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這片兒住了不少從糖業煙酒公司下崗的工人,王浪是其中之一,雖然他倆先前不是同一個部門,但是也算得上是半個同事,后來加上住得近,也就熟絡了起來。 霍廷連忙拉開身邊的凳子,示意王浪一起坐,有個人說話,他也跟著提起了精神,“坐啊?!?/br> 趕忙又招呼老板,多加了個兩個菜,和幾瓶啤酒。 “今天怎么沒見你開店???呼你你也不復機?!?/br> 霍廷不知道從哪兒說起,無法是一些特別能影響心情,又雞毛蒜皮的小事。 “早上去了躺醫院看我爸,回家睡了個回籠覺,現在才醒?!?/br> 肝癌這種病,查出來的時候,已經沒救了,王浪沒有明知故問,頓了頓笑道:“真行啊你,睡這么久?!?/br> 江方濂回來得晚,差點沒趕上最后一班班車,終點站離他住得地方還得走十來分鐘,市里比他們那個小縣城強,到夜里還是燈火通明的,街邊的地攤隨處可見。 爬著這個上坡,就能到那架步梯了,江方濂走得氣喘吁吁,剛想扶著旁邊的樹干喘口氣,后背被人狠狠一撞,他下意識回頭,一個女人撞進了他的懷里。 他嚇得一個激靈,女人身上廉價的香水味和酒味混合在一塊兒,劇烈地刺激著他的嗅覺,他本能的反應是將女人推出去。 誰知女人一把揪住他胸前的衣服,從披著的長發中露出半張臉來,眉心微微擰在一起,示意江方濂不要推開她。 沒等江方濂反應過來,迎面傳來年輕男孩的聲音,“阿敏啊,你怎么一個人跑出來了?” 被叫阿敏的女人在江方濂懷里轉了個身,朝男孩擺了擺手,一副渾渾噩噩的口氣,“我朋友來了,我不去了,你們去玩吧,下次有機會再出來玩啊?!?/br> 見男孩沒有走的意思,阿敏不由分說地摟住了江方濂的腰,女人的體溫,隔著劣質的布料,傳到江方濂腰間,他整個人僵硬的像是塊石頭。 “你耍我???”男火冒三丈,拳頭照著江方濂面上揮。 江方濂動彈不得,緊閉著眼睛,等著拳頭落下,只覺得鼻尖一陣風拂過,遲遲沒有感受到疼,他正正經經地睜開眼睛,男孩的目光似乎定格在他身后。 只聽到男孩不服氣的“哼”了一聲,抖了抖衣服,朝著步梯走去了。 江方濂嚇得腮幫子都在打顫,他回頭一看,除了有個穿著白襯衣戴著眼鏡學生模樣的男孩外,就沒有其他人了。 學生眼里沒什么情緒,瞥了江方濂一眼,也徑直朝著步梯的方向走去。 等人都走光了,阿敏有些嫌棄地松開了江方濂,站直后從包里摸出了煙和打火機,昏暗的樹蔭之下,能聽到她按打火機“啪啪啪”的聲音。 煙絲被點燃的瞬間發出了“嘶”的一聲,尼古丁燃燒的味道蔓延得很快,阿敏夾著煙嘴抖了抖煙灰,嘴里吐出一團白煙,儼然已經沒有剛才那副醉醺醺的模樣。 她跟江方濂道謝都顯得格外的漫不經心,“謝了?!?/br> 江方濂顯然沒有回過神來,還是一副三魂丟了七魄的樣子,對阿敏的話沒有任何的反應。 “喂?”阿敏又從煙盒里抽出一根香煙遞到江方濂面前,“要嗎?” 江方濂連連擺手,“不要!不要!我不會…” 對于一個男人自稱不會抽煙的說法,阿敏表示懷疑,她忍不住多看了江方濂兩眼,她第二次跟江方濂道謝,“剛剛謝了啊?!?/br> 江方濂不會來事,只是搖頭,目光朝著步梯的方向,想要趕緊離開。 “你不是吧?我抱你一下而已啊,把你嚇成這樣?你是不是男人???” 煙味熏得江方濂睜不開眼睛,他一個勁兒地搖頭,說話也斷斷續續的,“我…我要回去了…” 說著,他耷拉著腦袋往前走,險些撞到路人,被人罵罵咧咧了兩句,又跌跌撞撞地往步梯上走。 阿敏將手里的煙頭一扔,冷嗤了一聲,“真他媽窩囊?!?/br> 步梯的太臺階又密又陡,江方濂一鼓作氣走了三排,心臟砰砰直跳,額頭后背全都是汗,漸漸地,連步伐也慢了下來。 兩邊的鋪子都關了門,只有抬頭的時候,能隱約看到上面臺階上有炊煙,他走了一陣,嘈雜的人聲也越來越清晰,等他踏上最后一步階梯的時候,一眼便看到了坐在人群當中的霍廷,霍廷身邊有好些人,其中兩個,就是剛剛在步梯下遇到了男孩。 霍廷跟王浪沒說上兩句話,聽到“嘩啦”一聲,身邊驟然一暗,幾個小年輕坐到了他們這桌。 “廷叔,浪叔,吃宵夜???” 霍廷和王浪相視一笑,又叫老板添了幾副碗筷,“是啊,吃宵夜啊,孟堯,上完課你不回家,還在外面晃?” 男孩叫孟堯,他爸不是霍廷他們一個單位的,是跟霍廷父母一個廠的,孟堯的爸爸也是工廠爆炸的受害者。 孟堯壓根兒就沒去上課,他倒是不客氣,借著霍廷的酒,給他幾個小跟班做了順水人情,“叫人啊,廷叔,浪叔?!?/br> 幾個小跟班還挺聽孟堯的話,一副要認霍廷和王浪做大哥的口氣。 孟堯幫霍廷滿上酒,“叫了個妞出來玩,結果那個臭婆娘沒喝兩瓶就跟別的男人走了,耍我呢?!?/br> 霍廷聽笑了,“毛都沒長齊,你他媽學人家泡妞?” “什么呀?過年兩我就成年了!”孟堯大哥包袱還挺重的,在小跟班面前越說越氣,用拳頭砸了一拳桌子,“別讓我知道那小子是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