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7)
不不。童瞳連連搖頭:我現在這工作性質,基本大部分時間都在外面,經常車放家里好幾個月,回來電都耗光了打都打不著,還是放你那保養得比較好,這樣我回去還有車開,多好。 邊城想了想:行吧,你說怎樣都行。 到這會童瞳才猛然驚覺,邊城剛剛說下次,他說下次!童瞳心里樂開了花。 一路上邊城話不多,只偶爾問下這是哪里,那兒又是哪里,到了水西門,進到童瞳住的小區,邊城仔細打量著,一樓很多人家在外面養著花花草草,仰頭各種晾曬的衣衫如萬國旗飄揚,童瞳笑了笑:跟你那小區沒得比,這是老房子。 我挺喜歡的,很像你會住的地方。邊城說。 我會住的地方是什么地方?童瞳在樓下停好車,兩人往單元樓道走。 就像這樣,很生活。 房子有些年頭了,電梯也很老,整個樓道貼著花花綠綠各種傳單,蓋著五顏六色的印章,邊城看著都覺得新鮮,宜江沒有這么發達的小廣告業務,即使老小區里面也是清爽的,但他覺得這兒特別有意思。 童瞳說:一開始就圖這兒地段不錯,去哪兒都方便,市中心,河西,五臺山的工作室也不算遠,后來住習慣了,就更不想挪窩。 電梯到九樓,出去右轉,靠最里頭的一間,童瞳開了門:到家了。 房子的格局一眼望得到頭,簡簡單單的一室一廳,家居物件都少到極致,仿佛只留了生活必需品。 邊城換好拖鞋,客廳,廚房,洗手間一眼能掃完,臥室的門關著,他問:你在這住了幾年? 四年多?五年?記不清了,感覺很久。童瞳說。 是租的房子? 一開始租的,房東后來急用錢要賣,我就買下來了,當時也就那么多錢,正好夠付清。 他帶著邊城往廚房去,那兒還有扇門,童瞳擰開往外一推:看,這是我的私人露臺。 邊城驚呆了,一個不到50平的小公寓,居然有個30平的大露臺! 童瞳有些得意的笑了:這是我買下房子后才做的改造,你看這幢樓,就我這個單元是9樓,別的單元都是8樓,從我這廚房出去正好就是8樓的樓頂,多神奇,簡直就是我的私家花園,當時賣給我房子的房東都不知道這個,要是知道肯定得漲價。 露臺上種了一大片花,幾十盆是有的,還放了只搖椅,一只小圓茶幾。 邊城都能想象得到,天氣好的時候童瞳在這兒得有多逍遙,白天看書聽歌碼字,晚上吃東西喝啤酒,有朋友來都會想待在這兒。 他感嘆:真好,比那會那個露臺大多了,開闊多了。 那個露臺童瞳當然知道他說的是哪里,他默默轉開頭,說:可惜樓層矮了點,要是跟那一樣,他指了指背后幾幢30幾層高的超高層:站在露臺上都能看到莫愁湖,那可就太美了。 夠可以了,這么鬧中取靜的地方。邊城坐到了搖椅上,鐵管木搖椅輕輕晃著,天上的云走得很慢。 他又拉開旁邊一張折疊椅,招手讓童瞳也坐過來。 童瞳拿了兩罐可樂:一會還要出去,晚上再喝酒吧。 兩人像坐在一小片植物園中,邊城問:這都養的什么? 童瞳搖頭:說不上來,網上胡亂買的種子,一把扔進去,什么活種什么,也沒怎么管,反正放在露臺上有太陽曬有雨琳,一般死不了,后來出外景多,也會叫朋友隔幾天來一趟澆澆水。 有句話你聽過沒?邊城問,眼神莫名有些戲謔。 什么? 物似主人型,意思就說,一個人擁有的東西脾性,都跟它的主人一模一樣。邊城笑說。 哦,你意思是說這些雜花雜草跟我一樣,來歷不明,品種低俗?童瞳故意裝不高興。 邊城哈哈大笑,又很溫柔:傻瓜,說跟你一樣野勁十足,好養活。 童瞳臉微紅:我有那么好養活么? 邊城偏頭想了想:我說錯了,可難養了,吃得又少又挑,這也不要那也不喜歡,精心伺候著還動不動就跑了,跑了不說還讓人找不著,好不容易找著了吧,還跟你玩冷淡,太難了,不好養不好養。 他明明說得那么輕柔,童瞳卻感覺什么東西狠狠撞著心底,他低著頭垂著眼:我錯了。 邊城伸出手,指尖劃過他的下頜:跑也不要緊,我會再找回來。 童瞳捉住那只手,貼著臉握在掌心,他低低地看著邊城,嘴唇輕輕在他的手指上吻了下。 對面樓里不知道在做什么菜,刺啦刺啦的爆炒聲傳過來,還有一陣陣鉆入鼻腔的香味,童瞳還握著邊城的手不放,說:餓不餓?咱們吃飯去吧?我最近一直在上海忙活,家里沒什么吃的。 行,到這兒了我就跟你走。邊城說。 昨兒一晚上童瞳都沒睡好,一直在想邊城來了要帶他去什么地方,他都計劃好了,邊城難得來一趟,南京最出名的景點得走一波,白天中山陵玄武湖,晚上夫子廟逛街吃宵夜。 他帶邊城去了獅子橋大牌檔:這個是南京很有特色的地方小吃,里頭亂七八糟什么都有,還有人唱曲兒。 大廳有個小舞臺,臺上果然有個女曲藝人在彈琴唱曲,唱的什么邊城完全聽不懂,他問童瞳:你聽得懂嗎? 童瞳搖頭:不是南京話,可能蘇州話吧?我也不懂,每次來就聽個熱鬧。 邊上路過一個搭著毛巾的跑堂,聽到倆人對話轉頭說:這是蘇州評彈,今兒唱的是《杜十娘》,杜十娘知道吧?怒沉百寶箱那個。 知道!謝謝您嘞!童瞳朝他抱了抱拳。 邊城打趣他:還文化人,人唱什么都不知道,還沒跑堂懂的多。 是是是。今天的童瞳一根刺都沒有,邊城怎么損他怎么認:我都是雜花雜草了,低俗的事兒你問我我肯定都懂,這種高雅的就算了。 邊城看他一眼,童瞳拿著筆在劃菜單點菜,他微微湊近了人,附在童瞳耳邊說了句話。 瞬間,童瞳的耳骨像被火燎了一樣,飛起一串火燒云,他差點跳起來,想說什么又像是說不出口,憋著臉一副惡狠狠的表情瞪著邊城。 邊城縮著肩膀,悶頭笑著,童瞳陡然驚覺,老干部變壞了! 第84章 夜色 獅子橋離玄武湖很近,開車不到十分鐘,但童瞳過正門而不入,兜了一圈把車停到雞鳴寺附近,然后從那兒沿著城墻慢慢往湖邊走。 一邊走,童瞳指著黃色的雞鳴寺圍墻和層層疊疊的殿宇屋頂,像個真正的導游一樣講解起了景點歷史知識介紹。 這個雞鳴寺啊,以前也叫古雞鳴寺,有一千七百多年的歷史,是南京最古老的寺廟之一,以前還是皇家寺廟,就那首詩,南朝四百八十寺,這就是其中一寺,據說還是首席,牛不牛批?其實從西晉到宋朝,它一路改了N個名字,直到明太祖朱元璋當政后,才定下來叫雞鳴寺 邊城笑瞇瞇一路聽著,過了會打斷他:你說這里住的是和尚還是尼姑? 童瞳覺得莫名其妙:當然是和尚啊,尼姑那叫庵,和尚住的才叫寺廟。 邊城哈哈大笑,拽著他往寺廟的方向走:你好好看看,里面到底是師太還是方丈。 正說著,里面有幾位師傅順著臺階走下來,童瞳目瞪口呆,竟然是師太???!這世界瘋了嗎? 糙!我鬧了個大笑話! 他瞪著邊城:你怎么知道?! 邊城還在笑:網上無意看到過,當時也覺得很驚訝,不過你不知道這事兒倒是讓我很震驚。 童瞳在心里跺腳,靠,白查了那么多資料! 跟著自己也笑了,這笑話鬧得,強裝地頭蛇,結果第一句話就露了原形。 邊城突然問他:你不會也是頭回來呢吧? 怎么會!童瞳剛想懟回去,看到邊城目光如炬,瞬間xiele氣,算了,這人太聰明,他繳械投降:是我平時也不怎么逛街,玩兒啊什么的,這種景點也都沒想過要來。 那正好,你沒來過,我也沒來過,就當咱們在旅行了。邊城反客為主,拉著他繼續沿著城墻往前走。 哎?怎么回事?童瞳竟然覺得這感覺不壞,從他放棄主導權跟著邊城走,立馬又回到熟悉的節奏,整個人都舒服了。 穿過明城墻的墻洞,前面一大片開闊的水域,陽光下泛著粼粼波光,真真風輕云淡人清朗。 邊城看了看湖面,又看了看兩側的林蔭道,轉頭問童瞳:你想劃船還是騎車? 今天不是周末,湖面上的船不多,微風襲來,水波不興,童瞳說:劃船吧?我們劃遠一點,然后就漂著,隨它漂到哪。 行。 兩人走到游船租賃處,租了一只橙色的雙人船,在要馬達動力船還是人工船時兩人連猶豫都沒,異口同聲地挑了人工船。 馬達太吵了。童瞳說。 我可以當人工馬達。邊城說。 童瞳一笑,偷眼看過去,邊城一直有鍛煉,身形比以前瘦了點,但輪廓仍是一樣,他突然很想像以前那樣把手放過去,看看自己心心念念的腹肌還在不在。 邊城付錢的時候童瞳跑到一邊買了一袋子零食飲料,人工船是腳踩的那種,蹬起來倒也不費力,不一會就漂向了湖中心,童瞳指給邊城看,一邊是南京高鐵站,一邊是鼓樓CBD的高樓林立,他說:整個南京我最喜歡的地方差不多都在鼓樓。 為什么?邊城問。 我們現在只能看到這些高樓,但是鼓樓有意思的地兒都藏在巷子里,都是些不起眼的小地方。 那一會兒你帶我去逛逛?我想看看你喜歡的地方。 好??! 到了湖中心,兩人松開腳踩的船槳,邊城換了位子跟童瞳坐到一邊,兩人把腳翹到各自的船舷上,頭和肩都靠在一起,擺起了老大爺癱。 小桌上放著冰過的飲料和零食,湖面有風,陽光晴好不燥不熱,童瞳只覺得好久沒有像現在這樣松弛過了。 南京挺不錯的。邊城突然說。 嘿,你才來這么一會,就覺得好?童瞳打開一罐可樂,遞給邊城。 喜不喜歡不是直覺么。邊城接過來喝一口。 喜歡就多待幾天。童瞳想也沒想,脫口而出,說完微楞了下。 邊城卻很自然:好啊。 小船晃晃悠悠地漂著,遠遠的湖岸有一大片荷田,船不知不覺漂了過去,已經九月初,過了荷花最盛的季節,只剩下光禿禿的快要凋謝的蓮蓬,荷葉卻還茂盛。 船在荷田邊打著轉,荷葉特有的,被陽光曬過的灼熱清香撲面而來,童瞳突然玩心大起,從船上探出身去,看看四周沒有管理員,伸手折了兩片荷葉,轉身就把其中一片蓋在了邊城頭上。 干嘛?邊城躲閃不及,被扣了頭。 童瞳把另外一片頂在了自己頭上:來,我們拍個合影。 喂這也太搞了吧邊城覺得太傻了,捂住了臉。 快點啊,來來來。童瞳掰開邊城的手,一邊拿出相機調成自拍:一會管理員看到要罰錢的,就現在,快快。 荷葉下的兩只人頭看起來像兩只動物,邊城僵硬地比了個耶,童瞳卻笑得眼睛都沒了,大頭照撐**整個屏幕。 突突突突剛按下一張,身后就響起了巡查船的靠近聲。 來了來了,我們快走。兩人忍著笑互相扯掉對方的荷葉塞到座位下,邊城坐回對方,一起拼命蹬船槳,往相反的方向劃去。 巡查船在背后緊追不舍,還用喇叭喊著:前面的游客,游船不許靠近荷花田,知道嗎? 知道了,知道了!童瞳探頭出去大聲道歉:不好意思??! 巡查船追了一小段,掉頭走了,童瞳已經蹬出了一身汗,癱在了位子上。 兩人慢慢蹬回到岸邊,上了岸,童瞳走了幾步:我去,竟然腿有點酸,你酸不酸? 邊城原地蹦了兩下:沒感覺,你不行啊,明顯缺乏鍛煉,這么幾下就酸了。 童瞳找補:就剛剛被巡查船追,那幾下蹬猛了。 邊城看著他:還能走不?要不我背? 呀!童瞳心虛地看看四周,再看看邊城,這人臉上正經得很,不像開玩笑,他擺擺手:大庭廣眾地人還以為我殘了。 那一會我開車吧,你歇會兒。 行。 童瞳指著路,帶邊城去了先鋒書店,標志性的大黑十字架上寫著大地上的異鄉者,童瞳說:我很喜歡這句話,也一直都很喜歡異鄉人這三個字。 什么是異鄉人?邊城問。 我覺得吧在外面漂泊的人,最后故鄉成了異鄉的那些人。童瞳想了想。 你是嗎? 童瞳沉默了會,點了點頭:有時候我覺得我是。 為什么是有時候?邊城又問。 那幾年,就是,一直沒有回宜江的那幾年,我都覺得我是。 現在呢?邊城看著童瞳的眼睛。 我不知道,好像是,又好像不是了。童瞳坦白:我說不清楚。 南京待的久了,也不是沒有感情,有時候覺得兩邊都是故鄉。他想了想又說。 地庫里的書店很涼爽,沿著緩坡向上,書店中間的休息區正在舉辦一個小型座談會,在講歷年來獲獎的奧斯卡紀錄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