駙馬如手足,情郎如衣服 第122節
穆明珠這兩項政策套在一處,正是其最精妙之處。 如今北伐短時間內無望,整理雍州南渡居民的戶籍乃是常理之中;朝廷國庫空虛,把雍州實土化,增加稅收也是不得不為之。 只要藏起背后最深的意圖,按照穆明珠的謀劃,當朝廷一步一步把雍州握到掌心之后,士族再明白過來已經晚了。 皇帝穆楨垂了眼睛,在心中默想著穆明珠獻上的這連環計謀,半響輕輕一動,道:“蕭負雪怎么教出的你?”她并不是認真要問,只是一點感嘆。 穆明珠微微一愣。 皇帝穆楨已經抬眸向她看來,自失一笑,搖頭道:“不,不是蕭負雪教出來的。這計謀他也想不出?!彼屑殞徱曋旅髦?,神色有些奇怪。 就好比是匠人隨手捏出的泥團,拋到燒窯中忘了,不知過了多久,給旁人取出來后隨意看了一眼,卻見那燒出來的瓷器流光溢彩、美妙絕倫,瓷器上閃著舉世無雙的紋樣。 正如坐在皇帝身前的穆明珠。 皇帝穆楨凝視著這個小女兒,她從前竟不知其內中光華。 穆明珠任由皇帝審視,仍舊斜坐在石凳上,鎮定自若,仿佛對她自己的提議很有信心。 “吱呀”一聲輕響,皇帝穆楨離開躺椅,起身繞著水榭踱了兩步,低聲道:“你這計謀是如何想來的?” 穆明珠見皇帝起身,也立時站了起來,垂眸低聲道:“女臣在揚州見士族豪族勢大,主理后勤一事后又為朝廷財政擔憂,每每夜不能寐,步步推演之下,便得出來這么一點蠢笨的法子?!?/br> “不蠢笨?!被实勰聵E清楚穆明珠只是謙虛的套話,仍是道:“是太精妙了?!彼仡^看向穆明珠,感嘆道:“你如此年輕,便有謀國之才,是好事,卻也是壞事?!?/br> 穆明珠抬眸看向她。 皇帝穆楨盯著她,道:“年少有才,最難便是藏起鋒芒。從前朕派出去查財政的官員,四個里面死了兩個,瘋了一個,還有一個乞骸骨回家了。你今日這番提議,若是傳揚出去了,縱然是公主之尊,怕是也難逃一死?!?/br> 穆明珠木著臉聽著,想起前世最后那一夜,端著毒酒走來的秦媚兒。 其實這幾年朝中政局還是相對平穩了的。 穆明珠記得她小時候那幾年,就在齊云父親上前線死了那陣子,朝中不時便有官員“病死”。在清理攔路者這方面,不管是世家還是朝廷,都很擅長用“毒酒”“暗殺”等方法。她之所以到現在還能安然站在桂魄湖的水榭中,不過是因為她從前所做的,未曾對士族造成真正的威脅罷了。占揚州一城,殺焦家一族,甚至是抓到參與廢太子謀逆一案的人證,都還不過是“小事”??梢坏┧獜闹贫壬蠅褐剖孔宓臋嗔?,那她就該時刻警惕自己的小命了。 “女臣明白?!蹦旅髦槌谅暤?。 一旦這番奏對傳揚出去,她就激起了士族的“公憤”,屆時布局未成而物議沸騰,恐怕皇帝穆楨為了撫定朝局,都不得不給士族一個“說法”。 “今日這番話,”穆明珠抬眸看向皇帝,輕聲道:“女臣從未對旁人提起過?!?/br> 皇帝穆楨一挑眉毛,道:“不曾告訴右相?” 穆明珠一愣,搖頭道:“連右相大人也未曾告知?!?/br> 皇帝穆楨舒了一口氣,淡聲道:“總算沒白教導你?!彼谒恐欣@行踱步,低聲道:“既然是你提議的此事,自然還是由你去做?!?/br> 要分出雍州之后,再整理戶籍,強雍弱荊,不是一項小工程。 去做這事的人,既要有足夠的能力,又要在能在朝廷與士族之間堅定選擇前者。 的確沒有比穆明珠更合適的人了。 “此事要盡快做,卻不能急躁?!被实勰聵E越想越覺得穆明珠的計謀精妙,思量著慢慢道:“你這陣子可以選幾個趁手的人一同去雍州做事?!?/br> “是?!蹦旅髦閼聛?。 皇帝穆楨揚起臉來想了一想,擱下此節,轉回最初的議題,道:“這傷亡將士的撫恤金,不如就從朕私庫中出……” “女臣還有一法?!蹦旅髦榈吐暤溃骸澳富实乃綆?,不如用來修葺宮室。外面如今傳些閑話,說是女臣理財政,母皇連宮殿都得住沒瓦的了?!?/br> 皇帝穆楨淡淡一笑,道:“既然知道是閑話,又何必在意?”又問道:“不從朕私庫中出,你要怎么做?再殺一個焦家?” “上庸郡激戰剛過,朝廷不宜再興兵戈?!蹦旅髦檩p聲道:“女臣這法子不需動兵,只需借謝鈞謝先生的名望一用?!?/br> 皇帝穆楨微微一愣,見穆明珠沒有主動解釋的意思,便揉著脹痛的額角,帶了幾分疲倦道:“好。你自己看著辦吧?!?/br> 穆明珠見狀,知道自己該退下了,猶豫了一瞬,輕聲道:“女臣寫給齊都督的信,至今未有回音……” 皇帝穆楨揉著額角,淡聲道:“齊云如今可寫不得回信給你了。此事不急,朕已下詔,要陶明與齊云回建業陛見。屆時見了面,再論你們的事兒?!?/br> 穆明珠聽得第一句,心中一憂,疑心是齊云受了重傷,后又聽得“見面”等語,料想總還是能救活的——難道是傷在手臂? 她心中猜測,面上只平靜應聲,見皇帝穆楨擺手示意,便悄然退出了水榭,想著上庸郡與建業的路程,計算齊云與陶明等人幾時歸來。 此時湖畔秋風瑟瑟,金桂灑落一地細碎殘香,穆明珠走在青磚鋪就的小徑上,抬頭望向高遠夜空,見弦月如鉤,纖云弄巧,不免生出一抹銀河迢迢之嘆。 第120章 朱雀大街的公主府內,櫻紅與碧鳶一同坐在明窗邊的榻上分絲線,間或低語幾聲。 “今秋收了二斤鮮桂花,倒是能熬幾鍋好桂花糖?!北跳S輕聲細語道:“不過今年雨水多,做來怕是不及往年香甜。去歲的桂花糖不知還剩多少?可別連殿下處都供應不及了?!?/br> 櫻紅道:“還有半斤多,我親自收著的?!庇值溃骸斑€說什么桂花糖,我看殿下這幾日連飲食都清減了?!?/br> 自梁國騎兵南下以來,公主殿下攬了總理后勤糧草的差事,忙得腳打后腦勺,連吃飯的時間都是擠出來;偶爾一日有了片刻空閑,卻也沒有享用美食的心情。 發生在上庸郡的戰斗看似離建業那樣遙遠,可是戰爭帶來的陰云仍是不可避免籠罩在她們頭頂,潛移默化中影響著她們的一舉一動。 關于前線的戰斗,朝中的爭斗,兩姝都不好多加討論。而關于公主殿下的前程,公主府的未來,兩姝都在忖度卻不便討論。 碧鳶沉默半響,輕聲道:“是啊,從前每到秋日,殿下最愛吃寶華大長公主府中做出的桂花糕。昨日寶華大長公主府中送了桂花糕來,殿下卻是一塊未動,叫給底下人都分了?!彼f到這里,想起什么,道:“哎呀,差點忘了——我那里還收著一碟桂花糕,是昨日翠鴿沒來領的,再放下去可就壞了?!彼坪跏且鹕?但看了一眼分到一半的絲線,又有些猶豫。 櫻紅知道她的脾氣,做事總是要一氣做到底的,因此站起來笑道:“我去送吧,坐了半日正好走動走動,也看看那丫頭這幾日在忙什么?!?/br> 碧鳶抿嘴一笑,到:“有勞jiejie?!北闳耘f坐在明窗下分絲線,只是眉心微蹙,心中對這場突然而至的戰爭頗有隱憂。 櫻紅以木匣子裝了那碟桂花糕,提在手中,穿過回廊花園,往跨院尋翠鴿。她也是這陣子心事重重,因此有意選了少人的園中小徑,邊走邊散心。 這邊廂櫻紅腳步輕輕走在花木之間,忽然間前面拐角處人影一動,定睛看時,卻是那寶華大長公主送來的兩個學子,一個叫汪年,另一個叫趙西。她微微一愣,見這二人行跡怪異,便藏到果木之后,矮身于花叢之中,一聲不吭看去。需知這汪年與趙西,一直未得分派差事,原是住在最西邊院子里的,此時出現在這緊鄰公主殿下所居內院的園子中,便很不尋常。若是公主殿下在府中,還可以說這兩人是為了能在殿下面前露臉??墒墙袢展鞯钕虏⒉辉诟?,這二人又是為何在此呢? 櫻紅膽大心細,擱了那桂花糕匣子在草地上,壓著花枝,輕手輕腳靠近過去,停在七八步之外,就見那汪年與趙西跟前,還有第三個人半身藏在花木后,只露出頭上一角宦官所戴的籠巾。 “學生們也沒有旁的孝敬,只是仰慕大人為人,想請大人喝一杯水酒?!遍_口說話的是汪年。 當初汪年與趙西入府,就是櫻紅接手安排的,因此她分得清兩人形貌音色。 “奴有什么好仰慕的?”那宦官一出聲,櫻紅便認了出來——乃是秦媚兒。 秦媚兒拖著長腔道:“奴也不圖你們這點酒水,不過看在同是寶華大長公主府中出來的面上,少不得要照拂你們一二,免得日后叫大長公主說奴喪良心?!?/br> 汪年與趙西忙都逢迎。 秦媚兒又道:“奴今兒不得閑,此處也不是說話的地方?!?/br> 汪年忙笑道:“不知大人幾時方便?” 秦媚兒拿腔作勢道:“哎唷,這哪兒說得準呢?殿下一日之中,什么時候想起奴來,奴就得在跟前兒伺候著……” “是,是,大人乃是殿下身邊的紅人,學生們在外面也都有所耳聞?!蓖裟昱c趙西連聲道。 秦媚兒做作夠了,這才悠悠道:“等信兒吧。哪日奴得了空,便叫你們知道?!?/br> 汪年與趙西忙千恩萬謝,又塞財物給他。 櫻紅見狀,便悄無聲息退回去,不多時便見秦媚兒與兩人背向分開。汪年與趙西從她這邊的岔路離開,正好經過她身邊,因忙著私下說話,倒是沒有發現櫻紅。 “其實有秦公公相助,咱們自己去討殿下喜歡豈不是更好?未必一定要便宜了旁人……”趙西低聲道。 汪年冷笑一聲,道:“你難道是少了在殿下面前露臉的機會?上次見時,殿下可曾多看你一眼?” 趙西默然,并沒有生氣,反而是嘆了一聲,似乎認同了汪年的說法。 櫻紅從花木縫隙中望出去,見兩人背影漸漸遠去,蹙起的眉久久不曾舒展開。她原本以為這兩人買通秦媚兒,是為了邀寵于公主殿下。這等事情在別的府中都是常事兒,譬如寶華大長公主府中,便有宦官靠著舉薦侍君,從中漁利,在外面置了好大的田地。從前公主殿下在皇宮中,年紀又小,自然不曾有這些事情。但如今公主殿下搬出了皇宮,有了公主府,也漸漸長大了,府中類似的事情也會漸漸多起來。只要公主殿下不禁止,別鬧的太過了,她也只會在旁協理,使上下井然有序而已。但此時聽那汪年與趙西私下說話的意思,事情顯然不只是他們自己向公主殿下邀寵這么簡單。 櫻紅待那兩人走后,又等了片刻,這才提了桂花糕匣子,邊走邊思量,到了翠鴿所居的跨院外。 她見那門扉乃是虛掩著的,便輕輕推門而入,想著把糕點放下再離開,誰知入院一看,翠鴿正蹲在花邊,拿木棍在圖上劃拉,口中還念念有詞。 有兩個聽到門響迎上來的小丫鬟見是櫻紅來了,忙都笑迎,又打趣道:“櫻紅jiejie來了,快給翠鴿治一治吧。如今學成個瘋子了?!?/br> 櫻紅示意她們低聲,自己輕手輕腳走上前去,聽清了翠鴿口中念叨的話。 “十五乘十五是二百二十五,十六乘十六是二百五十六,十七乘十七……十七乘十七……”翠鴿卡了殼,抱著腦袋愁悶了片刻,忽然站起身來,往一旁的石桌邊走,按著石桌上一頁泛黃的紙,叫道“十七乘十七是二百八十九!哎??!”她狠狠敲了一下自己的腦殼,帶著她頭上的雙寰都顫了顫,“我這個豬腦袋!怎么總是卡在這里!”她以石頭壓住那頁紙,又要繼續背誦,一轉身忽然看到櫻紅,嚇得渾身一顫,定下神來,忙道:“櫻紅jiejie……可是我誤了什么差事?” 櫻紅縱然滿腹心事,此時也忍不住笑了,握了一握她的手,和氣道:“見你方才那樣子,我便沒出聲,沒想到嚇壞你了?!北惆涯窍蛔庸鸹ǜ鈹R在石桌上,道:“寶華大長公主府中送來的桂花糕,殿下吩咐給侍女們分些。你的這份昨日不曾來領,我猜你是有什么事情絆住了,正好今日想走動走動,便主動領了這差事?!眱扇水敵跤趽P州同在公主殿下身邊,雖然一個是大侍女,一個是小丫鬟,但還是結下了情誼。 翠鴿羞赧道:“對不住,我原想著去拿的,后來不知怎的就忘了?!?/br> 櫻紅笑道:“忘了領糕點不打緊。不過呀,我看你再這么‘瘋’下去,遲早有一天要誤了殿下的差事?!闭f著,便低頭去看那石桌上的黃紙,見上面以清秀字跡寫著許多數字,便問道:“這又是柳監理教的什么好東西?” 翠鴿興奮道:“櫻紅jiejie你快看,我現下才知算經這樣有用。若是能早一點學到這些算法,當初在揚州計算士卒當分多少畝田地、舍粥當備多少石米的時候,就要快太多太多了。柳監理如今教我的,還只是算經中最簡單的。柳監理叫我先背會這些,日后遇到不需計算,直接套用進去,算什么都快得很?!彼f起算經與柳監理來,仿佛有一肚子話要說,“難怪殿下選了二十名監理,柳監理一個人便都能給他們核算。他定然是還有許多這樣的竅門……” 櫻紅擅長人情往來,對算經并不是很感興趣,但聽此法能對公主殿下所做之事有所裨益,也覺欣然,笑道:“看來日后柳監理來府中,給他的飯食要更好些了?!庇滞澍澱f了幾句話,見天色漸晚,不知公主殿下是否已經歸府,便道:“你接著學吧,我不耽擱你了?!庇值溃骸肮鸹ǜ庥浀贸?。咱們改日得空再說話?!?/br> 待到櫻紅回到內院時,穆明珠果然已經回來了,園內燈火通明。 碧鳶從主屋走出來,迎著櫻紅,笑著低聲道:“殿下進了兩碗米飯?!笔秤戎畯那皫兹蘸昧嗽S多。 櫻紅松了口氣,猜想大約是朝中有了好一點的消息。 穆明珠這時也從里面走出來,已經換了一身舒適的常服,思量著事情,眉目間只是沉靜。 “殿下去書房嗎?”櫻紅忙問道,這也是公主殿下近日來的日常。 穆明珠點一點頭,想著早些時候與母皇在桂魄湖水榭中的奏對,當先往書房走去。 櫻紅便跟上去,如往日一般點起書房燈燭,又開了長窗,猶豫了一瞬,卻沒有如往常一樣退到角落中去。 穆明珠撿著書桌上堆積的信件與奏章,看著櫻紅投落在書桌上的暗影,隨意道:“有事?” 櫻紅想了一想,還是把方才在園中所見一一道來。 “那寶華大長公主府送來的兩個學子攀上了秦媚兒?”穆明珠揚了揚眉毛,并不是很意外。 秦媚兒這個宦官,本來就是寶華大長公主當初為了拉她同入風月之道而送來的。前世她至死也沒有真養了哪個情郎,一來是因為心中有蕭負雪;二來是因為此前沒有經歷,因此哪怕是選侍君,最初也是很挑剔謹慎的。直到宮變那一夜,她化為幽靈在半空中看著秦媚兒捧了毒酒前來,才明白過來,本就是旁人送到她身邊來的奴仆,最后又忠于舊主了才是常理。待到重生之后,穆明珠懲戒過秦媚兒一次,去揚州也不曾帶上他,雖然有意疏遠棄用此奴,但這人滑不留手,一時也難尋他錯處,又還要看寶華大長公主的面子,便暫且擱置下來。 她近來事情繁多,幾乎都忘了秦媚兒這號人,沒想到又藏了事端。 “是?!睓鸭t把最后汪年與趙西的對話學來,一字不差,望著穆明珠,擔憂道:“奴聽著,這里面的事情怕是不簡單?!?/br> 穆明珠仰起臉來想了一想,前世這汪年也是通過寶華大長公主謀了個小官、后來又參與宮變之夜,隨后便扶搖直上,三年之內做得二品大員。她做幽靈時,對汪年的關注很少,只記得這么多,但是能在謝鈞治下做得二品大員,想來此人不但對謝鈞有忠心,而且也頗有能力手腕。大約是因為這次她選用算經高手為官,這汪年不得任用,著急之下生了別的心思。但若是想得更壞一點,汪年此時就已經投入謝鈞門下的可能性有多大呢?甚至,是不是從汪年五年前步入南山書院的時候,就已經是謝鈞的一枚棋子了呢? 穆明珠想到了在揚州城中救出的那個人證趙洋。 這位攛掇廢太子謀逆的清客,昔日南山書院的杰出學子,早在原籍讀書時便已經得了焦家的資助,而焦家的背后分明站著謝鈞。以趙洋的事情仿照來想,推測汪年乃是謝鈞布下的另一路“兵馬”,也并非太過離奇的猜想。按照趙洋當時招供的內容,他得了焦家的授意,攛掇廢太子周瞻謀逆本來就并非為了成功、而是要置周瞻于萬死之地,還有另一路人馬在暗中行事。如果謝鈞的布局,是為了除掉周瞻,那么他扶持的另一人是后來成功登基的歧王周睿嗎?如果周瞻當初不曾受趙洋等人的慫恿,暗夜舉兵,迫不及待要做皇帝,那他作為皇帝穆楨的親兒子,又得皇帝喜愛,乃是無可置疑的皇太子,就連周眈都要退一射之地,更不必說周氏另一脈所出的歧王周睿。只有周瞻死了,旁人才有一爭皇位的機會。 可是周瞻死了,謝鈞扶持的歧王周睿就有機會了嗎? 至少前世,若不是皇帝穆楨突然重病,若不是那一夜宮變,這繼任者其實還不好說。 那么,謝鈞既然能設計殺一個周瞻,便不能再殺第二人了嗎?母皇當初的突然重病,當真沒有人為的因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