊一眼看出她撒謊,還訓斥了她一頓。 沈沅對上阿姊審視的眼神,愈發不敢看她。沈紓到她面前,在沈沅躲避時一把扯開她的高領,頸下斑駁的痕跡再也掩蓋不住,沈沅慌亂地捂住脖子,眼睛閃躲,匆匆避開。 “窈窈!”沈紓氣得袖中的手攥了又攥,朝著她通紅的耳尖就捏了過去,怒氣沖沖吼道“那個畜牲是誰!” 衣柜里的陸潯正系衣領,聽到這句畜牲挑挑眉,又聽那道嬌嬌軟軟的聲音,怯怯地,一點跟他時的硬氣都沒有。 “是,是…”沈沅一把拉過沈紓,怕陸潯聽到,附耳小聲,“是我養的一個小宦兒?!彼嫔l得紅,還有點不好意思,不想再繼續提這件事,“阿姊,這件事只有你我知道,你不要再告訴祖母阿爹和阿娘好不好?我不想讓他們擔心?!?/br> 好一會兒,沈紓才緩下氣。 “什么時候開始的!”沈紓擰她的耳朵,“那個男人現在藏在哪?就你這點兒小心思哪日還不叫那個畜牲給你耍了。你想留著阿姊不攔你,但告訴阿姊他現在在哪,阿姊去收拾他,免得日后是個禍患?!?/br> 沈沅生怕藏在衣柜里的陸潯聽到,極力攔住沈紓,卻沒想到阿姊跟崩豆子似的說不完。 “好啦,我明白的。阿姊還沒說找我做什么?”沈沅一面安撫,一面忙轉開話題。 沈紓這才記起自己確實找她有事,她倒是沒料想自己這個平素穩重溫順的阿妹膽子比她還大,沈紓頭疼地揉揉眉心。 想了會兒,沈紓委婉道“祖母近日煩憂多,你沒事就多去陪陪祖母,哄哄她老人家?!?/br> “阿姊為何不去?”沈沅疑惑,瞧見沈紓一閃而過的憂思后,她便不再問了。她沒出嫁的時候就感覺到阿姊好像瞞著什么秘密,而且她現在嫁人三年都和離了,阿姊卻絕口不提親事… 沈紓回道“過不了多久我會去莊子待一段時間?!?/br> “為什么?”沈沅又問。 沈紓輕笑,“哪來那么多為什么,我不在的時候你別再跟那個畜牲來往,男人沒一個好東西?!?/br> 她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實為惆悵。 沈沅便不敢再問了。 戰戰兢兢地將阿姊送走,沈沅終于能緩緩氣,哀嚎一聲躺回榻上,剛松懈下,眼前便罩了一片暗影。 沈沅連忙過去抱住他的腰求饒討好,“我錯了王爺,你先回去好不好,時候不早我收拾收拾還要去給祖母請安呢!” 陸潯冷笑,慢悠悠地將懷中嬌軟人的寢衣扯了下來,“給祖母請安哪比得上讓小宦兒伺候快活?” 沈沅的小臉燒得一寸一寸愈加紅了,埋在他胸膛死活不肯看他,“你都聽到了?” “叫嫂嫂失望了?!标憹r住她的腰,修長的指骨順著她的腰段往下,冰涼的指腹緊貼她嬌嫩的肌膚,點出粉嫩的花蕊,沈沅唇瓣顫顫,抖了兩下。他俯下身,狹長的眸子戲謔地看她,又慢慢俯首下去。 沈沅身子一軟,被他勾住腰又躺不到榻里,只能將坐著,眸子水光泛濫,耳邊聽到環素送沈紓離開的動靜,又不敢出聲,只能緊咬唇瓣阻止溢出的音兒。 白嫩的手攥緊,實在無處著落只能抓住他束起的烏發。 他這人…怎么這么壞呀! … 京郊外宅院郎中來過一次,磬釗的毒世間罕見,解藥更是難尋,沈紓暗中花重金尋藥,終于湊齊藥量,服用一段時間體內的毒素就被清除許多。軟筋散效力下去,過了幾日磬釗能正常行走,他內力恢復幾成,余毒在他體內也成不了什么大氣,但磬釗并沒就此離開,倒是真的在此安心居下。 沈紓幾日后再來的時候磬釗正在室內看書,是他托人尋來的對陣兵法。沈紓進門見他手里的兵法書細眉蹙了下,面露不悅,過去便將他手中的書抽了出來,轉身去書架找一卷古文塞回他手里。 磬釗對這些酸腐的詩文絲毫不敢興趣,勉強翻了幾頁便無聊放下。 仆從在長案前置椅,沈紓坐到他對面,“今日先讀前兩則?!?/br> 磬釗合起書,對上她的眼,看了她一會兒,直言,“我像你的故人?” 沈紓并不吃驚他會猜到,她也沒想過遮掩,“除卻長相,其他沒一處像?!?/br> 他是風光霽月,飽讀詩書的謙謙君子,而面前這個男人卻是武藝高強,殺伐果斷的武夫。他少時臥于病榻,身上總有一股苦澀的藥香,而他除卻洗干凈皂莢的味道,便是打拳回來的汗味兒。 沈紓打心眼兒里不滿。 磬釗對她溢出的厭惡熟視無睹,隨意甩開書,雙手交叉懶懶地靠回椅背,行伍出身的人浪蕩慣了,自然不會拘泥小節。沈紓卻對他這番做派極為不適,“后午我會派嬤嬤過來教習你規矩?!?/br> 磬釗看她笑,“還是別白費力氣了,等毒清了,完成姑娘夙愿,你我一拍兩散?!?/br> 沈紓沒理他的話,拿過被他扔出半寸遠的書,翻過看了兩眼,當年這本書他從開始讀到結束,沈紓喜歡聽他讀書,下學后總還要纏著他讀,上面的字跡也是他們二人一起標注。 可面前這個男人,簡直要比他差得不只一星半點。 沈沅將手中的書卷歸置平整,拂袖過去,對上男人的眸子,漆黑的瞳孔仿若暗夜幽深,若不看別的,他這雙眼總歸是相差無幾。 這么多年,思念猶如洪水,早就壓制不住。即便是假的,沈紓都想騙騙她,哪怕一刻。 唇瓣相貼時,沈紓閉了眼,她回憶往昔點滴,找到他的影子,就這樣,她終于又找到他了。 磬釗從未見過這樣的女人,大膽又果斷,白白凈凈的臉卻冷冰冰的,和他在漠北見到的剽悍的婦人都不一樣。 她看他時的眼總會若有似無地流露出哀傷,磬釗心知那是什么,她把他當成了別的男人,他不過是一個替身。 磬釗眼沉下,莫名不爽,在她欲抽身離去時,攔住她的腰強迫她靠到他懷里,奪回主動權加深這個吻。強迫的代價便是在她掙扎離開后遭到她狠狠的一巴掌。 “啪!”清脆的響聲在寂靜的室內格外清晰。 她這一巴掌打得狠,臉上火辣辣的疼。 磬釗偏過臉,舔了舔牙,咧嘴笑道“姑娘如此會玩弄人,可嘗過被人玩弄的滋味?” 他盯著她,陰鷙的眼猶如山里夜行的狼。 “我想殺你,輕而易舉?!?/br> 沈紓落下這話,轉身就走,離開時還帶走了他唯一一卷兵書,他瞧著那抹窈窕身影遠去,聽她在門口厲聲吩咐下人,“將這書燒了,打拳的樁子也給我劈開扔到火灶里,日后他的任何要求都必須有我的準允?!?/br> 那下人唯唯諾諾地應了聲是。 屋內的磬釗摸摸她打紅的臉,又瞥了眼被她認真捋好的古文書卷,呵笑一聲。 … 沈沅去請安時已經到了后午,沈老太太懨懨躺在榻上,應了聲便吩咐人送她出去。沈沅終于知道阿姊說祖母心情不好是什么意思。 她走到門口,還是放心不下又跑了回來,依偎到沈老太太懷里,乖乖軟軟的撒嬌,“祖母,您有心事嗎?和窈窈說,窈窈鬼點子多著,準能幫您解決了?!?/br> 沈老太太慈愛地摸摸小孫女發頂,“祖母在想我們窈窈能嫁一個什么樣的如意郎君?!?/br> 沈沅眼眨了下,腦中忽現阿姊走時陸潯對她的所作所為,簡直是…無恥!下流!放蕩! 她才不要嫁給這樣的大jian臣! 沈老太太沒注意到她異樣的面色,兀自道“和陸家那樁婚事是祖母不好,委屈你了。祖母想婚事還要你自己做主才好,你想嫁什么樣的郎君和祖母說說,祖母給你挑挑?!?/br> “祖母?!鄙蜚涞皖^,眼里一抹悲戚閃過,隨之換上女兒家的嬌羞,“孫女還不想嫁人?!?/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