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個錘子 第12節
他盯著男人,無意識嘆了口氣,看上去像是被打擊到了一樣。 察覺到吳楚的目光,殷縉搭在輪椅扶手上的指尖微微一頓,他抬眼,望著沙發上的男生盯著他。 男生的目光是存粹的野獸般好奇的觀察注視,在白熾光下但有種明晃晃干凈的野生感,仿佛映襯夏日中亮堂堂落在茂密樹縫隙的光。 無端就灼得人背脊微微發起燙來。 外頭天際云層中明明閃閃撕裂出一道恐怖閃電,一道悶雷轟然在耳邊炸響后,客廳的白熾燈驟然黑了下來。 整個客廳頓時陷入了一片黑暗。 吳楚靠在沙發上,頭微微仰在沙發上,憂郁地吸了口煙,沒動。 一片漆黑中,輪椅上的男人靠在輪椅上,將書丟在了桌子上,看上去懶散了一點,他嗓音低沉道:“停電了?” 吳楚吐出煙,沒有什么感情感嘆道:“好像是哦?!?/br> 殷縉在一片黑暗中對著沙發方向的男生道:“去看看電閘是不是跳閘了?!?/br> 沙發上的男生沒動,帶著點敷衍仰著頭道:“啊,應該是吧?!?/br> 聽上去好像還在郁郁寡歡著要不要燙頭。 殷縉有點好笑,他懶洋洋地靠在輪椅上在一片黑暗中用拖鞋尖碰了碰吳楚,開口低低催促道:“去看看?!?/br> 吳楚充耳不聞,癱在沙發上沒動,直到男人的拖鞋尖再次碰了碰他的小腿,好半天才嘆了口氣起身,嘟嘟囔囔地摁開手機手電筒朝著電閘那邊走去。 整棟房子年久失修,設備老舊,線路多多少少都出現了一點問題,導致了跳閘。 幾分鐘后,吳楚拿著手機亮著手電筒,嘀咕道:“這沒辦法修,得等它自己來電?!?/br> 他踩在拖鞋,拿著手機亮著手電筒,找了個手電筒,打著哈欠放在了男人面前的桌子前道:“有事叫我?!?/br> 說罷便踩著拖鞋拿著手機開著手電筒走回了自己的房間。 客廳里是一片昏暗,沙發茶幾前立著一個手電筒和包男生沒拿走的煙,外頭是劈里啪啦的嘈雜的雨聲。 在一片昏暗中,輪椅上的男人伸手拿起桌子上的金屬打火機把玩,他神情懶散,半闔著眼拿起了拿包煙。 在“鏗”一聲清脆的聲響中,男人薄唇含著根煙,看著金屬打火機跳動著火焰,微微低頭,點燃了煙。 在一片寡淡的煙霧中,殷縉冷白的指骨上夾著根煙,他懶洋洋靠在輪椅上,身上內斂與克制全然消失殆盡,像是幅撕開的畫,透著漫不經心,漠然而薄涼。 想起吳楚先前剛回來時不高的情緒與煩躁的心情,像是困獸一般極盡收斂著渾身的煩躁,殷縉把玩著金屬打火機,眸子半闔著,神情在一片昏暗中晦澀不明。 * 第14章 昏暗中,“啪嗒”一聲清脆響聲,金屬打火機被男人隨意擱在了桌子上,輪椅上的男人閑適地靠在椅背上,眉目內斂,狹長的眸子半闔著,偏頭懶散吐了口煙。 男人身上的內斂與克制清貴在寡淡的煙霧中消失殆盡,像密不透風的古板古董悄然被撕開了口子,周身透著股與之前截然相反的徐然與浪蕩。 想起男生之前像頭困獸一樣渾身上下帶著點煩躁在出租屋理打轉,殷縉看著寡淡升騰的煙霧,想到以前自己剛成年在國外那段荒唐的歲月。 也像頭困獸一樣,冷漠偏執到鋒利,渾身都散發著抗拒與厭惡,排斥著周圍的一切。 不知想到了什么,殷縉眼里帶了點笑意,低頭彈了彈煙灰。 只不過人家小男生在煩躁憂郁要不要燙頭罷了。 哪里跟他一樣。 嘖。 表面上又兇又混,實際上連他吃不吃胡蘿卜都記得清清楚楚。 外頭劈里啪啦下著的雨漸漸小了起來,昏暗客廳里的嘈雜也慢慢安靜了下來,輪椅上的殷縉垂著眼將煙掐了,伸手拿起一張濕紙巾慢條斯理地細細擦拭著手指。 裝病的老爺子出院了。 那他也沒必要再繼續坐這個了輪椅了。 畢竟八月末,離他出車禍手術后也確實隔了挺長一段時間。 殷縉將擦拭手指的濕紙巾丟進垃圾捅,不知想起什么,動作微微一頓。 八月末。 意味著s大快開學了。 那小男生也快見到自己喜歡的人了。 估計要高興得找不著北了。 ------- 天際淅淅瀝瀝的小雨,在偏僻的居民樓下,一輛黑色豪華車平穩停下,一柄黑傘撐在敞開的車門前。 長相清秀的黑發男生下車后,動作帶著點拘謹,臉龐上略顯青澀。 撐著傘的司機朝著面前的男生帶著點歉意道:“沈先生讓我轉告您,突然發生了一些事情,很抱歉不得不先將您先送回來?!?/br> 張懷遠搖了搖頭,帶著點拘束笑了笑道:“沒關系的?!?/br> 撐著傘的司機將他送到樓檐下,微微一笑道:“另外,沈先生讓我轉告您,您以后不必去您兼職的地方了?!?/br> “您想遇到的人,時間到了自然會遇到的?!?/br> “您不必擔心?!?/br> 張懷遠神色為不可察一僵,他站在原地了,喉嚨動了動,眼神不明,好半天才輕輕低低道:“好?!?/br> 司機微微朝他一點頭,便撐著傘朝著黑色豪車走去。 昏暗的燈光下,那輛昂貴奢侈的黑色豪車在雨夜中發動引擎緩緩消失,在細細密密的雨中像場迷幻的夢一樣。 張懷遠站在原地,眼神晦澀不明。 他想起這一個晚上,仿佛像是電影里才能出現的場景一樣。 坐落在久負盛名的大廈頂層的頂級餐廳,是s市最頂級的餐廳之一,坐在座位上,張懷遠只要微微一抬頭就能俯瞰整個s市夜景。 在餐廳舒緩的背景音樂和柔和的燈光下,每位顧客都衣著得體光鮮,舉止優雅,端上來的餐品每一道都一絲不茍精致嚴謹,宛如一件藝術品。 而他面前的男人,腕間帶了只昂貴的腕表,冷清俊美,氣質卓絕,行走間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但就是這樣一個人,卻在抬頭時望向他時目光柔和了下來。 低緩優雅的小提琴聲流淌,張懷遠看著面前的沈秋澤溫和地跟他介紹著昂貴的菜品,告訴他這道來自mayura和牛牧場的和牛牛rou受到過許多頂尖廚師與美食家的熱情贊美時,他只能強裝不露怯局促點頭。 在用餐時,他極力像強裝成嫻熟的模樣,想像周圍的衣著光鮮的人一樣優雅進餐,但刀叉笨拙地在餐盤上發出尖銳的響聲,讓他難堪至極。 周圍奢侈豪華光鮮亮麗地一切都在他的自尊心上深深烙上烙印,他感到他周圍的人似乎都在若有若無地朝他看來,竊竊私語著什么。 張懷遠坐在天鵝絨的座椅上如坐針氈,卻依舊強裝著從容優雅,他不斷告訴自己,自己本應該就是這種場合的人。 他是吳家的孩子,身上流淌著吳家的血,自然也是這些上流社會中的一員。 但自己用餐時那些難堪得讓他感到恥辱的僵硬姿態,讓他徹底地在心底對吳家的人生出深深嫉妒與nongnong怨恨。 在沒接觸這些昂貴奢侈的餐品前,他的妒忌與怨恨還沒像此刻一般來得深重濃烈,但是一旦接觸后,他的妒忌與怨恨便如同瘋狂滋長的藤曼,啃噬絞纏著他的內心。 他是吳家的孩子,本來可以像周圍的人一般從容優雅的,但是卻因為他在吳家的存在被人強行抹去,如今只能在頂級之一的餐廳中僵硬露怯。 這些奢侈的紙醉金迷生活,本該也有屬于他一份的,如今見識到后,他怎么可能還會甘心做一個一輩子都普普通通的平凡人? 張懷遠知道自己從小就心機深沉,但他一貫會偽裝得靦腆無害,從前如此,現在亦如此。 張懷遠抬起頭,望著黑色豪車消失的背影,想起剛才司機說的話,他眼神一暗。 “您想遇到的人,時間到了自然會遇到的?!?/br> “您不必擔心?!?/br> 沈秋澤知道他費盡心思進那高級俱樂部做兼職就是為了能夠碰見吳父的人,還告訴他,他只要等著,他想見的人自然出現在他面前。 言外之意是沈秋澤會安排好一切。 張懷遠敢保證自己身上對男人絕對沒什么利益能夠讓沈秋澤為他做到這個地步。 相反,他甚至還要借著沈秋澤向上爬,爬到他想要的位置,有了沈秋澤這樣的人,他不必在強忍在高級俱樂部累死累活,更不必被人狗眼看低。 張懷遠猜想,沈秋澤知道他想要見到吳父的人,想重回吳家,但依舊默許著他的靠近,甚至是主動向他靠近,就代表著沈秋澤或許默認是在他對他的利用。 一個跟他沒有關系的男人,為他做到這個地步,張懷遠自然能夠察覺到男人對他的心思不是常人所有,他也看得出來沈秋澤望向他的眼神有多溫柔。 溫柔到甚至有幾分毛骨悚然。 而男人身邊人畢恭畢敬的態度,也證實著男人實力絕對不容小覷。 張懷遠咬了咬下唇,深深呼吸了好幾下,才勉強告訴自己,一定要好好抓住沈秋澤這條的線。 這條讓他能夠向上爬的線。 ----- 撐著黑傘的司機回到車上,他一邊收著黑傘,一邊想起剛才面容帶著點拘謹的男生眼神不明地回復他:“好?!?/br> 司機便知道了魚兒已經上鉤了。 他跟著沈秋澤身邊那么多年,自然知道沈秋澤收集那些“收藏品”的辦法。 那個面容冷清,看上去年紀似乎還在上大學的沈秋澤,城府心機似乎已經深重到可怕的地步。 只從一個私生子能夠在國外的家族中站穩腳跟,并且掌控著家族不小勢力中便可窺見一般。 那些沈秋澤看中的“收藏品”更是在這樣的人面前毫無招架之力,他們或許是有跟那人相似的眼睛,或許是有跟那人相似的側臉,或許是跟那人有著相似的笑。 但是從來沒有人像如今這個張懷遠一樣相似。 說話的嗓音、樣貌、神情,都幾乎跟司機記憶中的那人差不多。 也難怪沈秋澤會干脆利落地丟棄掉上一個養了兩年的吳家小少爺,轉向了如今的張懷遠。 司機有些驚嘆地想著,當初這個張懷遠他們竟然都沒有發現,最后還在沈秋澤準備對那么養了兩年的吳家小少爺進行收網的時候發現的。 真不知是老天眷顧還是不眷顧。 畢竟被沈秋澤選中精心培養并收網的“收藏品”,時間過不了多久,就會被厭惡丟棄,下場也好不到哪里去。 ----- 沈秋澤住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