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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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到如今,她仍固執地相信,如果錢不能解決這個問題,那就是錢給得還不夠。 江嫣然下了車,躊躇地走到小屋門前,在心里擬定了一個會令大部分人興奮起來的金額,輕輕地敲了門。 里面傳來罵罵咧咧的聲音,沒一會兒,房門就被哐啷一聲拉開,淡展鋒那張胡子拉渣的臉露了出來。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江嫣然,冷笑起來:喲,這不是淡錦那個有錢的同事嗎?怎么,您這種貴客還來垃圾場散步? 江嫣然很有禮貌地說:淡叔叔,我聽說了您兒子的事,我也感到很遺憾。小錦她 別他媽跟老子廢話,直接說你想干什么? 江嫣然捏緊自己的手指,那我就直說了。你想要多少錢,告訴我,我都給你。 想拿錢來和解的嗎?淡展鋒開始獰笑,哈哈哈哈,那天你和她一起帶人來打我兒子的時候,你有想過今天嗎?現在想用你的錢來解決問題了?你他媽做夢!我告訴你,你就是把你爸的公司整個送給我,我也還是要弄死淡錦!我就是要弄死她,就算我明天死了,也要拉她做我的墊背! 這件事真的沒有 沒有!沒有別的可能!你知道我有多想看她遭報應嗎?淡展鋒笑得滿面紅光,似乎他這輩子最偉大的成就,就是把他的親生女兒拉入深淵,我真的太想看她不得好死,想得我晚上睡覺牙根都癢癢啊,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就想看著她跟我一樣,活成一堆垃圾,一堆誰都可以過來吐口痰的垃圾!懂嗎?哈哈哈 她畢竟是你的女兒,又從未做過什么傷害你的事情,就因為她打了你兒子一頓,你就要這么恨她嗎?江嫣然不可置信。 不,不不,不是我兒子的事。不是淡展鋒神經質地抽了一下嘴角,你不懂她不能活得好,她怎么能活得比我好呢?我是一個男人,她只是個女人,她媽是個瘋子,我天天打她她這樣長大都能活得比我好,憑什么呢 淡展鋒神色一變,狠狠砸了一下門,怒吼出聲:憑什么!憑什么一個沒用的女人都活得比我好?! 淡展鋒看上去已經完全喪失了理智,他是在認真地恨著淡錦。不論他承認與否,他都在抗拒著這樣一個事實:淡錦在這樣惡劣的家庭環境中都擁有了如今的成就,而作為淡錦的父親,他卻一輩子庸庸碌碌普普通通。他不愿意接受這樣的現實,因為在他的世界里,女人只是男人的附庸之物,女人就應該永遠比不上男人。 淡展鋒以前一直覺得自己很了不起,雖然他沒有任何作為,但他就是狂妄地相信著這一點??墒峭蝗恢g,淡錦收回了所有恩惠,他猛然發現自己離開淡錦后什么也不是,于是他就瘋了。當一個男人發現了自己廢物的本質時,唯一能想出來的辦法,就是極力攻擊那個有成就的女人。 因為他永遠無法和她一樣高,所以他必須把她拉得和自己一樣低。哪怕她是他的女兒。 就算這次弄不死她以后只要我活著,她就不能過得如意,我還有一千種,一萬種方法把她拉下來,我這輩子還長著呢。那個賤人她必須死在我的前面!淡展鋒帶著輕蔑的笑看著江嫣然,你們這些膚淺的女人懂什么?滾!不要再來煩我!滾??! 門被重重甩上。 江嫣然站在那里良久,緊緊抿著嘴,艱難地拖著腳步回到車上。 淡展鋒已經走進了一個誰也拉不出來的死胡同。沒用了,找他說什么都不會有結果。 她還能做什么呢? 她思考著這個問題,目光沒有焦點地散在前方。她不知道這樣發了多久的呆,車窗外的天色好像亮了起來,然后又暗了下去,又亮起來,又暗下去,不知這樣輪回了多少次。 這期間,淡展鋒從那個屋子出來過,有時候是找吃的,有時候手上會有一些文件夾,還有的時候,會把腿高高地蹬在樹干上、噴著唾沫星子講電話。 她還能做什么呢? 做什么才可以阻止他呢 不,阻止不了了。就算這一次能僥幸躲過去,以后他有那么多機會報復淡錦,該怎么一次又一次地防下來呢? 或許 不行。 不如果實在沒辦法了,這也是一種選擇。 不行,不行。 不可以。 忘掉這個想法。 但是除此之外,她還可以做什么呢? 那個地方淡錦不能進去,無論如何,淡錦都絕對不可以進去。 難道 沒有更好的辦法了,不是么? 是啊,沒有了。 江嫣然,你究竟在想什么? 江嫣然看向后視鏡,在那明亮的反光中,看見滿頭是汗的自己眼睛通紅。像一只準備好吃人的惡魔。 她顫抖著手,掏出兜里的手機,做了幾個深呼吸,強壓住心頭的躁動,開始一條一條搜索相關法律和量刑標準。 這是一個清晨,江嫣然看了一天一夜的手機。她做好了一個決定,雖然她知道,所有人都會認為這個時候的她腦子不清楚,但只有她自己明白,現在的她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 她知道自己將要做的事意味著什么,她也知道她未來要面對的是怎樣一種生活。她花了六個小時,問了自己三千零一十八遍:值得嗎?每一次,她的心都做了同樣的回答,無一例外。 再過半個小時,淡展鋒就要出門去買吃的了。 江嫣然突然比平時任何一個時候都要平靜,她不緊不慢地下了車,打開后備箱,取出里面放著的兩瓶酒,然后坐回駕駛座。 她目不斜視地盯著前方,舉起一瓶酒,向來只用昂貴開瓶器開酒的她,生平第一次用牙咬開了酒瓶蓋。 如果不讓自己陷入半醉狀態,這雙彈了一輩子鋼琴的手,要如何才能有勇氣握住這方向盤? 她喝了一大口,紅著眼摸出自己的手機,看了它最后一眼。 然后她打開車窗,奮力一扔。 手機旋轉著飛過凌晨的天空,撲通一聲落入旁邊的小河?;椟S的河水中,手機被泥沙沖得來回翻滾,屏幕很快因進水而熄滅,黑屏之前,瀏覽器永遠定格在了一個搜索頁面。 故意殺人罪怎樣量刑? 死刑、無期徒刑或十年以上有期徒刑。 值得嗎? 因為我愛你。 所以。 一切都值得。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某種程度上說,江嫣然是比初秋還要難得的愛人 有錢,溫柔,癡情,為了淡錦也可以豁出生命,可惜愛得太低調,淡錦這種極度缺乏安全感的人需要的是一個滿腔熱血的中二少女 很多旁友留言說希望江隊能有個歸宿,這個我不是沒想過,但是寫到現在,感覺這個人物已經有了她自己的靈魂。 我說給你另寫個cp吧,她說不行,我只能愛淡錦 第86章 「 第一把劍 」(二) 姐!姐! 淡錦皺了皺眉,模模糊糊聽見小淺在叫她。她昨晚熬得太晚了, 今天是初秋的生日, 她緊張得三點才睡, 裝修了一半的房子連床都沒有, 她是趴在簡陋的桌子上休息的。本來睡眠質量就很差了,小淺卻還不依不饒,固執地推搡著她。 姐, 你快醒醒??! 嗯淡錦艱難地從案頭爬起來, 瞇著眼看了一眼表:晚了么七點對, 確實該回去給初秋過生日了 淡淺滿臉焦急:還過什么生日!出大事了, 快跟我走! 淡錦被強行拉起來,一頭霧水地跟在淡淺后面,人還迷糊著,怎么了? 就在昨天晚上,嫣然姐她淡淺哽咽了,但她沒辦法,硬著頭皮也要強迫自己說下去, 她、她她醉駕撞死了淡展鋒。 淡錦愣住,任由淡淺將她拉著向外走, 有很短暫的瞬間,她甚至懷疑自己還在做夢。 江嫣然醉駕? 淡展鋒死了? 淡展鋒被江嫣然醉駕撞死的? 不管怎么看, 這個句子的任何一個構成都假得不能再假了。 淡淺帶著淡錦直接去了警察局,已經有很多人在那里了。初秋和熊雪兒站在門口,她們礙于身份的原因不能進去。大門邊停著幾輛豪車, 應該是屬于江嫣然的爸爸江入岸的。再往里走,院子里墻根那邊停著另一輛車,車頭應該是撞在了樹上,引擎蓋和車燈完全變了形,車皮邊緣翻起,露出里面的黑色機械骨,碎了半邊的車窗上有一片刺眼的血跡。 初秋和熊雪兒看見姐妹倆,正想過來說些什么,卻被兩個警官打斷。 是受害者家屬吧?警察看了一眼手里的資料,示意淡錦和淡淺跟他進去,進來。 淡錦的手在顫抖,手心涼得可怕,微微一握,還能感到陣陣刺痛。 長長的桌子后面,江嫣然雙眼失神地坐在那里,兩只手放在膝蓋處,纖細的手腕上戴著一副看上去過于沉重的手銬。她的額頭破了一塊,左臉頰上沾滿了血,鼻子也被猛烈撞擊過,鼻血把下巴那一片染得斑斑駁駁。 江入岸站在屋子另一頭,他本是中年人里最為精神矍鑠的一個,可如今像是一夜之間蒼老了十歲,滿面的疲態掩都掩不住。他一言不發,用沉痛的目光看著江嫣然,在他的身邊,他帶來的律師正和警方做著交涉。 淡小姐,發生這樣的事我們深感遺憾,警察請淡錦和淡淺坐下,唏噓著嘆了口氣,您的父親在送往醫院的路上就去世了,他的遺體在殯儀館,如果你們還想見他最后一面,今天去都還來得及??紤]到肇事者是您的朋友,所以把您請過來,一來是讓你了解一下情況,二來,如果她能得到受害者家屬的諒解,她之后的情況或許能好一點。當然了,我們理解您失去父親的痛苦,您也完全有權利不諒解,具體的事項,您可以找個律師來和肇事者家屬商議。 另一個警察走過來,給淡錦和淡淺面前放了兩杯水:這場事故我們會盡快查明詳細經過,您放心,會還您個公道。我們知道嫌疑人和您都是公眾人物,警局會盡量封鎖消息。如果之后事態控制不住,你們也可以隨時來向我們求助。 淡錦看向不遠處的江嫣然。江嫣然的眼珠忽然動了動,她慢慢地偏過頭,對上了淡錦的目光。 對不起。 她的嘴唇緩緩地做出了這三個字的口型,似乎已經完全沒辦法出聲了。 淡錦站起身,不顧旁邊圍繞的警察,一步一步走向她,直到離她很近才停下,她緊緊地盯著她的眼睛,用極輕的聲音問:昨晚發生了什么? 江嫣然沉默,避開淡錦的目光。 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么?淡錦的眼眶紅了,她咬著牙,不管你說什么,我都相信你。 良久,江嫣然盯著地面,啞著嗓子悶聲回答:我喝醉了,不小心撞死了他,就是這樣。 沒有別的了? 沒有。 她萎靡地垂著頭,再次陷入沉默,可是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抬起頭,環視了一下周圍,看向淡錦的眼睛,小聲地說:我的臥室書桌里有三張卡,密碼都是970220,里面是我所有的積蓄,全都給你。 她說到這里,眼里瞬時涌上了淚,嗓子里帶著nongnong的哽咽,幾乎是哭著把后面的話說完:小錦,我、我不能再陪著你了,從今以后,你要自己學著用錢去保護自己,如果、如果錢不夠了,你就賣我的房,賣我的車,你記住,我所有的東西都是你的,你要要 要照顧好自己。 可是,她又怎么能放心讓她一個人? 從她見到十八歲的淡錦開始,她就站在她的身后,為她默默地解決著所有的困難。她剛出道沒有人氣,她就自己投資劇本讓她做女主角。她被媒體惡意攻擊黑料纏身,她就請最頂級的營銷團隊扭轉風向。她不善言辭被其他明星欺負,是她放下面子口沸目赤地幫她一個一個罵還回去。她清冷寡言處理不好圈里人際,是她一天一個酒局幫她打通的關系人脈。 她不求回報地守著淡錦,從淡錦的十八歲到淡錦的三十歲,她親眼看著自己心愛的女孩從青澀到成熟,從自私冷漠、到學會溫柔,她就像永遠沉默的綠枝,不顧一切地托舉著那朵花,哪怕榨盡自己最后一滴水分,也要讓她璀璨地盛開。 以后的這些年,如果她不能再站在她的身后,還有誰能這樣保護她呢? 江嫣然生平第一次哭得像個孩子,她蜷縮在椅子里,把臉深深地埋進戴著鐐銬的手掌,瘦削的肩不住地起伏,仿佛風雨之后搖搖欲墜的枯葉。 原來她唯一后悔的,就是不能再照顧她。 淡錦不記得自己是怎么走出警局的,只記得自己的手一直很冰,冰得沒有知覺。 有人牽起了她沒有知覺的手,用溫暖的掌心柔和地握住她,帶著她一直走。走到了一輛車前,那個人拉著她上了車,她們并排坐在一起,手和手依然緊緊相握。 不知過了多久,淡錦才從艮長的思緒中脫離,她轉過頭,看著身邊沉默的初秋,忽然開口說:是我的生日 初秋模糊聽到了生日兩個字,以為淡錦終于想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了,唇邊忍不住勾起一個笑,正想說些什么,又聽到淡錦繼續說道: 原來她的銀行卡密碼,都是我的生日 初秋的笑凝固在嘴邊。 不知為什么,她覺得淡錦開始離自己越來越遠。起碼在這個瞬間,她很確定,淡錦雖然看著的是自己,但那雙朦朧的眼里,只有江嫣然一個人。 到了別墅,遠遠的就看見門口停了一輛陌生的車,前排的熊雪兒和淡淺小聲交流了一下,兩個人都沒有見過它。到門口后,熊雪兒、淡淺從駕駛座和副駕駛座下去,初秋拉著淡錦也跟著下了車,四個人迎著那個站在門邊的陌生女人走去。 熊雪兒謹慎地問:你是誰?記者嗎? 李星妍沒有管熊雪兒,她徑直向淡錦走去,車燈照在她的臉上,滿是交錯的淚痕。 嫣然出事了對不對?李星妍哭著低下頭,都怪我,我不應該告訴她的我明明知道她那么愛你,我還以為她再傻也不會為了你去殺人