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個錘子 第10節
他懷里那只貓咪看上去像是睡著了,打著呼,看上去很乖很柔順,吳楚被撞了胳膊后,那只貓遞到他跟前,軟蓬蓬的尾巴輕輕點了點他的手腕。 吳楚猶豫了一下,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碰在了沈秋澤懷里的貓背,然后猶猶豫豫地伸手摸了摸那看起來很乖的貓。 這次的貓咪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在沈秋澤懷里,很乖,沒有逃竄,而是老老實實朝他任他摸著貓毛,不僅一邊打著呼還一邊垂下尾巴還時不時碰著吳楚的黑色夾克外套。 吳楚站在沈秋澤身旁,極力地抿著唇,男生穿著黑色夾克外套,看起來又酷又冷,卻小心翼翼彎著指骨,垂著頭撫摸著柔軟的皮毛。 他從小因為克母被送到鄉下,七歲那年被接回吳宅后見到他mama的第一面就是在葬禮上。 那些柔軟的,充滿生命力的東西,似乎也從來都不待見他,每次見到他都瘋狂地逃竄,從小到大一直是如此。 但是在那個冬天的清晨,穿著黑色毛衣抱著貓咪的沈秋澤,讓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他好像并不是那些晦氣污穢帶來不幸的邪崇。 而恰恰也是從那天起,他默許了沈秋澤的靠近。 * 第11章 傍晚天際烏壓壓的厚重云層低垂,傾斜的雨滴劈里啪啦砸在樹梢上,泛黃的玻璃上爬滿了連成線的雨珠子。 狹窄的出租屋客廳里,坐在輪椅上的男人對著手機那頭的人懶懶道:“老爺子出院了?” 手機那頭正跟著他視頻通話的人點了點頭,然后猶豫了一下,終于忍不住開口問道:“你在做什么?” 面前男人坐在輪椅上,面前老舊桌子上擺著一個塑料籃子和一袋子綠油油毛豆,男人看上去動作熟練了不少,冷白修長的指尖將毛豆殼撥開,然后捻起碧綠色的的毛豆放進塑料小籃子中。 殷縉將手上的毛豆剝好,拋進了籃子里,聞言抬頭懶洋洋道:“剝毛豆?!?/br> 那頭的老友沉默下來,好一會才遲疑道:“是今年圈子里盤核桃的新潮流嗎?” 不盤核桃了?改成盤那種叫毛豆的碧綠色的小豆子了? 殷縉捻起一個毛豆殼,對著手機那頭的人懶散道:“這個,沒去殼的,一斤兩塊五?!?/br> 說罷,他又伸手從塑料籃子中捏了一顆毛豆,對著手機那頭的人嘆息道:“這個,去殼的,一斤八塊?!?/br> 在去殼和沒去殼之間,中間商血賺五塊五。 為了不讓那中間商血賺五塊五,吳楚大早上就在飯桌上,瞟著他,循循善誘地跟他說:“咱們不能讓中間商發了,中間的差價必須得拿回來?!?/br> 于是下午剛在筆記本電腦上開完遠程會議的男人,接了個視頻通話就坐在桌子面前開始剝毛豆。 手機那頭的老友愕然,他打視頻也是因為好奇心癢地想要看看到底是在什么樣的破爛地方,才能讓從小就挑剔,渾身上下毛病不少的這尊大神忍了下來。 看到那似乎連胳膊也伸不開的狹小逼仄屋子,老友吃驚得直咂舌,感嘆著殷縉這次真是下足了血本,鐵了心要讓老爺子心軟退步。 但是殷縉淡定自若地剝著毛豆,讓手機那頭的老友愕然了許久,好半晌老友才茫然重復道:“毛豆?” “一斤兩塊五?” 什么玩意,什么有殼沒殼的,什么兩塊八塊的? 殷縉望著望手機里老友茫然的神色,神色自然道:“你聽不懂正常?!?/br> 畢竟今早上吳楚拿著小板凳,坐在他面前苦口婆心地告訴他,中間商血賺五塊五對他是一種多么大的傷害,他才勉勉強強理解。 窗外悶雷滾滾,殷縉一邊望著窗外,一邊似乎有點心不在焉想著點什么,手機那頭的老友沉默一下,終于像是忍不下去痛心疾首開口道:“你是不是去騙人家小姑娘了?” 殷縉:“……?” 那老友繼續痛心疾首道:“你是不是把人小姑娘騙來這破爛地方來給你洗衣做飯了?” 殷縉那身上乘皮囊,加上周身清貴的氣質,哪怕是坐在輪椅上,要是真想騙起小姑娘,那還不得把那小姑娘吃得死死的? 對著老友痛心疾首的譴責,殷縉還真下意識順著老友的話,想了想吳楚是不是被他騙來的。 想了想后,殷縉突然發現,吳楚還真不是被他騙來的,是被自己喜歡的人騙來的。 手機那頭的老友看著殷縉沉思的模樣,帶著點委婉道:“殷啊,我跟你說,八塊還是兩塊的不重要,你要是覺得忍不下去了,我這里還有幾塊地皮,雖然不多……” 殷縉沉默了一下,終于開口道:“不是什么小姑娘,是一男生?!?/br> 老友更加痛心疾首道:“男生?你騙人家小男生就行了?!” “你就說,是不是那小男生做飯給你吃?” “不然人家小男生為什么要這樣照顧你???” 因為第一天就直接用兩個酸柑子將他懟診所里了,還因為他跟他喜歡的人同一個學校,想著開學那天進學校逮人的時候他殷縉能夠出一份力。 說不定在那小男生眼里,他殷縉估計就只會讓洗衣機轉兩個小時。 哦,現在多了一點。 殷縉將剝好的毛豆弧線揚手完美地拋進塑料籃中,中肯地點了點頭。 確實還多了一點:剝毛豆。 還是因為有潔癖所以能夠將剝毛豆剝得很完美的那種。 電話那頭的老友還在喋喋不休痛心疾首,殷縉隨手將手機丟進一堆毛豆殼中,手機那頭屏幕和聽筒瞬間被毛豆殼淹沒。 殷縉老友手機屏幕上都是黑壓壓放大的毛豆殼,聽筒里也全是嘩啦啦毛豆殼翻滾的聲音。 輪椅上的男人沒什么誠意,一邊剝著毛豆一邊不痛不痛道:“不好意思啊,手滑?!?/br> 看著手機屏幕被毛豆殼淹沒的老友:“……” 兩分鐘后,視頻通話傳來掛斷的聲音,殷縉懶懶靠在輪椅上,他偏頭望著泛黃玻璃上爬滿的雨珠子,看上去有點心不在焉。 十幾分鐘后,窗外噼里啪啦的雨下得越發大,老舊的防盜門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音,殷縉抬頭看,瞧見了渾身濕漉漉的吳楚走了進來。 吳楚身上的短袖淌著水,鬢邊短短一茬也滴著水,雨珠子從眉骨滑至下顎,他關上門,便雙手交叉拿住短袖下擺,沉默著彎腰抬手將滴著水的衣服脫了下來。 明亮的白熾燈下,男生看上去情緒不是很好,銳利的五官表情淡淡,少年人腰腹肌rou緊實流暢,漂亮的人魚線蜿蜒而下,背脊線條清晰,依稀還帶著陳舊的青紫鞭痕。 燈光下,緊實流暢的皮rou上帶著濕漉漉的水澤,雨珠淌下窄腰上黑褲中,少年人那具軀體看上去爆發力極強,帶著固定訓練的痕跡,能夠扛得住賽車時過彎時強大離心力與能在高速行駛時控制方向盤。 吳楚拎著濕漉漉的衣服,丟到了洗衣機上,便抿著唇光著上半身赤著腳走向了自己的房間。 狹窄的房間里頭窗戶敞開著,劈里啪啦的雨滴滲到了老舊的窗槽中,房間內斑駁的墻皮仿佛浸透了潮濕雨汽濕潤起來。 吳楚換了身干凈的衣服,推開門拎著毛巾去到狹窄的浴室里,擰開水沉默地在花灑下站了一會。 狹窄浴室中回響著外頭雨滴劈里啪啦砸在雨棚的聲響,吳楚垂下濕漉漉的眼睫,想到今天下午吊兒郎當的杜航特地來到在他面前砸出的幾張照片。 照片中的男人穿著昂貴合身的西裝,寶石袖口束著一截修長手腕,面容淡漠,站在一群穿著黑色西裝的保鏢身后,氣質斐然。 但那副容貌,分明就是在冬天中穿著白色毛衣,偏頭帶著笑意跟著他說話的沈秋澤。 那副樣子,高高在上得讓人陌生無比。 但是照片中的那副模樣,吳楚反反復復地看了很多遍 ,確實是記憶中認識的沈秋澤沒錯。 是他認識的沈秋澤,又不是他認識的沈秋澤。 他記憶中的沈秋澤,安靜冷清,帶著點少年人的固執,最喜歡偏頭安安靜靜地望著他的側面,笑起來時眼眸會顯得很溫柔。 特別是吳楚不說話,偶然間抬頭時,幾乎每次都能夠鋪捉到沈秋澤放在他身上的眼神。 那種眼神帶著點不是很明顯的溫柔,像是在注視一件失而復得的寶物,只能一遍又一遍地用目光裹著愛意去臨摹。 那種感情跟沈秋澤冷清的外表是格格不入的,所以也顯得異常地珍貴。 但是如今這張照片中的沈秋澤,漠然得令人陌生,仿佛就是另外一個人披著一個叫沈秋澤的皮子生活。 眼神氣質跟吳楚所熟悉的那個沈秋澤截然不同,但是看著容貌,確確實實又是沈秋澤。 在修車廠中,吳楚摘下滿是油污的手套,翻開后面幾張照片,目光愣住了。 后面幾張照片的沈秋澤微微偏頭對著身旁一個看不清容貌的黑發男生似乎像是在說著點什么,神情帶著吳楚熟悉的那種柔和。 后面幾張照片的沈秋澤神情不是溫柔,僅僅是柔和而已,但那樣對著身旁男生的柔和,也讓吳楚愣了好久。 他面前的杜航吊兒郎當地看著摘下手套的他愣在原地,興奮得迫不及待地等著他爆發后直接去“捉jian” 畢竟在杜航的眼里,像吳楚這樣的人,滿身傲骨,就算在吳家不受寵,也跟直接跟他這個杜家少爺犯渾叫板那么多年,就低眉順眼跟他服過一次軟。 這樣的人,為了一個小情人跟家里撕破了臉,結果到后面知道了小情人在外頭將他踹了另尋金主后,在這樣的羞辱下,不知道會對小情人做出什么事情來。 但是吳楚至站在原地,將照片丟給了nf他,眼皮子都不抬地對著面前的杜航說:“你懂得個屁?!?/br> “他就是回娘家了?!?/br> 當下就把費盡心思將照片搞出來的杜航臉色氣得都發紫了,不可置信地望著吳楚。 吳楚淡定對著他道:“還瞅什么瞅?” “洗車???” “一次三十五,會員便宜五塊,你要真惦記我跟沈秋澤的愛情,就充個會員吧?!?/br> 說罷,吳楚真誠地朝著面前男人道:“我跟秋澤都會特感謝你的?!?/br> “走了???” 吳楚沖著拎著車鑰匙臉色鐵青一路罵罵咧咧的杜航背影喊道道:“真的不洗個車嗎?” 回應他的是杜航猛然關上車門的一聲巨響。 看著杜航揚長而去的背影,吳楚站在原地,沉默地看著地上散落的照片,他彎腰蹲在地上,將那幾張散落照片一張一張地撿了起來。 照片很清晰,照片里的人氣質卓絕,腿長肩寬,看上去像是雜志海報里的人物,吳楚一邊嘀咕著,一邊將照片撕了個干凈,然后垂著眼將照片殘片丟盡了垃圾捅。 * 第12章 從浴室中出來的吳楚垂著頭擦著頭發走向自己的房間,他穿著干凈的衣服,在房間的小床頭柜上摸了包煙,抽了一根出來。 吳楚咬著煙,在狹窄的房間里跟個無頭蒼蠅一樣到處找了找,都沒發現打火機,有些煩躁。 他嘴里含了根煙,踩著拖鞋,推開門,靠在門框上,情緒不高地朝著輪椅上的男人道:“有打火機嗎?” 在剝著毛豆的殷縉冷白的指尖微微一頓,他抬眼望著靠在門框上的吳楚,還沒開口,就聽到男生帶著點煩躁道:“算了?!?/br> 吳楚覺得估計是自己淋雨回來淋得有些不正常了,不然也不會問輪椅上的男人要打火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