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5)
沈沉的聲音聽起來很沉穩:別慌啊小瞳,阿姨肯定沒事兒,一般如果是惡性的可能性偏多,醫生會提前有個暗示,如果沒有就說明可能性不大。 童瞳不在醫院,不知道醫生具體跟童世寧怎么講,他倒沒心慌,只是心里有些壓著。 沈沉微微側過眼看了看童瞳,倒被童瞳反安慰了下:沒事,生老病死都是命,來了也只能迎著。 咳,這話說的沈沉有些語塞。 童瞳頭一回跟沈沉講起了他的父母,關于郁星和童世寧,一切的一切攤開了來講,不過是一個俗套的婚姻不幸福的故事,但每一個俗套的悲劇,身在其中的人感受到的都是遠離俗套的,五花八門的不幸。 這一對父母遠沒有沈沉的父母經歷過那么罕見的抓馬人生,但是沈沉這見慣大風大浪的也忍不住唏噓:他們怎么能這么對你,小瞳,哎你可真是你都是怎么長大的啊 童瞳原意不是想招惹沈沉講出這么讓他掉雞皮疙瘩的話,但這些俗世經歷聽在沈沉耳朵里全成了童瞳可太不容易了,這種成長環境沒發瘋簡直是神跡。 童瞳閉了嘴,大半夜的沈沉有點瘋,說什么都一驚一乍的。 詭異地安靜了會,沈沉欲言又止地忍不住問:那個,你回去,那個誰,邊城知道嗎?一邊說還極其不自然地抓了抓頭發。 童瞳忍不住笑:你要問就正常問,他不是什么禁忌話題。 哦。沈沉還是不自然:這不是,緊張么。 緊張什么?童瞳問。 咳。沈沉又抓了抓頭,還偷偷瞄一眼童瞳:我這送你,就感覺愛人要跟人私奔一樣 童瞳一愣,簡直啼笑皆非,沈沉怕是開夜車開到發昏了吧?滿口胡話,他低喝道:別瞎扯,開玩笑有個度啊。 啊,是。沈沉有些尷尬:這不是人到半夜容易泄露真心話嘛,可以理解可以原諒 還真心話童瞳忍不住回嗆:人樊昱還等著你的大電影呢,你們這看對眼了不好好處著,到處瞎撩什么? ???沈沉一個激靈,車直接在高速上打了個彎,又快速回正:誰跟你說我跟樊昱看對眼了? 不是嗎?那次提案會我可在旁邊看得清清楚楚,好吧也不是那么清楚,但我相信我直覺,他從一開始就看上你了,你對他印象也轉變得飛快,這還不叫看對眼? 沈沉大驚,繼而大笑:小瞳!你在吃醋嗎????是不是小瞳? 他興奮得恨不得雙手脫開方向盤來抓住童瞳,童瞳欲哭無淚,這誤會大了,他誤會了沈沉看上樊昱沈沉又誤會童瞳會這么想是因為吃醋一環套一環地解釋不清,童瞳沉下聲認真解釋:你別激動,我沒吃醋,真的,我就是客觀分析,算我看錯了吧,你要是沒看上樊昱,那就是樊昱單方面看上你了。 沈沉陷在激動中根本聽不進去,他興奮地解釋:小瞳你聽我說,我真不是看上那個花美男,行吧他是挺帥的但不是我喜歡那掛,這種在娛樂圈打滾這么多年的我可拿不住,別看我是個導演,面對這種玩咖我只能算個小學生。 童瞳一聲笑悶在喉嚨里,老咸菜裝起嫩來可真要命,他摁住興奮個沒完的沈沉,必須狠心潑點冷水:好好好我知道了,你沒看上沒看上,咳你自個兒的私事,我太八卦了,以后不會了。 這哪能叫八卦啊沈沉才反應過來,腦子里的溫度瞬間往下掉,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童瞳這是在撇清自己,無奈的感覺立馬又回來了,咳,他也住了嘴,瞎興奮個什么勁。 車里又安靜了下來,童瞳把椅背往后調了調,閉目靠著養神,方才一通亂七八糟的打岔,但他沒忘沈沉最初的問話,邊城知道你回去嗎? 不,他不知道。童瞳心想,他們早已是天涯兩端的人,各不相通。 不自覺又掏出那只手機,萬年寂靜,什么消息都無。 可是車越往前,距離機場更近一分,心里那團本該早就寂滅,卻從未真正消逝過的情感開始不管不顧地冒出尖芽,真的要回去了,童瞳想,能真的不見那個人嗎? 做得到嗎?你想見他嗎?他問自己。 你想嗎? 我想。 那他呢? 沈沉一路開到了昆明,中途經過服務區加油稍微休息了會,也沒叫醒已經睡著的童瞳,到了長水機場,發現大廳里人山人海,雖然是春運期間,但人多得也有些不正常,童瞳和沈沉站在電子大屏前,看到一溜趟航班都寫著延誤,去信息臺一問才知道,中部地區連續降雪,昨天夜里升級成暴雪警報,所有往四川湖北湖南江蘇的航班全都大面積延誤。 這可真是童瞳心里起了些焦急,他看到自己那趟航班,目前暫時還沒打上延誤標記,顯示登機柜臺正常開放,他跟沈沉說:我把登機牌換了進去再說,你去找個酒店休息吧? 沈沉不放心:你先換,我陪你等等看看情況。 童瞳堅持:沒啥好看的,要么一會延誤,我得在里頭等著,要么運氣好正常起飛,橫豎我都得去登機口等著,你先去補覺吧,有啥變動我聯系你。 行吧。沈沉揉了揉臉:我就在航站樓旁邊的酒店,有什么你叫我。 童瞳換好登機牌進到登機口,距離原定的登機時間還有40分鐘,登機口一片黑壓壓的人,還有上一趟航班延誤的滯留旅客,航空公司的工作人員焦頭爛額地正在安撫解釋,候機座位早沒了,已經等了不知道多少個小時的人們橫七豎八地坐在地上。 打開手機微博,中部大雪和航班大面積延誤高鐵取消已經占據了一排熱搜,童瞳看玻璃窗外,昆明還是不知愁滋味的藍天白云,完全想象不到上千公里外是一大片愁云慘淡。 毫無意外,童瞳那趟飛往宜江的航班打上了延誤的標記,他在心里嘆了口氣,還不到十分鐘,航班動態再次更新,這次直接打上了取消。 作者有話說: 明天有 第67章 魚群 候機廳里亂成一團,登機口的工作人員聲嘶力竭地解釋,天氣原因,對方空港關閉,沒有辦法,只能等。 所有人都知道這是沒辦法的事,碰到極端天氣,不可控的非人為因素,倒沒人大吵大鬧,只是人人臉上都寫滿焦慮。 焦慮感會傳染,平時旅行時碰到各種不靠譜的交通狀況,童瞳從來沒焦躁過,但此時他真有事兒,心里的焦躁一層層泛上來。 微博里關于中部暴雪的各種消息層出不窮,此時散在各地被延誤的人仿佛形成了統一陣線,互相安慰,別急等一等,雪小一點說不定就可以飛了。 等了三個小時沒有進展,原本耐著性子的旅客們熬不住焦躁,紛紛要航空公司給個結果,如果今天取消飛不了,什么時候能飛?以及是不是要安排住宿?這么在候機大廳耗著可不是辦法。 人一疲倦,脾氣就格外差,這時的登機口已經隱隱有了失控的態勢。 工作人員也焦頭爛額,一邊安撫越來越暴躁的旅客一邊接收最新的航班信息,童瞳盯著紅成一片的電子屏,突然其中一條字變綠了! 那是本應該在四個小時前就起飛前往武漢的航班,延誤了四個小時后,此時顯示正在登機。 人們短暫地興奮了下,那趟終于可以起飛的航班登機口瞬間排起了隊,童瞳的登機口圍滿了人,他也擠了過去,扯著嗓子問:武漢可以飛了,宜江什么時候能飛? 工作人員很無奈,極力摁著性子:您好,武漢的機場目前有開放部分航線,但宜江的還沒收到消息。 童瞳想到一個辦法:那你們能不能讓我轉簽到武漢?只要今天能走就行。 兩個工作人員商量了下,說:先生您稍等,我們跟公司匯報協商下。 等待的時間最難熬,看他們打完一個電話,又打一個電話,接著等,又是好幾個電話,終于工作人員拿起了喇叭:本趟航班愿意改簽到武漢的旅客可以在此排隊,我們盡量滿足大家的需求。 童瞳毫不猶豫排在了第一個登了記。 武漢到宜江開車還要四個小時,不管了,總比今天空耗著等一個不確定的起飛消息好。 沈沉的電話打了過來:我查到你這趟航班取消了,現在什么情況?今天還能飛嗎? 童瞳這邊嘈雜得一塌糊涂,他捂著耳朵想找個稍微安靜的地方講話,沈沉等不及繼續說:小瞳,我查了天氣,接下來好幾天都是大雪,你mama的手術不能等,干脆我開車直接送你回家得了。 童瞳一驚,這可有將近1400公里何況不一定能全程走高速,這想法太瘋了,他趕緊說:武漢的機場暫時開放了,我已經申請了轉簽到那邊,再等等應該就可以了。 是嗎?沈沉聲音很疑惑:我怎么沒查到這消息? 先別急,一會我確定了再告訴你消息。童瞳說。 掛掉電話才后知后覺地覺得感動,他知道沈沉喜歡他,對他好,但他回報不了這份感情,好在沈沉天性豁達,雖然常常半開玩笑地拿這朦朦朧朧的感情開玩笑,但兩人并沒有真的因為這事兒臉紅尷尬過。 可以轉簽到武漢的名額很有限,即便童瞳排在了第一個,也是又等了將近三個小時,才被告知轉簽成功,這會已經是傍晚,他換到另一個登機口,祈禱一切順利。 終于,轉簽后的航班亮起綠燈,開始登機,到此時此刻,童瞳才終于略微放松了精神,連夜趕路又緊繃了一整天,這會已經疲憊到不行。 他給沈沉回了確定的消息,又在微博上艾特了#中部暴雪的超話,發了條消息,從西雙版納到昆明連夜奔波,又在機場等了將近七個小時,終于能飛,雖然是到四小時車程外的武漢,但總算離回家近了一步,不容易。 不一會,這條消息下陸陸續續來了評論,一水全是同樣被困機場或是剛剛脫困的人,互相鼓勵或是勸慰慶祝。 登機口開了,疲憊的旅客們排起隊,童瞳正要退出微博收拾東西起身,突然來了條私信,一個不認識的ID發來消息:幾點的航班?航班號告訴我。 他愣住,心里涌上來一股說不出的情緒,這么多年,沒有第二個人用這種口氣跟他說過話,下一秒這感覺變得更加切實,那ID緊跟著又發來消息:我是邊城。 童瞳握著手機整個人僵住,現實的世界突然變得魔幻,這么多年沒有任何聯系的人,突然在一個虛擬世界跟他說,我是邊城。 還頂著一個毫無印象,跟邊城兩個字毫無關聯的陌生ID:大漠黃沙,只是看了會,童瞳覺得這ID莫名有些眼熟。 他發楞的功夫,那ID的消息一條條涌進來:湖北大雪,高速全都封了,武漢沒有車可以回宜江,我找人找車帶你回來。 胸腔里那顆心不受控地猛烈跳起來,怦,怦,怦,童瞳用一只手按住,一瞬間覺得這景象似曾相識,記憶里有一抹光閃過,仿佛很久以前的什么場景下,他也是一樣地心跳起伏,要用手按住,才能讓這顆不安分的心不要蹦出胸腔。 那人曾經在打不到車的晚自習雨夜,在高燒不退的虛弱時分帶走他,每當世界兵荒馬亂,他就像一根定海神針一般出現,說:跟我走。 趕著回家的人都已經登機,很快這趟航班只剩下童瞳一個人還躑躅在登機口,工作人員大聲催促著他,童瞳匆匆回了消息:馬上起飛,晚上10點到。 走過廊橋時又補了條消息過去:手機號還是以前那個,沒變。 飛機起飛,巨大的轟鳴聲包裹住整個人,神經與心都變得不那么敏銳,但童瞳感覺周身的血都從心臟涌出,涌向四肢百骸,它還在跳,那么快那么用力,好像在告訴它的主人,我又活過來了。 這趟航班比原計劃晚了四個小時才到天河機場,中途因為天氣原因轉飛到了別的地方,一度童瞳以為它要折返回昆明,最后還是曲曲折折地抵達了武漢,這是最后一趟能飛抵武漢的航班,緊跟著天河機場就關閉了。 拿行李的時候已經是夜里兩點,童瞳一路上睡睡醒醒,完全沒休息好,昆明還是四季如春的天氣,他雖然抓了件厚外套備著,但完全抵抗不了凌晨兩點又是暴雪天的武漢,還沒出航站樓已經快凍成冰棍。 夜里的機場人不多,之前邊城給了他司機的電話,這會他打過去卻一直沒人接。 推著行李箱出了航站門,對面一排來接機的人,童瞳楞在原地,人群中有個高挑突兀的身影,黑衣,平頭,眉目冷峻如峰,那是邊城。 隔著不到十米的距離,身邊的人突然變成深海魚群,無聲無息地從身邊游走,一整天的嘈雜日夜奔波的疲憊,全都消失了,童瞳按住心口,那顆心,真的快蹦出來了,它要脫離開原本主人的身體,奔向另一個人。 邊城繞過接機區域的欄桿走到童瞳身邊,接過行李箱推著,兩人沉默地往停車場走過去,偌大的機場此時人群寥寥,他們走后,工作人員在身后一扇扇關上門,機場關閉了。 外面的雪大得遮住眼睛,邊城從兜里掏出一頂帽子遞過去:沒帶傘,戴上這個吧。 童瞳接過來,一頂姜黃色的毛線帽,他楞了下,記憶里的某些畫面又閃了閃,他把帽子套上頭,兩人走進風雪中。 作者有話說: 明天有 第68章 情怯 邊城的車停得不遠,沒走多久就到了,他把行李箱放進車后箱,童瞳站在旁邊,看到車身上的logo,不是他熟悉的那個,邊城開了輛寶馬SUV。 車里竟然還是暖和的,邊城說,他一直在接機廳等著,等到終于有了確定消息,幾點這趟航班可以落地的時候,提前半小時把車預熱啟動了,他問童瞳:現在還冷嗎? 童瞳搖搖頭:我還好,飛機上也不冷。 嗯。邊城應了聲,車啟動,右手打著方向盤,朝停車場外開出去。 機場的地面一直有人清理,還算整潔,等出了機場,童瞳看到地面積的雪,才知道這場暴雪為什么會成為新聞里的雪災。 他問邊城:不是說安排了司機,你怎么來了? 邊城怔了一怔,說:司機臨時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