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枝 第2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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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陰翳里 誰會因為摘不到月亮而心酸…… 之后孟聽枝屢屢在同班女生的聊天中聽到程濯的名字。 高三七班,女朋友是喬落,發小叫徐格,光芒萬丈,如何如何…… 孟聽枝停了一下筆,聽完又垂下頭,把剩下的古詩詞填空寫完。 沒有心酸,因為太遙遠了,誰會因為摘不到月亮而心酸呢。 如果彼此從無交集的話。 孟聽枝對童年的回憶極限,是阮美云掀了孟輝牌桌,巷口棋牌室一群人擠出來,看著阮美云赤急白臉,罵罵咧咧,追著孟輝從巷口打到巷尾。 鄰居們勸著:“算了算了吧,枝枝看著呢,你們別嚇著孩子?!?/br> 孟聽枝是在這樣的場景里嚇大的,她無法理解這樣婚姻,看著這樣的父母只覺得難堪至極。 孟輝濫賭,沒有工作。 副業是賭錢,主職是輸錢,偶爾兼職賒賬,爛泥扶不上墻這種話阮美云都罵膩了。 那會兒孟聽枝意識不到她們家能住在老城區的兩層洋房,多少是有家底的人家。 孟輝輸幾百塊都要被阮美云揪著耳朵罵,但她家餐桌上能吃鰣魚和海膽。 一地雞毛里,她感受到只有這個家庭刻意營造的捉襟見肘。 阮美云總說:“別跟你爸似的,拿錢不當錢!” 那種畫面幾乎可以稱得上童年陰影。 所以她從小到大一直勤儉節約,幾乎沒有什么物欲,自卑到喪失攀比心。 初中有一塊表,陸陸續續壞了好幾次,修好了繼續用,用到高中。 十四中的學生,即使不是一三屆那種級別的顯赫,很多家境說出來也很嚇人,父母是什么傳媒公司ceo,什么某品牌大中華區總代理。 高一入學不久,班里就發了一份表格,要填父母的詳細信息。 孟聽枝無從下手,她也不知道她家里是干什么的。 回家吃飯時,問了阮美云,阮美云沒走心地說:“你就填個體戶?!?/br> 隔天班長讓收表,從后往前傳,前桌的女生束著高高花苞頭,拿著幾張表轉頭問孟聽枝什么叫個體戶啊。 孟聽枝窘迫地沉默。 她的同桌說:“好像那種小商小販都算個體戶,我爸是城管局的,我爸爸說過?!?/br> 可孟聽枝印象里她家半個攤子都沒有。 那塊手表舊的不行,表帶裂紋,表殼劃傷無數,又一次罷工。 她本來是想交給阮美云,讓她再拿去修的。 可偏偏那個周五下午,十四中因為文藝匯演提前放了假。 她提前回家,看見她家一個表舅坐在客廳沙發上,阮美云從房間里提出一個舊布包,在門口孟聽枝的視線里,一沓一沓數了二十萬出來。 碼得整整齊齊,像一摞磚頭壓進孟聽枝的心口。 阮美云說讓表舅先用著,不著急還。 孟聽枝跑出巷口,長街熱熱鬧鬧,逗留的十四中學生穿著校服三五結伴進網吧,逛書店,到處都是笑聲。 秀山亭幾百年的陰翳里,有個老頭賣糖葫蘆,小喇叭里喊著五塊錢一根,任挑任選。 五塊錢一根…… 二十萬是什么概念,對于一個以為家里窮得過不好日子,父母天天把離婚掛在嘴上的十六歲少女來說,著實沖擊。 等表舅走了,孟聽枝才慢吞吞往回走。 那個空布袋還放在茶幾上,阮美云還有另一只,她去菜市場買菜用的。 “表又壞了?”阮美云看著她神情低落又悶不吭聲的樣子,目光移到她手上捏的那只舊表。 “嗯,”孟聽枝背著書包杵在原地沒動,她滿腦子都是那片粉紅色,帶著新鈔特有的光澤。 半晌,阮美云要進廚房。 她聽到自己試探的聲音鬼使神差地飄出來,她說:“mama,我能買一塊新表嗎?” 阮美云詫異地回頭瞧她,因為孟聽枝從不講究這些,甚至連衣服鞋子都是阮美云買什么她就穿什么,她從不開口要什么。 阮美云點頭,當時爽快答應下來:“行啊,明天帶你去買?!?/br> 第二天一早,阮美云就帶她去了世紀星城,那是老城區最大的商場,一樓就是賣珠寶腕表的,每個專柜都是那么金光閃閃。 逛到手表區,阮美云讓她自己看看喜歡什么,沒想到遇到了孟聽枝的大伯母。 孟聽枝禮貌地打了聲招呼。 難得碰見,大伯母就跟她們同行。 那是一個意大利的手表品牌,女表做得優雅年輕,小表盤配18k玫瑰金隔著一層專柜玻璃,像鉆石一樣好看。 “要試戴一下這一款嗎?”導購小姐微笑著問。 這是孟聽枝一眼就相中的表。 即使三千塊的數字有點超乎她的想象,可好像就因為它這樣昂貴,孟聽枝更加想擁有了。 她想擁有很好的東西,她覺得自己如果得到了一定會很愛惜的。 大伯母拉過孟聽枝的手腕看了看說:“呦,枝枝眼光真好?!?/br> 阮美云忽然變了臉色,沒給她買。 反而直接從孟聽枝手腕上摘了那塊表,遞還給導購小姐,劈頭蓋臉將孟聽枝一頓罵,“你可真會挑,你才多大,要戴三千塊的表,孟聽枝,你是不是在學校跟同學學會攀比了!你是好的不學,把你爸的爛性子都學去了?!?/br> “沒有?!?/br> 阮美云像沒聽到似的繼續懷疑繼續批評,那些傷人的話,她一張口就能說出一大串。 孟聽枝沉默著,大滴大滴掉著眼淚。 大伯母在旁哀聲勸著,“美云啊,小孩子喜歡就買吧,也不是什么天價的東西,何必呢,枝枝啊,你喜不喜歡?喜歡的話大伯母給你買?!?/br> 阮美云用力拽她另一只胳膊,直把孟聽枝往門口拖,“她才多大,用不上這個,孟聽枝我跟你說,你少跟人學攀比!” 動靜太大,周圍有其他客人看過來。 那種眼神,孟聽枝很熟悉,像阮美云追打孟輝時的那些旁觀鄰居,這一次身處難堪的成了自己。 孟聽枝別著手,就算哭了還很懂事地拒絕。 “謝謝大伯母,我不喜歡?!?/br> 回家的路上,孟聽枝哭過的眼周發漲發酸,她用手擋著眼睛,暗暗在心里發誓,她再也不會主動提出要什么了。 到家,阮美云去看洗衣機里洗好的衣服,聲音隔著門傳來。 已經不像在商場那么強硬,甚至還帶著一點少見的詢問。 “你是不是在學校里看到什么同學戴那個表了,你才說要?三千多塊,你戴個表不就是為了看時間,你不要在學校跟人學攀比?!?/br> 她坐在客廳里,腦海里是那塊表的樣子,聲音低落的像在忍著哭意。 “沒有,就是第一眼看見喜歡?!?/br> 阮美云拿衣服出來曬,路過客廳,哼一聲。 “喜歡就要買?你爸喜歡賭錢,他倒是天天成全自己,我跟你說,你千萬不要跟你爸學,拿錢不當錢地放縱揮霍,金山銀山也抵不住這么開銷?!?/br> 孟聽枝不明白,二十萬不眨眼可以借給親戚,說不著急還,怎么一塊三千的表,就扯上了放縱揮霍。 她沒有再出聲。 任由阮美云這股嘮叨說教從客廳到廚房再到陽臺,抖完最后一件衣服。 晚上阮美云從外面回來,在她桌邊放了個什么東西,是那只表。 修好了。 孟聽枝眼睛猛地一酸,握緊了手里的筆,眼淚像斷線的珠子,啪啪砸在生脆紙面上。 她手指帶著筆尖抖,數學卷子上的空白處,是一堆不受控的黑色筆畫。 這件事沒有完。 第19章 天臺風 和她漫長的暗戀一樣不見天…… 很快就到了高一的期中考試。 十四中的期中考試和期末一樣正規, 單人單桌,按名次分考場,高一考試, 高二高三會放假挪考場。 孟聽枝中等的成績, 分在了高三的考場, 是程濯的隔壁班。 考試不許帶手機, 基本學生都會自備手表把握考試時間。 數學在下午考。 考試前半個小時,孟聽枝的那只舊表又壞了, 表針一動不動。 她幾乎是頂著一口氣,跑上學校天臺給阮美云打電話。 開頭就是一句,“表又壞了!” 阮美云從沒聽過孟聽枝這種急兇的口氣, 莫名后先是一股脾氣。 “壞了就壞了,行了,周末去給你買那只三千的表還不行嗎?不就是喜歡?!?/br> 壞掉的表就捏在手上,老舊金屬硌疼掌心軟rou,電話里輕飄飄的五個字“不就是喜歡”,一字一錘,砸碎了她最后一點自尊。 好像是孟聽枝處心積慮弄壞表, 企圖換新一樣。 她每次寫卷子都是按著時間緊趕慢趕寫完題目,想到沒有手表,接下來這場數學怎么辦,想起那一沓沓粉紅色的二十萬, 想到從小到大無數因為錢而難堪自卑的時刻…… 神經像是被一股年深月久的悲憤熔斷了。 那已經不是一塊表的問題, 而是壓抑多時的委屈瞬間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