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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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還在廊下鐫著木雕,因為他的眼神不太好,所以要十分小心。 他的手藝算不上好,粗糙的紋路一刀刀被削出,也就大概能看出來是什么部位,什么五官,只是他很有耐心。 玉藻前聽了一陣削木和落雨的聲響,一只手放到膝蓋上,另一只手微抵下巴,神色不明,我準備離開一段時間。 賀茂朝義應了聲,沒什么大反應。 鬼王神出鬼沒很正常,連百鬼夜行都經常不去,他住著人家的屋子,哪會有什么意見。 對,不論是百鬼夜行還是賀茂家后山這間屋子,其實都是玉藻前的。 大妖怪行跡不可捉摸,來去聲勢如虹,賀茂朝義住進這里的時候覺得對方應該不會介意一間小木屋,結果因為不放心安倍晴明,玉藻前經常也會跑來這里坐坐。 兩只狐貍平時針鋒相對,只有在更小的狐貍跑來的時候,玉藻前才會隱去身形。 賀茂朝義手沒停,忽然問:找到人了? 玉藻前應了一聲,又說,有點線索了,不過要去個麻煩的地方。 麻煩? 賀茂朝義低聲重復,能讓玉藻前都覺得麻煩的地方,看來很棘手。 平安京從來不是任何一個鬼王的地盤,五十年前,玉藻前來平安京,是因為他曾丟失了一尾妖力。 那一尾妖力,說是丟失,其實是玉藻前都沒想到會有咒術師膽大包天會打他的主意。 那是一個額頭有縫合線疤痕的人,利用了咒術的布局和種種狡詐的手段想要玉藻前為他所用,然而玉藻前狠狠地讓他吃了個虧,卻也被他奪走了一尾妖力。 幾年前的芒月夜,和新春鬼車鳥事件后三月,京城中再起的狐魅作怪,都是那個咒術師來到在利用玉藻前的力量滋事。 當時朝臣詩鬼與鬼車鳥一事,也是出自這人之手。 他極會躲藏,人類一方的安倍晴明和妖怪一方的玉藻前都在探查他的蹤跡,沒想到他竟然直接離開了平安京,讓狐魅消失了幾年。 安倍晴明曾詢問賀茂朝義鬼車鳥是否會與狐魅有關,那時候玉藻前就坐在兩人不遠處,年輕的陰陽師還無法察覺到大妖怪,賀茂朝義只能搖頭。 能算計到玉藻前一尾妖力的咒術師,先不說玉藻前要自己去對付,他們都覺得現在的年輕的陰陽師還無法和這樣的咒術師較量。 因為這比的不是咒法術式,而是陰謀詭計和人心。 奪得狐尾之力是在五十年前,根據玉藻前的描述那是一個十分高大的武士打扮的人,現在出現的又是一個僧人。 這么一看對方恐怕還不是人,小狐貍怎么斗得過,哎。 平安京是人類的地盤,城池走勢皆利于人類,還有宮廷與陰陽術師存在,鬼怪再囂張,也不可能成為平安京的主人,所以無法涉及的地方雖不多也不少。 這樣的情況恰好就是為那個咒術師提供了保護傘。 玉藻前要找的,就是關于這個咒術師的蹤跡。 然后賀茂朝義就看到玉藻前起身,當著自己的面施展起妖術。 金白的狐面一戴一摘,妖氣四溢,狐火翻騰。 華貴萬方的天狐從層層煙云中走出,豐美的衣飾逶迤琳瑯,馥郁高雅的香氣隨著袖蔓的擺動,將狐得天獨厚的姿容貌美展現得淋漓盡致,大妖怪的氣勢更張烈昂揚,卻和之前有所不同。 因為就連性別也跟著變了變。 賀茂朝義: 賀茂朝義:果然是個麻煩的地方。 金紅描繪的上挑眼尾細細微瞇,玉藻前勾起紅唇,再度用扇子抬起青年的下巴,居高臨下地曼聲說道:可惜了,你學不來。 依舊低沉卻柔和了不少的聲線聽起來毫無瑕疵,賀茂朝義這次就默默偏開了眼睛,語帶誠懇,我也不想學。 天狐沉沉地笑了。 賀茂朝義的確也不合適這樣的打扮。 玉藻前離開后,屋內徹底安靜了下來,只有滴滴答答的雨聲,從青石、泥地、瓦片上敲打出來的,寂而不靜的音色。 賀茂朝義想了想玉藻前剛剛的樣子,又看了看手上的木雕,沉默了半晌,才心有余悸地搖了搖頭。 大妖怪太可怕了,真的。 牛車行在朱雀大道。 車板外的雨聲被身邊一位源氏官員的喋喋不休推遠了,白發的陰陽師表面上沒有露出半分不耐煩的神情,但心中仍在嘆息。 鳥啼疾解決之后,恰逢元日祈福,安倍晴明在醍醐寺召出鳳火,從那時起,他的名望就如同水漲船高。 唯一遺憾的是,新年后沒幾天安倍晴明拜訪源氏,得知源氏貴女沒能熬過高燒的一晚,離去了。 陰陽師還沒來得及心生歉意,就立刻被源氏的人阿諛奉承,好不諂媚地想將他請進宅邸。完全不在乎族中貴女的消亡,只想盡可能拉攏他的姿態讓人反感。 現在因為下雨,源氏的人又攔住要離開宮廷的陰陽師,借著順路的由頭,開始盡心盡力地游說。 安倍晴明:腦殼疼.jpg 不止源氏,更高的名望就代表著會有更多的拉攏,仿佛身邊所有人都在揣摩他究竟會選擇哪個勢力依附,眼神中都帶著打量和考究。 年輕的陰陽師聰敏目慧,把這些都看在了眼里,卻什么也不能說,也不能直白地拒絕。 如果是以往,被念叨煩了的陰陽師都會回到賀茂家的學堂拜會老師,然后登上后山,和青年坐在廊下,聽著山中的聲音洗洗耳朵。 雨聲、風聲、雪聲,夏天妖怪們在陰涼的樹下的低語,冬日火爐中發出鋼針折斷般的小小聲音,秋天的落葉簌簌作響,春天的百草回芽鶯啼婉轉,如果能和身邊的人談論一下妖怪與咒,時間的流逝就變得像是抓不住的流水。 他仿佛在談笑間說的幾句話,就賦予了你披荊斬棘的力量。 安倍晴明看向牛車外,淅瀝的梅雨帶著清冷的味道,呆在牛車里,那濕沉沉的感覺極易讓人心情郁結。 他突然喊停了在外跟隨的侍衛,施施然起身。 大人 源氏官員匆匆跟著起身,就看見白發的陰陽師含笑說,梅雨時節天氣陰郁,剛剛路過的一處宅邸里似乎有些有意思的存在,晴明想先去看看。 官員身體一僵。 陰陽師說的有意思的存在還能是什么,不作他想,官員只能眼睜睜看著這個京城里的香餑餑跳下牛車,朝來時的方向走進雨里。 牛車漸行漸遠。 安倍晴明走了幾步,雨女的傘便出現在了他的頭上,他接過傘,女妖便隱回雨中。 少年獨自走在朱雀大道上。 因為和賀茂朝義發生了一點爭執,安倍晴明其實已經有小半年沒有登上過賀茂家的后山了。 褐面的圍墻上有綠枝垂垂,但在雨露中顯得頹唐許多,年輕的陰陽師腳步不急不緩,繞過一個巷口,離開朱雀大道,穿過一條又一條小道,終于來到了前幾日接到的委托人的家中。 前幾日清涼殿有落雷,陰陽寮因此事務繁忙,拖到現在才來,真是不好意思。少年聲音清朗,毫無宮廷中人士作態,說出來的話自然而然讓人百信不疑。 在后門迎接的官員感激道,您能答應來幫忙看看已經十分感激了,請往這邊走。 安倍晴明進入府邸。 醍醐天皇時,當時的右大臣菅原道被放逐太宰府任九州太宰。 菅原道真酷愛梅花,在平安京的府邸中種了很多梅花,他被流放之后,據說他所養的梅花就跟著他飛到了九州,就有了飛梅的傳說。 庭院中,那一株數十年前沒有跟隨菅原道真而去的梅花正等待著安倍晴明的到來。 水無月是陰歷六月,梅雨之季,池蛙咕叫,雖然帶了梅字,卻早就與梅花的花期距離遙遠。 連綿的陰雨下,仍然怒放的紅梅星點飄落著花瓣。 白發的陰陽師走進庭院,對面前這一株報以驚艷的目光。 赤紅的色澤落在雪月般的白發上,安倍晴明聽到了一個細微的哭聲。 【鶯,鶯不見了】 【請幫我,找找鶯,我要支持不住了】 無助的、微弱的哭聲。 安倍晴明輕聲安慰,問道,鶯為什么會離開你呢? 【我們,吵架了】 第109章 梅上鶯(三) 那是如月到來之前發生的事。 冬去春來,望日一過,梅花的花期也就要過了。 在東山道以北的山野,有個小地方叫作飛騨國,在這一年冬爆發了一場巨大的雪災,難民遷移,直到有一支貴族后裔不得不逃回平安京,朝野才得知這場雪災的可怖。 飛騨山脈下,茫茫大雪淹沒一切,形成了長達數月滴水成冰的環境,人民紛紛挨凍餓死在茅屋中,還有時不時凍風嚎啕的雪崩。 這種聲勢的災害一向和風花雪月沾不著邊,京中貴人恐慌,便開始謠傳起什么是什么雪怪雪妖怨靈山鬼在作祟。 陰陽師們因此就忙起來了。 安倍晴明那時還對青年抱怨,東山地區一直都有大大小小的匪亂,又山高水遠,所以貴人們才有這樣的閑情逸致去恐慌和談論,沒有真正把天災,和天災后的流離失所放在眼里。 平安京過不久說不定又要迎來一波詛咒和怨恨的侵襲。 櫻樹的新芽在夜色中搖擺,夜間的大氣融匯了花草樹木發酵似的氣味。 骨節分明的手指慢慢地用木筷夾出火爐里黑色的炭,天氣回暖,火人變成拇指大小坐在火爐旁,發出蚊子一樣不想被放回倉庫里的不滿聲,可也沒敢阻止賀茂朝義給它清理炭灰。 安倍晴明發現這次自己的抱怨,青年沒有說什么,就稍微奇怪地看了對方一眼。 賀茂朝義悠然抬頭,這還能有什么好說的,山高水遠,沒有親眼見到的災難,人們總是不放在眼里,所以平安京才深受妖鬼們的喜歡,也才有陰陽師的存在。 一國之都,京中之京,朝野上下自然都是無數詛咒和怨恨的滋生之地,匯集之所。 當然,這里同時也是天地巨大氣脈流入交匯之所,北側船岡山一帶的地龍與東側賀茂川的水龍流匯于此,神泉苑的池水就是龍要飲用的水源,東邊與西邊的佛寺佛塔阻止氣脈的流散,城市的形狀和結構又有著非同一般的作用,于此,才成為了平安京。* 不斷地接收人民的詛咒和怨氣,又不斷地有靈脈而生的純澈力量抵消,調和在兩者其間的,就是陰陽師。 賀茂朝義平淡地說,陰陽師,畢竟是要為朝政服務的一類人。 他面前白發的陰陽師皺起眉,深深看過來,你是也要我盡早答應某一家的招攬嗎? 這其實是誰都知道的道理,只是安倍晴明不樂意,那賀茂朝義就懶得說那么多。 距離那真正說出此世圓滿的朝臣的誕生還有好一段時間,急什么。 見少年眉間生懣,青年想了想,于是就說,要不我給你吹一首笛子吧。 安倍晴明: 陰陽師臉上嚴肅了起來,全無剛才的不滿,態度十分認真且堅定地回答他:不用那么麻煩,我會好好考慮的。 賀茂朝義看了他一眼,笑了笑,笑得像朝映新雪,讓他一陣后怕。 幾天前,萬年竹送來笛子的時候安倍晴明也在,他見到青年執著那支青色的篠笛,手背被襯得比庭院里將化未化的雪還要白。 賀茂朝義坐在廊下,長睫如羽,黑發落影。 陰陽師滿心期待著將會有鬼神都傾倒的樂曲,或者如山中清風一樣的舒適小調出現,結果第一聲吹出來的時候。 白藏主立刻驚出原型轟隆隆跑了。 珍惜地捧著這個季節最后一點白雪的櫻樹啪地折斷了枝。 花草樹葉形如被狂風吹過,紛紛換了一個邊垂頭,半死不活。 安倍晴明: 賀茂朝義吹完一曲,放下笛子,若無其事地問身邊的陰陽師:好聽嗎? 少年渾身僵硬,艱難點頭,違心道:好聽。 青年眉梢都帶上笑,也點頭,贊同地說:好聽就是好笛子。 不愧是萬年竹親自做的。 安倍晴明: 自那天起,年輕的陰陽師決定認認真真地去黑夜山學好笛子,他得趕緊把那根萬年竹的笛子要過來,理由?沒什么理由,他喜歡吹笛子,以后就由他來吹! 誰說賀茂朝義沒有能力的,遇見敵人掏出笛子來一首,十拿九穩都能不戰而勝! 美人吹笛,多風雅啊。 就是讓人想不通,怎么能沒有一個音在調子上。 火爐里焦黑的炭被清理干凈了,火人跳下去,最后余下一點點猩紅,就要在年末轉冷的時候才能再見。 白發的陰陽師眼底里閃過一絲對季節流轉的不舍與惋惜,就在這么一個出神里,他看著青年放下木筷擦干凈手,直接捧起火爐,把火人嚇得亮了一下。 安倍晴明:! 賀茂朝義:啊。 糟了。 不經意的舉動往往會有人的疏忽大意藏在里面,習慣了一個狀態就會情不自禁地放松警惕,任何人都是這樣。 賀茂朝義知道安倍晴明看似對人和妖怪的事情非常通透,聰明又敏銳,但實際上總有一個柔軟的地方源自狐的悲憫,這樣的悲憫并不會令他做錯什么事,只是有時會因為無奈的世事而受到傷害。 賀茂朝義覺得,那至少不要讓對方因為自己無所謂的事情介懷。 焦黑色的炭灑落到地面,青年的手上有著過熱的火爐灼傷的痕跡,白發的陰陽師死死地抓住他的手背,一雙眼睛在外廊的陰影下色澤幽藍,盯著賀茂朝義的臉。 我早該發現了,安倍晴明不可置信地低喃道,腦中回憶起之前發生的樁樁件件,能接近雪女,摸過鬼車鳥的羽毛,只喝妖酒,剛剛吹不成調子的笛聲 你不止是看不太清東西。你你實際上還感覺不到冷熱,嘗不太出味道,聽不太清聲音,是不是? 幽藍的瞳眸直勾勾地盯著自己,大概是一種說謊肯定騙不過去的眼神。 一個人的神態舉止,結合周圍的環境情況,想分辨出模模糊糊的人聲里的內容,不是很難。 賀茂朝義嘗試著慢慢抽出手,是。 他很淡地笑了一下,雖然半妖可以保持年輕的面貌很久,但我畢竟已經上了年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